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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悲惨时代 战国策 第十五期 吴起变法（下） 三、重振雄风 由于得到悼王的全力支持，变法获得了巨大成果。已经走下坡路的楚国很快重振大国雄风。吴起文韬武略，是个全才。就文韬来说，他通过变法改革了楚国落后于时代的旧制度，剥夺了贵族的世袭特权，损有余而补不足，空前地提高了农业的生产力和军人的战斗力，综合地增强了楚国的国家实力，这样就为楚国在国际上应对战国群雄的竞争，改变被动局面，主动出击提供了坚实基础。 就武略来说，吴起更是亲自率领楚国大军，南征北战，为楚国的扩张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先来看吴起的南征。楚国是南方大国，南方不时有地方部落侵扰楚国，令楚国的后院很不安宁。必须尽快解决南方部落的侵扰，才能腾出手来、不受干扰地集中精力对付北方的巨大威胁。吴起统率楚军，剿抚并用，很快征服了南方五岭一带的百越部落，使楚国南部领土，扩张到今天湖南和广西一带。今天湖南广西交界一带出土的楚文物，已经充分证明了楚国领土南到广西。 南征之外，吴起又率领楚军向西击败了秦国。说起来，秦军一直是吴起的手下败将。吴起魏国服务担任西河太守时，数次大败秦军。击败秦军，有力地保障了楚国西北边境的安全。 南征西征均已大功告成，吴起将主要精力转向了北方的魏国。说起魏国，吴起感情复杂。当年他初到魏国，受到魏文侯的赏识，封疆大吏，策马西河，打得秦国肝儿颤。但是魏武侯却对他猜忌打压，又搞得他泪洒西河，黯然离去。吞没秦国的伟业功败垂成。如今为楚国服务，魏国成了对头。吴起心里是得意，还是不好意思？ 从当时的国际竞争格局来看，对楚国构成最大威胁是北面的三晋，也就是魏国、韩国和赵国。特别是其中最强大的魏国对楚国更是虎视眈眈。吴起到楚国变法时，楚国北方的一些领土，如被楚国吞并原来属于陈国、蔡国的一些地方，已经被三晋特别是魏国不断蚕食。魏国的威胁，成为楚悼王的心腹大患。吴起变法，解决了楚国的内政积弊，使楚国强盛之后，悼王和吴起的国际发展战略，要对付的头号目标就是魏国。吴起在寻找着时机。时机不期而至了！ 公元前383到382年，魏国和赵国为争夺卫国打了起来。齐国协助魏国，形成了魏国、齐国、卫国联合攻伐赵国的局面，对赵国非常不利。赵国眼瞅着不断失利，便向楚国求救。 楚悼王召开御前会议，请大臣们出主意。很多大臣反对出兵援助赵国。吴起却力排众议，坚决主张出兵援助赵国，认为这是战胜魏国的难得良机。他对悼王陈明利害：“我们不出兵，魏国战胜赵国后，会更加强大，对楚国形成更严重的威胁。如果我们现在出兵，固然是楚国援助赵国，但实际上也是赵国援助楚国。如今，凭楚军的战斗力，完全可以打败魏军，何况还有赵军呢？我们绝对要抓住这个战机，打击魏国，从根本上解决楚国的北部威胁，进而向北部发展。” 有人指责吴起太狂妄，质问他：“你没看到魏国还有齐国、卫国帮忙吗？” 吴起根据自己对齐国和卫国的深入了解分析说：“卫国弱小不足道，齐国也不会真正拼血本援助魏国。只要打败了魏军，他们就会立刻撤兵。” 楚悼王赞成吴起的主张。公元前381年，悼王命吴起统率楚国大军救赵。吴起再一次发挥了自己的军事天才。他分析了战局，觉得如果直接奔赴赵国，从楚国到赵国路途遥远，楚军长途跋涉，极易疲惫，后勤供应压力也大。而魏军主力此时已倾巢出动攻进赵国，导致国内空虚，防守薄弱。考虑到两方面的情况，吴起决定，直接攻打魏国，集中兵力袭击魏国防守薄弱的地区。这样，既可以解赵国之围，又可以迅速取得战果。吴起这个策略果然厉害。楚军进击魏国本土薄弱防线，攻势凌厉，魏军无招架之功，节节败退，结果在州西被楚军打得彻底崩溃。楚军所向披靡，横扫中原，一直打到黄河边上，切断了魏国首都安邑和战略要地河内郡的联系。那边赵军也趁势反击，占领了魏国的棘蒲等战略要地。卫军和齐军呢，不处吴起所料，卫军成了缩头乌龟，齐军则星夜兼程，跑回老家去了。吴起这一仗打出了楚军的威风，树立了楚国的国威。不仅收复了北方陈、蔡被三晋吞并的土地，同时又新开拓了一些土地。更重要的是，从国际战略格局来看，这一战瓦解了三晋联盟。楚国和赵国修好，赵国不再参与魏国和韩国对楚国的战争，甚至在楚国和魏国韩国发生战事的时候，出兵牵制魏韩，支援楚国。吴起战胜魏军，解除了赵国的危机，等于是为楚国在魏国的后方找到了一个有力地牵制魏国的力量。这样也就解除了对楚国的最可怕的北部威胁。为楚国的重振雄风，打下了坚实基础。 《史记》称赞吴起在楚国的功勋说：“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诸侯患楚之强。”（《史记·吴起列传》） 四、吴起之死 然而，就在吴起变法风生水起，凯歌行进的时候，就在变法使楚国国内制度改革成功，在国际上重振大国雄风的时候，公元前381年的一天，楚悼王突然去世。形势顿时急转直下。 此时，吴起指挥楚国大军已经战胜了天下第一强——魏军，正打扫战场呢。悼王驾崩噩耗传来，吴起连忙回京料理丧事，但他不知道，那些一直对他恨之入骨的旧贵族，早就准备好了利用这个机会，除掉吴起以解深仇大恨，恢复自己的特权。 吴起刚刚进宫来到停放楚悼王遗体的大殿，早已埋伏好的屈宜臼、阳城君等一群贵族就向吴起发动突然袭击，手持弓箭围了上来，乱箭齐发射向吴起。吴起见状知道自己性命难保，危难中突然急中生智，趴在悼王的遗体上，大喊“群臣乱王”（见 《吕氏春秋·卷二十一·开春论·贵卒》）。 这些疯狂的贵族不管不顾，仍旧乱箭齐发，射杀吴起，同时很多利箭也射到了悼王的遗体上。贵族们将吴起射死犹不解恨，还车裂了吴起的尸体。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吴起临死已为他们安排了噩运。 悼王的丧事料理完毕，太子继位，为楚肃王。楚肃王好像不想追究贵族趁悼王去世搞政变，射杀当朝宰相兼大将军吴起的罪行。那些杀害吴起的贵族，不仅弹冠相庆，以为楚肃王站在他们这一边，又都跑到肃王面前来表功。肃王果然表态：“吴起该杀，你们杀得好，应该赏赐。你们统计一下，看看还有哪些贵族参与了刺杀吴起的行动，不要漏掉，我一概奖励。” 利令智昏的贵族们喜出望外，争先恐后地请功。肃王要新任命的令尹把参与刺杀吴起的贵族姓名全都记下，然后请他们回家，等待赏赐。正当这伙丧心病狂的权贵们在家里做着受赏梦时，肃王下令：把这些贵族统统捉拿归案，依法处死。原来，按楚国的法律，“丽兵于王尸者，尽加重罪，逮三族”。（ 《吕氏春秋·卷二十一·开春论·贵卒》） 凡用兵器触及国王尸体的，一律处死，并灭三族。结果，70多家参与刺杀吴起的的大贵族都被一网打尽，全被夷了三族。父亲一族、母亲一族、妻子一族全都被杀光了。 而据《吕氏春秋》的看法，杀害吴起的贵族被夷三族，却是吴起被害前急中生智做的一个局。按《吕氏春秋》的说法，贵族们向吴起乱箭齐发时，吴起一边向贵族们呼喊：“吾示子吾用兵也” （见 《吕氏春秋·卷二十一·开春论·贵卒》），我向你们展示一下我的用兵吧！说着拔出身上和地上的利箭逃跑，最后伏在悼王的遗体上，将这些利箭插在悼王的遗体上，同时厉声大喊：“群臣乱王”，这些贵族是要制造混乱伤害大王。临死前将这些贵族定位于造反谋逆的大罪。 按照楚国法律，这些贵族果然受到了最严厉的惩处。吴起不愧为兵家大师，临死还用自己的生命算计了自己的对手。 吴起是战国时代为变法献身的第一位政治家。吴起的悲剧，有深刻的时代原因。 司马迁曾经深刻地指出，战国时代，法家的改革已经跨过“惠人”阶段，走向 “刻暴少恩”阶段。在春秋时期改革的所谓“惠人”阶段，改革是相对温和的。例如子产的改革就很温和。子产是第一个在郑国铸刑书的人，铸刑书就是将成文法铸在鼎上公之于众，大家都要遵守，这是划时代的改革。传统的礼制讲上下尊卑贵贱，“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犯了法处理都要根据不同的社会身份和地位，采取不同的方式和手段。法制却要求平等，子产铸刑书，要求大家不分亲疏贵贱都要遵守，违背传统的礼制，体现平等的法制，符合时代发展的要求。法制的标准就是“范天下之不一，而归之于一”（《说文》）。子产为此向贵族道歉，不好意思了，冒犯了你们的尊严。但是子产的改革讲究宽猛相济，因此受到“舆人之诵”。最后大家都能接受，受到的抵触较小。 到了战国时代，由于时代转型的要求，利益冲突的剧烈，法家的变法改革从内容到手段都“刻暴少恩”，也就是严苛暴烈不讲恩惠，所谓“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亲亲尊尊之恩绝”（司马谈：《论六家要旨》）。 这就导致了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冲突。吴起遭到杀害，正是改革中利益受损的权贵的凶猛报复。 司马迁在《史记》中感慨说，“吴起说武侯以形势不如德，然行之于楚，以刻暴少恩亡其躯。悲夫！”（《史记·吴起列传》） 吴起在魏国曾经对魏武侯讲山川险要不如仁义治国的道理，但是在楚国却以法家的刻暴寡恩而身死非命。岂不令人悲叹！ 然而，吴起的能量乃至他的功勋毕竟难以抹煞。曹操谈到吴起的才和德的矛盾时说：“吴起贪将，杀妻自信，散金求官，母死不归，然在魏，秦人不敢东向，在楚则三晋不敢南谋。”（曹操：《求逸才令》） 意思是，吴起尽管贪图当将军杀害了自己的妻子以求得信任，尽管花重金行贿买官，母亲去世都不回家奔丧。但是他为魏国服务，秦国就不敢向东用兵，为楚国服务，三晋就不敢图谋向南。 曹操是个人才控，明摆着重才轻德。人性复杂，才和德的关系也很复杂。就吴起来说，私德有巨大污点，但是他爱兵如子，主张以德治国，同时又坚决主张变法革除国家积弊。又何尝不是德的体现？至于他文韬武略，从鲁国到魏国再到楚国，到哪个国家服务就为哪个国家打开局面，更是一位不世奇才。杀妻弃母和丰功伟绩，如此巨大的反差。令人扼腕叹息。驰骋天下，建功立业，最后乱箭穿身，也令人唏嘘不已。 贪名笑吴起，说国叹苏秦。 对这样一些复杂的历史人物，岂能一笑一叹了之？ 下期预告 第十六期 张仪忽悠楚怀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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