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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吊: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沈复与陈芸第一次被驱逐

 昵称37263053 2017-11-16

沈复自称生于“衣冠之家”,也不算吹牛逼。其父沈穆夫虽是一个非官非吏的幕僚,但是师爷做得好、做得久了,家底还是有的,虽比不得红楼里的荣宁二府钟鸣鼎食、豪门大贵的,但也宽屋大厦,呼奴唤仆,衣食不匮,丰润小资的。

问题是,爹中,儿不中。沈复一直干嘛嘛不行,处于严重的啃老状态中。更严重的是,作为沈家长子,由于家族里“堂伯父素存公早亡,无后”,所以,沈复他爹把沈复过继给这个堂伯父了。不确定沈复因为这个继承了多少财产与房屋,可以确定的是,这就意味着,自己家的财产,跟沈复就关系不大了,只能由沈复的弟弟,启堂来继承了。当然,父亲如果有钱有势,也可以继续帮衬自己过继出的儿子,但是,在乡下,这个过继,确实是很严格的。拿我家作例子,我爹作为我奶奶(我亲爷爷行二,所以我亲奶奶人称二奶奶)的长子,很小的时候就过继给了大爷爷与大奶奶。这就意味着,二奶奶这边的财产,只能由我的小叔来继承,甚至,我的两个亲姑姑,也跟我家不亲了,姑姑们作为出嫁的闺女逢年过节回娘家,按习惯所带的礼品,俗称饭篮子,那么,姑姑们带的饭篮子,就只有给小叔那一边的,跟我们这边就没有关系了。姑姑们也可能来我家院里坐会儿,但不在你家吃饭,不给你家带饭篮子。乡下俗语,谁跟谁亲,不是我们现在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谁跟谁是亲戚,按礼节走动。再举个例子,如果一个家庭,两个儿子,两个闺女,等父母全部不在了的时候,家里就会出现分家,甚至分亲戚的镜头。两个出嫁的姑娘要么按大小,要么抽签,要么自己挑,总之,一个姑娘对应一个儿子,走亲戚的时候,各走各对应的那家。现在的人不讲究这个了,那是吃饱穿暖了,那时候穷,白面都得成年攒着不舍得吃,甚至根本没有白面,得找别人借,或者从队里赊。在白面还是奢侈品的时候,分亲戚是很必要的。否则光五月娘家送羊,七月出嫁闺女送馍之类的饭篮子,就送不起。

一句话,被过继出去的沈复在这个家族中,已经很被见外了,乃别人家的革命接班人了。如果你表现好,很优秀,家里人可能还跟你亲,如果你表现不好,很渣,甚至很丢父母的脸呢?就惨了。没人愿意跟你亲了。

沈复对自己的自我鉴定是这样的:“多情重诺,爽直不羁,转因之为累。”

说穿了,都是他不会挣钱闹的。当然,即使挣了钱也不够他败。他与陈芸平时的日子,用他的说法,是这样的:“余夫妇居家,偶有需用,不免典质。始则移东补西,继则左支右绌。谚云:‘处家人情,非钱不行。’先起小人之议,渐招同室之讥。”

这个说得很直白了。家里人,甚至兄弟都瞧不上他的。

与此同时,他这个老婆,芸娘,也是公公不喜,婆婆不爱的,别看她还是婆婆的亲侄女。

第一,长期没生娃。这两个人1780年结的婚,当时两人都是虚岁18,但结婚N年后,陈芸一直没有生娃。这应该是表兄妹结婚的弊端吧,说起来也不是陈芸的原因。但是中国的国情下,生不下来娃都是怨女方的。好在,七年之后,也就是1787年,陈芸终于生了个女儿,名“青君”;1789年,陈芸又生个儿子“逢森”。

第二,情商有些低,先得罪公公。1785年,沈复随父在海宁官舍做幕僚。陈芸于家书中附寄一笺给沈复,沈父看到了,对沈复言:你媳妇既然懂得笔墨,将来你母亲的家书就交给她来代写吧。稍后,家里有了什么闲言,沈母疑心是陈芸叙述事情不当之故,所以不让陈芸代笔了。沈父见来信不再由陈芸所写,不明原由,遂问沈复:你媳妇病了?沈复不清楚,去信询问,也不见答复。时间一长,沈父有些生气了:想必是你媳妇不屑于代写吧。等沈复回家,才知其中原委。沈复想替陈芸在父亲面前作些解释,陈芸急忙制止说,宁愿被公公指责,也不能失掉婆婆的欢心:“宁受责于翁,勿失欢于姑”,终究没做任何自我辩白——这个傻逼,你直接解释婆婆不让你代写就行了,还宁得罪公公,不得罪婆婆,一个是你姑父,一个是你姑姑,有啥话直接说开,死守着一句呆理,自己给自己上套。你以为家事,是靠背语录维持的哈。

第三,情商越来越低,又得罪了婆婆。1790年,沈复随父在邗江做幕,有同事携来了眷属。沈父眼气上了,跟这个同事说:“一生辛苦,常在客中,欲觅一起居服役之人而不可得。儿辈果能仰体亲意,当于家乡觅一人来,庶语音相合。”


这话的指向很明显了,儿子虽然在身边跟着,既不孝顺,也不知道他爹需要啥,人家会孝顺的,早从老家给弄个丫头,来伺候爹了。还用得着爹,拐着弯儿说哪。说到这里,想起一个民间段子,一个老头,没了老伴,跟儿子牢骚说,没了你娘,背痒了想挠一下,都做不到,于是儿子赶紧给爹买个抓痒痒的老头乐;老头继续发牢骚,晚上睡觉,都暖不热被窝,于是儿子赶紧给老头买了个热水袋。过了一阵子,闻听儿子的朋友要结婚,老头怼了一句:结什么婚,买个痒痒挠,再买个热水袋,不就行了?

沈父虽然没有象这个段子中的老头,拐了这么多弯儿,但至少拐了一弯,说给同事听了。听话听音儿,听锣听声儿,这同事知道什么意思了,赶紧传话给沈复,沈复赶紧给陈芸去信。

事情走到这里,你觉得应该如何行事呢?

按我的看法,直接拿着信给婆婆念,你家儿子说了,咱家老爷子想要一个随身伺候他的小妾,婆婆大人,这个活儿得你来干,你说咋办?

如果婆婆说,好,让我给他挑吧,那最好不过了;如果婆婆放权,说媳妇儿你来操办吧,你可以操办,但是,一定要注意,每个环节,每个步骤,都要给婆婆汇报,婆婆首肯了,你才能进一步动作。事实上,天底下哪有儿媳给公公选小妾的事儿?至少我没听说过。伦理不和嘛。没想到,陈芸不但自己挑了,还偷偷的,并且跟婆婆说一堆假话——陈芸从老家给挑个姚氏姑娘,给婆婆的解释却是,邻家姑娘,想去邗江游玩呢。于是沈父派沈复接到署中,这一接,就那个了呗,老头乐与热水袋都不用买了。陈芸这个傻逼,又听了所谓的“旁人”意见,也不知道哪个旁人,反正沈复没给交待。总之生米煮成熟饭了,她又跟婆婆说,这是老爷子早就喜欢上的。婆婆一听就不乐意了,你明明跟我说,这姑娘是去那儿游玩的,怎么又娶回咱家了?

这个傻逼,背着婆婆,说着假话,给公公拉皮条。即使按你说的,“宁受责于翁,勿失欢于姑”,也算占一头,可你从这头跑那头,又是干嘛呢?怎么又成了宁受责于姑,勿失欢于翁呢?总之,两头不讨好,婆婆也不喜欢她了。

第四,智商一点没了,跟小叔子也闹崩了。1792年,沈复在真州做幕,沈父病于邗江,沈复前往探视,结果自己也病了。当时老二,沈复的弟弟启堂也随侍在侧。陈芸来信,说启堂曾向邻居娘们借钱,由她作保,现在邻家娘们,急着追回借款呢。沈复问启堂这是咋回事,启堂说,是嫂子多事。于是沈复回信说:“父子皆病,无钱可偿,俟启弟归时,自行打算可也。”

这个担保的事,透着奇怪。小叔子借邻家娘们的钱,让嫂子做担保?他找谁做担保不行,要找你这个不挣一分钱的娘们?能找不挣钱的娘们,那找人家老婆不中,非得找你?

这还不算,未几,沈父病好了,沈复仍往真州。陈芸给沈复的书信来了,沈父就自己拆开看了,信中除了说小叔子借邻居娘们的钱之外,还说了这么一段:“令堂以老人之病,皆由姚姬而起,翁病稍痊,宜密嘱姚托言思家,妾当令其家父母到扬接取。实彼此卸责计也。”

沈父一看,大怒:我靠,这是个什么儿媳妇呢?

我看了也怒。担保的事不说了,只说给公公纳妾之事。当初背着婆婆就不对,现在公公病了,婆婆当然更得埋怨你了。这是人之常情,老头子刚纳个小妾,没有精神起来,反而被折腾病了,哪个元配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是小妖精给折腾的,不迁怒于你这个拉皮条的儿媳才怪呢。

婆婆怪你也罢,居然给老公写信,信中一个老人一个令堂的——“老人”在那个时候,大概相当于“老头”吧;“令堂”,大约相当于“你爹”,而不是“咱爹”。总之,这封信又见外,又不客气,完全不应出自儿媳之口。

其实这也不是关键,更关键的是,这傻逼娘们出的那馊主意,要给公公釜底抽小妾,居然跟沈复捏计,诈骗姚妾假装想家,然后派人家父母前去接回,这样两下里都便宜——便宜个屁哪,公公当然不愿意小妾被抽走,而且,即使女人如衣服,人家姚家姑娘已被你家老爷子拆了封,去了吊牌,穿成旧货了,现在你们给人退货回家,算哪门子意思呢?

沈父的愤怒可想而知。但给沈复的书信中,还憋着呢,只问邻家娘们借钱给小叔子的事。沈复回答我不知道。终于惹得沈父暴怒起来,给沈复回信,新账老账一起算了:“汝妇背夫借债,谗谤小叔,且称姑曰‘令堂’,翁曰‘老人’,悖谬之甚!我已专人持札回苏斥逐,汝若稍有人心,亦当知过。”

用沈复自己的话,“余接此札,如闻青天霹雳”。确实是被雷劈了。看老头这架势,是要休儿媳妇的。于是沈复啥都顾不上了,觅骑速归——他恐怕自己赶不到前面,陈芸因为这个在家寻了短见呢。

沈复还真是赶到前面了。到家后,给家人解释事情缘由。随后,他爹派的家人持休书至,休书中“历斥过多,言甚决绝”。总之一个意思,你犯的错太多了,不休不中。陈芸只有哭的份儿了,说:“妾固不合妄言,但阿翁当恕妇女无知耳”。翻译过来:我当然不该乱说,但是公公不能跟我一个傻逼娘们见识,我傻逼我认。

停了几天,沈父又有家书至。曰:“我不为已甚,汝携妇别居,勿使我见,免我生气足矣。”

翻译过来:算了,我也不想做过份的事,真给你休了妻。这样吧,你带着你老婆,走吧。以后别让我看见,免得我看见了生气。

这等于把两口子驱逐出门了!

是为第一次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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