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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书法家批评——高二适、胡小石(梅墨生)

 雲泉 2017-11-19

同是生活在南京的高二适先生与胡小石先生,在书法上走的是两条并不相同的道路。高二适书法以章草为专擅,糅合大草、今草的笔意,自立风范;胡小石书法取精用弘,宗法碑版简帛,出入李瑞清之门,独标气骨。在重视书法表现的“气势”与“意态”方面,两家书法堪为同调。

现代书法家批评——高二适、胡小石(梅墨生)

现代书法家批评——高二适、胡小石(梅墨生)

高二适先生与胡小石先生

高二适书法,气力弥满、意态夭矫,善于在行气的“纵”势中体现自我的痛快淋漓的风神。他有诗句道:“赴速急就称奇觚,鬼哭神惊运思初。”流露出他作书时“笔所未到气已吐”的豪迈心态。先生对章草书法执着和自信,可在他的闲章“草圣平生”表达出来,由此也可见先生的磊落真率的性格,令人敬仰。60 年代的“兰亭论辨”,先生给学术界留下的深刻印象,不禁使人把他的秉赋和人格与他的艺术品格联系起来。古人“书如其人”的说法,从高先生的人与书来看,确实找到了一种精神上的一致性。

现代书法家批评——高二适、胡小石(梅墨生)

高二适草书《兰亭序真伪再驳议》纸本手卷

在追求书法表现的痛快意识和审美上的“动态美”方面,高二适的实践具有代表性。他的《高二适书法选集》中的绝大多数作品为草书,而多数作品墨气淋漓、体脉连绵、有风樯阵马之概。书家以“气”作书,以“势”摄篇,一定程度上抓住了读者视觉的第一印象,具有感染力。好作品如《答林散之送蟹》《杜甫秋兴八首》等都完美地代表了书家的重意气、尚神韵的创作风格。

在这点上,胡小石书法也具有这一鲜明特色。胡小石书法的行草之作,气势雄健,神彩高迈,别备新美。比较来看,胡小石功底较高二适要深厚扎实,所以同重气势意态,胡小石书则笔力劲健凝实,更有一种厚实和渗透力。当然,对于一个侧重于师帖——走草书路数,另一个侧重于师碑——走碑版路数,这样两个不同类型的书家进行横向比较,不一定合理和贴切,但是我们也不妨进行这样的尝试,因为其结果可能有利于看到不同“取值”的书法创作会产生何等不同的创作效果;而每种选择之间的长短之处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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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适草书《邀胡小石游后湖》

高二适章草创作努力于向今草系统的“大草”借鉴气势和表现,把古人的字字独立的章草转换为类似于今草作品的连绵回护,增强了节奏韵势上的美感,基本上属于独自的创造。索靖、皇象的匀整风仪,被张芝、张旭、怀素式的跌宕变化所取代,不妨说,高的章草是今草的骨脉,章草的意态,大草的风神。这种“入古而出新”的匠心独造很有启示意义。“体势”上的参合,虽已不“古”,体现了对传统的新理解、新运用,但毕竟不是“另起炉灶”的彻底“自我构建”,传统的审美积淀一定程度上仍然作为一种书家审美创造的主要依据而发生作用。作为一个传统型学者书家,高二适正是属于有传统有根柢的出新。我们的书法传统就是这样得以延续下来的。所谓“入古出新”“先与古人合,后与古人离”几乎是传统书法发展的不二法门。高二适章草创作在丰富审美式样、拓宽创作领域方面取得了可喜成就。就艺术表现来说,其书见“性”见“功”,意气风发,而“神”过于“形”,“气”过于“质”——感觉与理解优于表现上的完美。也就是说,高二适书法也还存在着技巧上的某些不足。行笔过于迅疾带来的点画上的时露飘滑与纤弱,并存在着结体、章法上的偶显纷乱不谐等。高二适书挟气势、书有“品位”,是艺术上的浪漫主义书家。

现代书法家批评——高二适、胡小石(梅墨生)

高二适草书《章草为今草之祖》

胡小石书法,论能力的全面与精到,在现代书法史也是有代表性的。先生真、草、隶、篆四体兼擅,而且各尽精能,体现了一位书家的名符其实。先生在书法理论上的贡献,在今天仍然极有指导意义。比如先生对于“创造”与“模仿”关系的精彩论述,结论为:“前不同于古人,自古人来,而能发展古人;后不同于来者,向来者去,而能启迪来者。”实为中肯不废之论。众所周知,胡小石书法师承晚清碑派名家李瑞清,而有“出蓝”之誉。作为传统功夫深厚的书家,他当然曾经博涉古来书迹,广泛继承前人的优秀遗产。以碑冶帖,以碑为骨,创造了自家的风格面貌。三代文字,秦汉碑简、魏隋墓志以至明清帖书都成为他学书的营养库。

依笔者见,胡小石书法结体主要得力于《马姜碑》的质朴矫变和《郑文公》的雄迈,而用笔基本上承袭了乃师的苍涩战掣与老到,却能稍加温润。比较而言,篆隶书,特别是篆书,胡先生未出清道人门户,且多学其战颤气,没见出多少自创。隶书在晚年渐趋老辣成熟、独标一帜。“即是羲皇化”联等作品可视为代表作,兼有《张迁》的厚重,《礼器》的遒劲,亦不乏何绍基的苍凝,展示出书家的创造才能。先生的行草书,吴白匋先生以为:“破空杀纸。真得米氏‘刷’字诀。其最大特点在以碑体方笔,作二五体书,结体布白有来源亦有变化,在似与不似之间。”笔者推为公允当论,不过,觉得其行草来自黄、米与李梅庵法最为显著。像蝉一样脱壳,需要能力和时间。胡先生书法的“入古出新”虽与高先生不尽同,但不同的是入的“古”不同,出的“新”不同,就本质属性而论,二家殊途同归。

现代书法家批评——高二适、胡小石(梅墨生)

胡小石草书《临阁帖》

书法的创作,我视为性情上的“老成”和“烂漫”这样两类。高二适书为“烂漫天真”,胡小石书为“老成持重”,这也许是与他们的性情为人有关的,书法的高级阶段,这些东西便会不自觉地在作品中得以体现。高扬主体精神的强调个性,只要有丰厚扎实的审美经验为底蕴,有表现技巧和传统功力为基础,应该说是最有艺术价值的一种追求。只是创造的个性必须是美的个性,是整个时代民族审美心理的共同倾向的典型体现。书法的先天条件,的确有了种种之限定。如何突破限定,开创美的新境的确是摆在具有历史感的书法家面前的一项重任。然而,祖宗的血统里一定有着“正反”两方面的遗传因子,是继续保持我们血统的“纯正”?还是“远亲繁殖”改变我们的脉统?这是由探讨高二适、胡小石两先生书艺所想到的。

摘自:求雨山文化名人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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