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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锡良
以追求自然科学高深奥秘为神圣使命的美国普林斯顿高等研究所，曾经是爱因斯坦的晚年归宿。它的徽章体现了真与美，左边祼体女神，代表着自然世界的真，右边的穿着漂亮衣服的女神，代表着美。这说明在自然世界里，只追求真与美，没有善的位置。大自然不体现善，善是人类社会要讨论的问题。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真乃至理名言。无论在大自然的世界，还是在人类的世界，求真都是第一位的。
没有了真的世界，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在大自然的世界里，没有了“真”，就没有了“美”；在人类的世界，没有了“真”，就既没有了“善”，也没有了“美”。有意思的是，在大自然的世界里，真，常常也就意味着美。当你探求到一个东西感觉不美的时候，其实常常也就可以反过来反思，这个是不是真的？在大自然世界里，黄金分割是最美的，化学里的元素周期表里的排序是最美的。物理世界里的宇称守恒定律是最美的，各种天体之间的和谐运行，互不干扰是最美的……
在人类社会里，倘若不真，善就无从说起，美也只是假象。为什么美国、日本这些法治国家不约而同地把撒谎不诚信看成是一个社会道德的底线？就是因为要想真正做到法治，就必须从追求真相开始。在假相之下，不可能会有公平与正义。什么时候中国人对造假零容忍度，什么时候中国人才有希望真正走上法治社会。 我之所以一再重申：不关心政治的教育是肤浅庸俗的教育，是因为柏拉图有句名言:“拒绝参与政治的惩罚之一，就是被糟糕的人统治。”所以不要错把犬儒当智慧。孔子式的犬儒在论语中表现得淋漓尽致：“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人，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在这里，“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成为犬儒最明显的标志。可见，儒家的杀身以成仁，舍生以取义，都是杀别人的身，取自己的仁，舍他人的生，取自己的义。儒家人士的虚伪人格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一个真正的学者的利益，除了金钱、名誉与地位之外，最重要的利益就是发出声音，传递思想，当你要发出的声音与需要传递的思想，和你的金钱、名誉、地位之类的东西发生冲突的时候，应该毫不犹豫地抛弃后者，保留自己的声音与思想。从前需要你伪装一下，暂时委曲一下，以便获得一个更好的发声平台，但是，现在不用了，因为互联网，可以让每个人随时发声，就怕你没有思想，没有声音。对于学者来说金钱越多、名誉越多，地位越高，说话的空间就越小，束缚就越多，能够说话的机会就越少。
少年得志，春风得意，就整个学术思想生涯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若干年前曾经有教育学者的大佬级的人物告诫年轻人，不要急于求成，在自己羽毛未丰时，要善于让步，懂得隐藏自己，待到自己取得了话语权的时候，才站出来说自己想说的话。结果大佬级的人物的地位倒是达到了顶峰，可是，一直到退休，也再没有说出过一句有份量的话。原因很简单，你的翅膀上随着挂着的金块、名誉与特殊利益越来越多，想说的话自然越来越少，敢说的话就更少。患得患失的心理越来越严重。只能是这种结局了。
教育学者的文章要写在大地上，要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一味地钻进象牙塔里，写那些除了编辑，连自己都不愿意再读一遍的文字，又有什么意思呢？把文章写进学校，写进课堂，写进教师、学生与父母的内心世界，才会有价值。作为教育学者，写文章，做学术研究，不是为了关起门来，几个狭小圈子内的人互相吸取，互相抚摸，互相吹捧，然后占据着社会的优质资源，而是要走进教育现实去指导，去影响。多少年来，这个指导思想一直指导着我的教育研究与教育行动。
为此，我还看到一种可怕的后果：那些按照一套僵化、落后的评估制度去做的人，虽然在体制内取得了所谓的成功，获得了高级职称，拿了回报丰厚的项目，取得了琳琅满目的各种耀眼荣誉，但是，从长远来看，他们其实是被废了。再没有什么象样的东西面世了。这一套评价体制，其实是脱胎于中国漫长的科举制度的，目的不是让你做一个自由的学者，去真实地研究，做出成果，而是让你“尽入吾彀”，让你从此停止思考，让你从此闭上你的鸟嘴。用自己一生宝贵的时光，去换取一个聋子、瞎子与傻子的处境。想到如果有一天被推送到火葬场，自己的一生就这样了结，真是冤大了。不要为了荣誉、功利与官位去做学问，否则，你将一事无成。
人在什么时候最容易衰老生病？不是辛苦劳累的时候，而是在不得不说违心话，做不开心的事情的时候，内心焦虑，言不由衷，而且这样的时日不是一两天，也不是一两年，而是连续不断，望不到尽头，这个时候，一个人不得抑郁症才怪。无论你做生意，做官，还是做学问，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必须清醒而潇洒地退出来，保命要紧。舍弃一切负累，求得一身轻松。这个时候香喷喷地吃上一顿饭，美美地睡上一觉，比获得金山银山重要多了。那些贪官数以百计的豪宅，成吨的钞票，用车拉不完的金银珠宝，换来的是什么呢？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其实很快就要结束了，转眼间这些钱财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当初为什么要那么辛苦呢？ 2014年12月7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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