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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萨克·辛格:作家在广义上必须是精神娱乐的提供者

 gs老张 2017-11-22

∞《魔术师·原野王》漓江出版社,1992∞《魔术师·原野王》漓江出版社,1992

我们这个时代的小说作家,如同其他任何时代的作家一样,广义上必须是精神娱乐的提供者,而不要光做社会及政治理想的说教者。枯燥无味的文选没有极乐天堂可言,而对那些不能激发兴趣、振奋精神,不能让读者感受到真正艺术所赋予的欢愉超脱氛围的冗长乏味的文学作品,也不能宽恕。

然而,当代严肃的作家确实要深入关心他那一代的各种问题。今天,宗教的力量,特别是对上帝的信仰,比人类历史上其他任何一个时期都弱小淡薄。他不得不看到这一点。越来越多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不相信上帝,不相信报应和惩罚,不相信灵魂的不朽,甚至不相信伦理道德的效力。

真正的作家不能忽视这样一个事实:家庭正在失去其精神基础。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奥斯瓦尔德·施本格勒的所有灰暗消沉的预言都已成为现实。没有什么科技成就能减轻现代人的失望感、狐独感、自卑感以及对战争、革命和恐怖活动的惧怕感。我们这一代人不仅失去了对上帝的信仰,而且不信任人类自己,不信任慈善机构,还常常连自己最亲近的人也不信任。

绝望中,一些对社会领导阶层没有信心的人们转而寄希望于素有语言大师之称的作家。有才能而又敏感的人或许能拯救文明——这就是他们最后的一线希望。说不定在艺术家的身上果真有先知的闪光。

我的民族承受过人间疯狂到无以复加的沉重打击,作为这个民族的儿子,我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岂可掉以轻心。无奈多次努力始终找不到真正的出路。幸喜心中总是荫生新的希望,告诉我:大家还来得及反省和抉择。相信自由意志,这是生活对我的启示。尽管我产生过怀疑一切宗教的思想,但是,我从不认为宇宙是物理或化学作用的偶然产物,是盲目进化的结果。尽管我知道要承认有谎言,迂腐和偶像崇拜,但是有些真理非但我一人笃信,我想总有一天会为世人所接受。

必然有一条路,这条路使人们获得可能得到的所有的快乐,获得自然界所能给予的所有的力量和知识,而又仍然供奉上帝——一个以实际行动说话而不是夸夸其谈的上帝;它的词汇就是宇宙。

我毫无羞愧地承认,我属于那么一类人,他们幻想文学佬给哲学、宗教、美学,甚至社会等领域带来新的天地和新的视负。在古犹太文学的历史中,诗人与预言家之间又有根本的区别。我们古老的诗歌常成为法律和生活的指南。

The Spinoza of Market Street,1961The Spinoza of Market Street,1961

在纽约《犹太前进日报》社旁边的自助餐厅里,我的一些好友称我是悲观主义者和颓废者,然而,在我灰心消沉的背后总有一种信念。我从诸如波德莱尔、魏尔伦、埃德加·爱伦·坡和斯特林堡这些悲观主义者和颓废者的身上找到了安慰。

我对心理现象的研究使我在贵国的斯威登堡和我们自己的拉比纳奇曼·布拉兹拉维尔这样的神秘主义者身上找到了慰藉。当代伟大的诗人、我的朋友阿伦·蔡特林也让我感到宽慰;他几年前去世了,留下了高质量的精神遗产,其中大多数是用意第绪文写的。

富有创造力的人的悲观并不是颓废而是一种要拯救人类的强烈情感。他不屑于诗人的消遣娱乐之道,而是锲而不舍地探寻永恒的真理、生命的真谛。他以自己的方式试图解开世事变迁之谜,试图找到苦难的根源,揭示处在残酷无理深渊中的爱。

尽管这些词语听起来生疏,但我脑际却经常萦绕着这样一个念头:当社会的所有学说不复存在,而战争和革命又使人类处于暗无天日的境地之时,被柏拉图逐出文坛的那个诗人也许会起来拯救我们所有的人。

以下为辛格演讲开始叶用意第绪语读的演讲词:

瑞典学院授予我的荣誉也是对意第绪语的承认。意第绪语,一种流亡的语言,没有国土,没有边界,没有政府的扶持,没有任何关于武器弹药、军事演习、战术等方面的字眼,一门非犹太人和得到解放了的犹太人都瞧不起的语言。

事实上,大凡世传之伟大宗教,必为犹太居住区里讲意第绪语的人们身体力行,常年不辍。在最真切的意义上,他们是圣书的子民,他们把研究人以及人际关系,亦即他们称谓之托拉、塔尔墨特、幕沙、卡巴拉,当作最大的乐趣。

犹太居住区不仅仅是一个受迫害的少数民族的避难所,而且还是一项伟大的谋求和平、自治和人道主义的尝试。正是这样,它巍然不动,并不因周围尽是强暴而畏缩退避。我就是在犹太人中间长大的。我父亲在华沙克罗奇玛娜街的寓所既是书房、法庭、祈祷和讲故事的场所,也是婚礼和虔诚派盛宴的地方。我的哥哥伊·乔·辛格是我的启蒙先生,曾写了《阿什肯纳齐》一书。我小时候听到过他每次争辩时援引的从斯宾诺莎到诺尔道等理性主义者反对乐教的理论。

我的父母对我说,对上帝的信仰能给那些怀疑和探求真理的人们提供全部答案。在我家和其他许多人的家里,关于上帝的种种争论比意第绪文报纸上的最新消息更实在。说我大彻大悟也好,全盘怀疑也罢,总之,我相信其他民族能够从犹太人那里学到许多东西,包括他们的思维方式,抚养孩子的方法,以及在别人看来尽是悲伤耻辱的事物中自得其乐的处世态度。对我来说,意第绪语与说这种语言的人们的行为是等同的。

人们不难发现,在意第绪语言以及意第绪精神之中,有这样的一些表达方法,表达了虔诚之乐,对生活的向往,和对救 世主、耐性及个性崇尚的渴望。意第绪语有一种淡淡的幽默,对每一天的生活、每一点的成功和每一份的爱意都有一片感激之情。

意第绪语并不是傲慢的心声。它不认为胜利是理所当然的。它既不要求什么,也不控制什么,只是在诸多的破坏力量当中艰难地应付、周旋,暗中流传,知道在某一个地方上帝的造物计划才刚刚开始。

有些人称意第绪语是一门死了的语言,然而,希伯莱语正是被这样埋没了二千年之后才以极不平常、极不可思议的方式在我们这个时代复活的。阿拉姆语确实是一门死了数个世纪的语言,但它随后却促使了《光明篇》的诞生。《光明篇》是价值非凡的神秘主义杰作。意第绪文学的经典作家也是现代希伯莱文学的经典作家,这是个事实。

意第绪语仍未枯竭。它蕴藏着尚未挖掘出来的奇珍异宝。它是殉道者和圣贤们的语言,也是幻想家和犹太神秘哲学家的语言,富有幽默感,令人难忘。形象地说,意第绪语是我们大家既睿智而又普通的语言,是充满着恐惧和希望的人间的语言。(原标题:受奖演说 题图:Isaac Bashevis Si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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