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他的诊所 父亲1942年接受党的指示到周陈以医生为职业掩护,做党的情报联络组织发展等工作,到七八年初退休(87年落实政策,享受离休待遇)后又继续在医院药房工作十四年,子卫生战线辛勤工作五十年,为周陈人民的健康,为周陈地区健康事业的发展作出了很大贡献。 父亲的诊所在庄中心的石头街上,坐北朝南三间平房,后面有个厨房和小天井,再后面就是一块空地,空地上栽了一棵桃树,据说原来后面是三间草房,后年年久失修倒塌了。这房子虽小,还是党组织便于父亲开展工作给父亲典的。大门口挂着一块《谢传胡慕梅内外方脉》的黑底金字招牌。父亲的诊所就开在家中,从我出生起我就一直生活在这里,三间房子一家人生活用房就占去两个房间,诊所其实就只有堂屋一间十几个平方大小。印象中地方虽小,由于安排紧凑,倒也像模像样。堂屋西边放了一张小账桌,上面放了墨盘,墨盘里笔墨纸砚应有尽有,桌上还摆着几本不知是木版还是石版印刷的医书,还有账本等物品。桌子后面就是一个放医疗用品的药橱,药橱分好几层,上面几层放了许多高低不等的蓝花瓷药瓶,药瓶高度只有两寸左右,但瓶塞子倒有近两寸高,最下一层放了许多摊好的膏药和摊膏药用的器具以及做外科小手术用的刀剪等。摊膏药这活儿看起来简单,但做好很不容易,把膏药油加热融化,用一根长三寸左右的铁扦子挑一小块膏药油,在事先裁好的小方块纸上或布上均匀旋转360度,一张膏药就成了。不会的人不是摊不匀就是不成形不成圆势。堂屋东边放了两张中药橱,橱子上有很多抽屉,每个抽屉放三种中药,两张橱子里可放几百种常用药呢!橱子顶层放着一些瓷罐子,里面装的是一些易走味的药材,有些易受潮的药材放则进石灰坛里。橱子前面有一张柜台,柜台上有算盘,捣(舂)筒,乳钵。柜台里面放着碾槽,碾槽是一种用来加工药材的器具,生铁铸成,有几十斤重呢,小时的我挪也挪不动,是心目中的庞然大物。碾盘也是铁的,是一个直径大约25公分的圆盘,中心有拇指粗四十公分长的轴穿过,可以把一些药材放到碾槽里碾成细末(做中药丸,散之类用),一般人只能用手抓碾盘去碾,但我父亲都是用手扶住墙壁,用脚踩着碾盘去碾,既省时又省力,那时过年过节经常有人拿芝麻到我家来碾。诊所虽小,基本设施倒也齐全。我挺佩服父亲的,您想,从望闻问切为病人诊断病情,给病人开方,到给病人配药(有些药还要自己加工制剂)多复杂的流程啊!这一切都是父亲一人操作完成。 父亲是一个对党忠贞不渝的人,他作为一个党员,对党交待的任务从来都是不折不扣的完成,在这里他掩护了当时的地下县委负责人戴盟同志安全脱险,他成功救治了新四军陶勇部队四位伤员同志,并资助他们重新归队,在这里他为游击队狠狠打击敌伪势力转送出若干有价值的情报,他还发展了一些同志加入党组织,出色地完成了党交给的任务。他作为一个普通的乡村医生,恪守医德兢兢业业工作,解除了不少病人的痛苦。那时候生活条件差,卫生条件不好,好多小孩生疖子,虽是小毛病,但生了疖子,也很痛苦,不能碰不能惹,弄不好流脓淌血,多少天也不能痊愈,但如果到了父亲手里,可以说马上教你药到病除,解决问题。他能准确分出是熟的,是生的。熟的他从器械盒里拿出一把铜的小手术刀,一边哄小孩,一边乘小孩不注意下手用刀轻轻在疖子上一拨一挑,再用手轻轻挤一下,瞬间血啊,脓啊全部挤了出来,最后再拿出他早已准备好的小膏药,从那些小瓷瓶里挑出少许药粉放进创口上,用膏药封上。每天换一下药,两三天也就好了。有的创口比较深,这时他就会拿出一根用一种很软的纸搓成的纸捻子,在另一种瓷瓶里沾上药粉,插进创口,贴上膏药。遇到生的疖子,又是另一种处理方法,他会直接在膏药上倒上其他药粉,贴上膏药。后来我也问过用的药为啥不同,父亲说,熟的放了脓血以后,用药都是消炎生肌,创口深药力达不到,必须加捻子把药送到里面。生的也分几种,刚生的消炎解痛,让他消掉不再化脓,消不掉的干脆敷一下,让它早点化脓早点出头。现在想来中医真不简单,就是疖子这种小毛病,也要辩证施治啊!农村常见老烂腿,既下肢静脉曲张引发的溃疡,是一种顽症,往往经久不好,影响正常生活,病人苦不堪言。父亲对此病的医治颇有研究,一次六普勘探大队一位队员闻名前来求治,诉说了他们常年在外,得了这种毛病比别的病人更有诸多不便的苦衷,还讲述了他的求医经历。父亲看了他那皮肤肿胀发硬创口紫而发黑还在流脓的的腿说:“你这腿上的毛病虽然时间长了,但你放心,只要你在一个月时间里天天坚持到这儿换药,一定能治好。”父亲仔细的给他清洗了创口,然后撒上他瓷瓶里那些自制的药粉(乳香没药之类研制而成,有活血止痛消肿生肌功效,这是我后来了解的),贴上敷料。那段时间人家不管多么忙,每天都来换药,果不其然,十几天后,创口渐渐长出粉红色的嫩肉,但还没有完全收口,可是勘探队在我们溱潼的勘探工作结束,要转到其他地区。父亲又教给他一个土方法,让他每天用枸杞根熬水清洗创口,然后用樟脑丸碾碎加豆腐碴和成泥状敷在创口上,并叮嘱一些注意事项让他平时休息时注意腿要抬高,不能负重跑远。后来过了一段时间人家特意来信感谢父亲给他治好了这个顽疾。我还听妈妈讲过这样一件事,大概47年底或48年初吧,新四军北撤以后,还乡团抓住农会积极分子周靠和,让他交待新四军的有关情况,敌人把他吊起来,用点燃的香吧子把腋下炙烤得皮焦肉烂。伤口目不忍睹,这个同志真不简单就是咬紧牙关不开口,直到疼昏过去。后来敌人没法只好把他放了。父亲闻讯后主动上门抢救,并不厌其烦天天上门给他换药,直至痊愈,连药费也没收。父亲对自己同志是视作亲人悉心医治,对一般百姓也是这样,那时人们生活困苦,根本不注意防护,手脚裂口子的人特多,虽然是小毛病,一毛钱乃至只有几分钱的交易,但父亲给他们医治时,总是不以赚钱盈利为目的,而是以解除病人痛苦为宗旨,他不怕脏不怕累不怕烦认真为他们铲去老皮,清洗创口,悉心用药。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父亲和这个不起眼的小诊所,除了出色地完成了党交给的工作,还服务了全村百姓,解除了数以千计病人的痛苦,把我们弟兄姐妹六人抚养成人,在我们周陈地区赢得了很好的口碑。 合作化时期,父亲倾其所有带头联合邻村的几个医生成立了五六联合诊所,为啥取名五六,是五六年成立的呢?还是有五六人参加的呢?就不清楚了。诊所同时迁至现城北巷顾腾骏家。只记得当时有一个穿着比较讲究,腿有点跛的姓田的医生。再后来又搬迁至顾得到家,改名周陈联合诊所,这时的医生我就比较熟悉了,有顾存淦先生,有柳学淘医师,还有一个繆医生,他们各有所长,顾存淦先生擅长喉科,柳学淘医师对西医诊治有一套,父亲对中医外科蛮有研究。他们几个相互学习,相互取长补短,柳医师也搞起针灸火罐,顾先生学会了给病人注射输液,父亲也学会拿起听诊器血压计用西医的手段诊治病人,为了提高业务水平,父亲还参加了南京中医学院的进修,我上初中后还看见过他的《伤寒论》《黄帝内经》学习笔记,记得那么认真,那么详细,真让我们做子女的汗颜。由于他们刻苦学习专研业务,当时周陈联合诊所医疗水平非常不错,名声很响,附近武庄,卞庄,何姚,祝庄,大小扬庄也有不少病人前来求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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