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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付生:谁能读懂这部秘史?

 bulaolindtsg 2017-11-23

耿付生:谁能读懂这部秘史?——关于《白鹿原》的杂感

作者:  2017-11-08

记得九十年代初《白鹿原》刚刚发表时,几个同事竞相传阅这部小说。我却对此不大有兴趣,因为当时读的当代小说不少,但还没有听说过陈忠实这个名字,而我一向喜欢选择自己熟悉的名家作品来读,对于陈忠实自然不感兴趣。

然而,那几个同事却好像越来越上瘾,不断讨论小说中的情节,讨论最多的是小说中的性爱描写,他们认为这是一本“黄色小说“,并且他们一直没弄明白:这样的“黄色小说“,怎么会允许公开出版?

听他们这么说,我也有了疑问——这到底是怎样一本“黄色小说“?于是,等他们对这本书的兴致消退之后,我把这本书借来,开始一探究竟。

由于怀着猎奇的心理,我读得很快,没用几天便读完了,以至于只记住了主要情节,有些人物关系甚至都没有搞清楚。

但读了之后才知道,如果把《白鹿原》当作黄色小说,那就表明你未免过于庸俗,更没有读懂这部书。这或许应该责怪作者——陈忠实太狡猾了,他不仅进行了露骨的性爱描写,还有意进行夸张、渲染以及反讽,让笔下的故事具有魔幻色彩,他用多种手段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这是因为,在意识形态极端保守的九十年代初期,如果他不这样做,这部小说完全可以判定为反动小说。

在这部小说中,陈忠实进行了大胆的尝试,所表达的主题和刻画的人物形象都是具有颠覆性的。他没有弘扬主旋律,没有刻画光彩夺目的正面人物,没有对革命行动大肆赞美。然而,这种做法极具风险,一不小心就会给自己带来灾难。

《白鹿原》延续了九十年代以来的“去革命化”与“再传统化”两股潮流,这是小说在出版后争议不断又一路走红的秘密。它通过人物命运与文学描写展现出的这些场景,恰好为这两股最热的思想潮流提供了注脚。

在陈忠实笔下,革命不再是神圣的,甚至其正当性也值得怀疑。他所描写的土地革命简直就是一场闹剧,革命的失败是必然的,其失败的结局也不会得到多少人的同情。不仅如此,其后鹿兆鹏们如丧家之犬般的经历,也表明他们所发动的革命缺乏民众的基础和支持。这样来写革命,会让许多卫道士们毫不客气地给作者扣上一顶大帽子。

在人物刻画方面,陈忠实描写最成功的是当时中国底层社会中形形色色的人物——相比之下,被吹得神乎其神的朱先生则显得特别不真实(设置朱先生这个人物有其用意,在此不讨论)。《白鹿原》源自陈忠实对农村生活的深度了解,他通过对底层众多人物的刻画,表现他对农民生存状态以及命运的关注。更重要的是,小说中的革命者形象同其他的革命文学作品明显不同——不再高大全,不再光彩照人,而是各具特色。尤其是最后让白孝文这样的人当了新政权的县长,显示了作者的胆识,更能引发读者的思考,不能不说是神来之笔。

《白鹿原》称得上“民族的秘史”,但真正读懂这部秘史并不容易,没有读懂就急于改编,就很容易出现偏差。

电影版《白鹿原》应该是失败的,因为它省略了许多重要人物,直接改编成“田小娥传”,走向了庸俗化,与原著的主题偏离了许多。电视版《白鹿原》的播出,使得陈忠实又热了一阵子。就电视版《白鹿原》来说,在人物刻画方面较电影版有所提升,但对于原著的改动不少,锦上添花之处却不多见,反倒是急于传播正能量,拔高了鹿兆鹏等革命者,把小说变成爱国主义教育课本,或许会气得已经躺下休息的陈老先生坐了起来。而对于战争场面以及地下斗争情节过多渲染,庸俗化的同时也与原著的氛围相差万里。因此,改编者的才气很重要,如果没有能力走近作者,还是老老实实按原著来拍为好。

陈忠实写出了《白鹿原》,但把解读的难题留给了后人。

1997年揭晓的第四届茅盾文学奖评选活动中,《白鹿原》一开始未进入候选之列。后来,身为评委会主任的老评论家陈涌挺身而出予以鼎力支持,使得这部作品得以入围并最终获奖。然而,由于某些评委“强硬的批评意见”,评委会要求陈忠实删改了两三千字,小说最终以“《白鹿原》修订本”的方式获得茅盾文学奖——确定获奖后再修改作品,也算是世界小说史的一桩奇闻。

或许陈忠实确实想“去革命化”,远离政治,但政治偏偏不放过他。

此后,或许《白鹿原》还会被多次改编成影视剧,但每一次改编都会充满争议,而这正是这部经典作品的魅力所在。

来源:作者来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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