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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漳县】盐井:触摸一个盐井村落的历史文化脉络

 昵称45199333 2017-11-26


盐昌寺与盐史馆共用一个门楼

漳盐行销示意图

盐昌寺外的碑林

异常险要的盐井堡

盐井出土的盐块

正街上先秦时期的古盐井“下井”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盐厂(资料图片翻拍)

“宝井汲玉”成了漳县标志性的景观

漳县盐井乡因盐业的兴盛而名声远扬,故又称盐川。早在远古时期,居住在漳河流域的先民就掬水食盐,汉武帝盐铁官营,漳盐为封建王朝的财政收入作出了贡献。围绕着盐业,漳县盐井镇商业繁盛,各地的商人纷至沓来,成为陇原大地之上的著名商埠。

  案前缭绕着热闹的香火,身上却捆扎着冰冷的铁索,如此矛盾的敬神方式,真是不可思议

  上周,家中的盐罐没有盐了,就到超市去买,我手里托着这袋绵软的碘盐的包装一看,是中盐甘肃武阳盐化有限公司生产的,产地来自定西市的漳县,而“武阳”实际上正是漳县的古称啊。

  陇原大地之上的盐井文化!心中立刻浮现出这一个绝佳的命题。但记者第一次接触到盐井文化却不是在漳县,而是陇南市的礼县盐官镇。

  早在2008年,记者就去那里探访过三国古战场的遗迹。盐官镇的古称叫卤城,是三国演义中诸葛亮与司马懿斗智,“卤城割麦”的故事发生地。

  但盐官镇之所以有名,除了三国文化外,还因为它自古以来就盛产井盐。盐官因产井盐,在汉时朝廷就设官辖管,到了唐代有官盐的盐井就达640多处,西周时秦非子为何养的马膘肥体壮?就因为这里水草有“盐”的味道,成为发展畜牧业的天然牧场,所以盐官自古以来成为西北骡马市场最繁华的地方。

  据此有的学者认为,“青者官盐烟”,“煮盐烟在川”(《盐井》),正是当年杜甫流寓秦州时在盐官一带,远远看到这里加工盐业时黑色烟柱直入云霄,满川都是青烟缭绕的情景,描写了“盐井”生产之规模,而他另外的诗句“卤中草木白”的情景,则说明过去这里曾是一片白茫茫的盐碱沼泽地,盐泉里的水满得到处流走,牛马的肥壮与当地的牧草多盐大有关系。

  在当地人的指引下,记者参观了当地人心中最神圣的“盐神庙”。一进二院,我们看到惟一保留下来的一眼古盐井,它深达15米,听看护盐井的老人讲,盐井下有两根水眼,一眼甜水,一眼为咸水。旁边堆的大堆水泥状的盐土,则是过滤盐巴留下来的。

  “盐神庙”的老人从盐井里打上来一桶盐水,用帚将盐水洒在土堆上,即刻土堆上面落了一层层厚厚的“白霜”,陈先生说这就是“盐土”,过去的盐要经过用铁锅“熬土”沉淀晾晒再细加工才成为真正的“盐”,这就是“煮土为盐”。

  后院的殿阁则是“盐圣母祠堂”,祠堂里一尊女性神像慈祥端正,身穿彩绸红带,好像带给人间祥和幸福的感觉。当地人说这就是“盐娘娘神”。传说在古时候,盐婆婆去漳县找盐爷爷相会,盐爷爷就把盐婆婆留在当地,不让她回来。两人感情日益倍增,盐婆婆也不愿回家了,此后这里的盐水就渐渐干涸了。当地百姓祭祀祈祷盐娘娘,让盐娘娘把盐婆婆叫回来,盐娘娘叫盐婆婆回卤城,盐婆婆怎么也不想去,盐娘娘无奈,只好叫来手下的神,把盐婆婆用铁索捆绑了强拉回来。盐婆婆回到盐官后,盐水又“咕咚咕咚”冒出来了。为了百姓的生计,盐娘娘只让盐爷爷和盐婆婆一年见一次面。在盐神庙,有这样一副对联:“天上牛郎织女七夕银河相遇;人间辖盐夫妇四月漳邑重逢。”盐娘娘自此成了专管盐神的“盐圣母”,当地百姓为她修建了“盐神庙”,每年农历四月十二,盐官周围都会有上万人为盐娘娘过庙会。案前缭绕着热闹的香火,身上却捆扎着冰冷的铁索,如此矛盾的敬神方式,真是不可思议。

  “盐婆婆”家是在西汉水,而“盐爷爷”却住在数百公里之遥的漳河上游盐昌河畔。

  六年之后,也是在十一月中旬,记者驱车来到漳县的盐井乡,就是去探望饱尝思念之苦的“盐爷爷”。

盐井有什么魅力吸引王羲之的目光?是盐井的深邃,还是盐井的文化味道?

  玩笑归玩笑,实际上,在古代却有许多文化名人对盐井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除了“诗圣”杜甫之外,“书圣”王羲之的《十七帖》记载了他向益州刺史周抚询问“盐井、火井皆有不”。表述了一睹蜀中盐井的愿望。令人深思的是,盐井有什么魅力吸引王羲之的目光?是盐井的深邃,还是盐井的文化味道?

  王羲之想去探访的自贡盐井采用中国传统的冲击式顿钻凿井法凿成,目前仍在生产井盐。生产区域建有碓房、大车房和灶房,主要生产设备有天车、碓架、大车、汲卤筒等,都是记载井盐历史的活标本。

  那么在漳县盐井乡,它的盐井是怎样开凿的呢?它传统的生产工具、生产方式又是怎样的呢?

  盐井乡政府所在地地处漳县的西南方,和漳县县城隔河相望。从山谷深处奔涌而来的盐昌河纵贯全镇,整个小镇热闹中带着一点杂乱。陪同我们采访的赵玉忠老人说,现在保存下来的古盐井还有两眼,一是上井,一是下井。上井就在盐井乡的盐史博物馆中,按照地方志的有关记载,它应该是秦人所开凿的,距今已经两千多年了。而另外一眼是下井,就在小镇的正街,也是先秦的。

  两眼古井,上井出的一担盐水可熬盐15斤,下井的则只有10斤。

  说是盐史博物馆,实际上它只是一座空荡荡的大殿,在大殿里面是一座小小的碑亭,碑亭前面是一座并不起眼的水井。

  石碑之上书写“宝井汲玉”,诗意地描写了它在盐井镇人心目中的位置。在暗弱的灯光下,我们揭开罩在井上的铁栅栏,向下望去,八角形层层叠叠砌出的木质井壁下,记者看到一泓浑黄的井水犹自水波潋滟,看着让人有点目眩。

  赵老说,这口井目前的深度已经是27米深,难道它以前的深度不是这样的吗?在大殿只见到水桶、笊子、木匣、戳记、“水牌”等简单的物件,想想记录中自贡盐井那些巧夺天工的天车、碓架和复杂的生产工艺,微微有点失望。

  但赵老随后揭秘“盐井非井”却让记者大吃一惊。这口盐井并不是古时的人们开凿出来的,实际上它是在大地之上天然的一眼盐泉,先民们发现了这眼山泉水咸,于是四面八方的人就来此提水煮盐。

  人们先把盐泉用木板围成井,然后安装上井口,既保护了水源又顾及自身的安全。

  这里正是河道边上,后来一次次的洪水不断袭击这里,层层淤积的泥沙将井台逐渐抬高。最后就已经达到了27米。木头经过盐水浸泡后,坚硬如铁,所以老井才能保存至今。

  前面我们看到的那方木头的“水牌”也大有玄机,它就是旧时官府发放的可以生产井盐的“许可证”,盐工们凭此物件就可以到盐井汲取卤水,然后在家中的作坊“煮土为盐”。

  “宝井汲玉”,列为漳县的八景之一,成为漳县的标志性景观。

  围绕着这口“宝瓶”,辐射出许多条“盐道”,通往四面八方。

自古四川也生产井盐,漳盐运过去会有竞争力吗?

  这些将这座盐井村落和外界联系在一起的纽带到底有几条,里程有多长?由于山河变易,时代变迁,专家们只能凭零星资料,实地查访、民间传说推其大略。

  从盐井镇所处的地理位置来看,它地处漳河沿岸,其交通四通八达,沿漳河南岸,一条古老的大道顺着漳河河谷向西延伸到漳河的另外一个古驿三岔镇,在这里有三条道路通往周边。向西北沿烟波沟而去。穿沟过峡,在缭绕的烟波云雾中到渭源、会川、临洮,直至兰州。这条商道同时沟通了洮河、黄河水系。向西穿越东扎沟就与如今的甘南迭部县相接,漳县的盐商就进入了西藏。向西南而去,经洮州、宕昌等地,古盐商就打通了下四川的古盐通道。从盐井镇向东,顺漳河而下,穿过孙家峡,古盐道就接通了渭河水系。

  到了清代,由于人口增加,漳盐的供应范围缩小,但仍供给附近的“十三厅州县”,即除了漳县本地及周边接壤的陇西、宁远(武山)、渭源、洮岷(包括今岷县、临潭、卓尼等地外)北至通渭、安定(今定西)、会宁、靖远,东至伏羌(甘谷)、秦安、天水、清水;南至宕昌、舟曲等地。这么多地方,当时的盐井古镇既无舟车,又无官道,只能靠骡马长途贩运,这些驮队也只能拣路途近便处翻山越岭而行。

  在诸多古盐道中最具影响的要算去往四川盐道了。漳盐顺漳河河道而上,盐商的骡马队伍就到了现在漳县大草滩乡的酒店村,估计行程得一天,酒店村地处海拔三千多米的木寨岭,当天翻越也就不太现实了,为了迎接第二天更艰苦的行程,盐商们得在这木寨岭山脚下养精蓄锐,准备更充足的体力。由于盐商们常年四季都是这样的行程与习惯,这个古老的山村也就成了盐商马帮的常住之处,歇脚之后,饮上几杯水酒祛祛风寒解解乏气,人们索性将这个山村直接命名为酒店了。由于漳县盐商常年四季下四川,跑成都,如今漳县的社火秧歌剧里仍然以《下四川》最为流行。

  心中有个疑问,自古四川也生产井盐,咱们的漳盐运过去会有竞争力吗?记者推测,“煮土为盐”,与自贡盐井的复杂的生产工艺相比较,是不是降低了生产成本呢?何况商人们无利不起早,否则凭什么要人家“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呢?人们将漳县的这些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古道命名为盐马古道,向四川贩盐的商人们到了四川后,会让大队的骡马空返吗?他们一定会捎上那里的茶叶、布匹、日用器皿和本地产的井盐一起运到迭部卓尼等地的西藏,自然是俏货,而西藏的马匹、毛皮、药材到了汉地那一定是利润可观。盐马古道实际上仍是茶马古道的一部分。

  在元明时期,运送漳盐的“盐道”向东直达关中平原、黄河以南、潼关以西,这是何等广阔的区域。

  拜上天所赐,到了清末至民国的晚期,小小的盐井镇从几百户人家发展到了1000多户,成为陇原繁荣的商埠。全盛时期常住着十三省的客商。盐井古镇的制盐业也带动了百业的繁荣。据地方志记载,时有各种字号铺面180多家。“复盛恒”、“德兴茂”、“天顺东”、“世盛西”、“忠信公”、“全兴福”、“正丰泰”、“世兴元”、“复盛堂”,听听当时这些响当当的字号,那种繁华的气息是不是扑面而来?

  之前刚进镇子的时候,记者就发现它在平常之处隐藏着的不凡之处,在盐井古镇背后的台地之上,似有一座残存的城墙龙蛇蛰伏之上。记者有一点兴奋,小镇有古堡,它必然沉浸了一段久远的历史。果然赵老说,这座现存的古堡叫做盐井堡,是漳县的老县城,最后一次维修是在清朝康熙元年,它依山而建,三面环沟,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在当地有句俚语叫做“盐井堡,金罐罐,攻不下,打不烂,气得土匪打转转。”它现在所在的范围也正是漳县秦代所修建的盐川寨的所在地。

  一个数百平方公里的烟波浩渺的内陆咸水湖,在漫长的地质演变中湖面最终像梦一样蒸发了

  漳县是与它的盐业一道走进历史的。先秦时期,在今天的盐峰山麓,漳水之滨,人们就已开始了汲水煮盐,“盐川”之名传遍陇上。公元前648年,秦穆公先后灭掉西戎20多国,势力扩展到甘肃中部的洮河流域,被后世称为春秋五霸之一。就在这40年中,漳县一带被秦国占领,发现了当地盐井生产上等食盐,为保证秦国权力机构及军队用盐,便在盐井镇设立县一级军事建制的“盐川寨”;西汉时,昭帝刘弗陵曾于公元前83年主持召开了著名的盐铁会议,会上御史大夫桑弘羊以甘肃盐铁官营的成效为论据,发表了著名的《盐铁论》,提出了:“盐铁之利,所以佐百姓之争,足军旅之费,务蓄积以备乏绝,所给甚众,有益于国……”的理论,他的这一理论和治盐方略,两千年来对中国历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东汉时,章帝建初元年(公元76年)在盐川正式设置障县(漳县汉时的古称),并在全国28个郡设专职盐官,障县盐产归陇西郡盐官管理。可见,漳县是跟随这方土地的盐业走进历史的。

  从新石器时代至今,已经历了至少4000多个春夏秋冬。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人们从盐井中汲取了多少卤水,熬制了多少食盐,已无法统计出一个准确数据。但就漳县盐业源远流长、从未间断、经久不衰、直续发展而言,足可以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来形容。

  为什么盐井镇的地下有这么丰富的盐矿,记者查阅到一份《甘肃省漳县盐井镇岩盐及盐卤水详细普查报告》,按照这份报告所述,早在1985年至1986年的一次地质勘探中,人们就发现盐井镇的地层中:“岩盐D级为1216.21万吨,其中钻孔控制范围内宜于边采边探储量715.6万吨;芒硝D级储量715.6万吨;卤水存储量120万至144万立方米。”

  而这些数据并不完整,以上的矿藏量仅仅是在矿区中心0.96平方公里地方的勘探结果,事实上,岩盐及卤水储量沿矿区中心四面延伸,在离盐井镇矿区中心东南2.5公里的小井沟(原小井遗址,在学田坪、豆家坪之间西南1公里,元墓群东南斜对面)、东南10公里李家沟门村东岳庙后、东北4公里陈家磨村的盐水屲,都有天然的盐水泉(当地人称盐碱泉)。

  几年前,记者曾去过青海的一些盐湖,临近湖边,一片偌大的雪白瞬间蹦入视野。站在山麓极目远眺,浩瀚的盐湖变成了天边一条淡蓝色的飘带,在薄絮般的雾霭深处若隐若现地蜿蜒伸展,这一刻,大自然为我们生动呈现了她高阶跃变的曼妙身姿。而在我们的脚下,让时光无限悠远的过去回溯,直到远在2亿8000万年以前的白垩纪时代。在漳县一带我们就会看到一个数百平方公里的烟波浩渺的内陆咸水湖,在漫长的地质演变中湖面最终像梦一样蒸发了,只有它的象征物,大范围大面积的岩盐矿藏保留了下来,被埋入地层中。

  盐井古镇的岩盐矿藏属内陆湖相沉积,探明有开采价值的就有10多层。而为什么在这里会有盐泉随随便便出露?这是因为地质作用沿漳河河床将地壳和盐矿折断,致使盐井镇一带地壳翘起,埋层较浅,使岩盐表层的卤水顺地质裂缝渗出,出现了较大的露头盐泉。

  于是便有了古代先民和盐泉的那一次无意的邂逅。

来源:每日甘肃   责任编辑:汪龙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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