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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策划丨合肥张树声家族影像

 合肥广景 2017-11-27

编者按:

合肥张家,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个传奇般的存在。从祖辈张树声开始,一直到张家四姐妹,这个传奇整整延续了四五代人,绵延了一个世纪。

张树声、张冀牖、张家四姐妹,只是这个家族中最耳熟能详的人物。实际上,张家的儿孙个个不弱,比如,张家四姐妹同胞的六个兄弟,也都是人中翘楚,在各自的生活和事业中出类拔萃,留下了很多佳话。

张家几代人,可以说就是中国近代不同历史时期的代表人物。张树声的忠勇、沉稳和开放,从秀才一步步奋斗,直至官至直隶总督,可谓是那个年代的励志典型,这其中有历史的机遇,有个人潜力的发挥,更与家庭的教育密不可分。

张树声的长孙张冀牖,作为一个处于新旧时代的贵公子,却带着上百口人的大家族,离开安乐窝合肥,迁徙上海,他后来的卖田兴办新学,支持新文化的兴起,对传统文化的保留等等行动证明,他的迁徙是富有远见的,也是一次大胆的革命性行为。这为他的十个孩子的成长,奠定下了坚实的基础,同时更是为一批批人才的成长奠定了基础,这务实的风气也是张家文化的一种呈现。

而张家四姐妹,元和、允和、兆和、充和,不仅熟谙昆曲、文学、书法、诗词,更富有新思想、新主张,她们被誉为最后的大家闺秀。她们自身的婚姻也都是新式的,自由的,是开放家庭文化的一种见证。张家六兄弟,包括“最后的守井人”张寰和,也都走了各自喜欢的道路,各有事业。虽然他们的光辉被四个姐姐有所遮掩,但他们本身就是如水的性格,低调、缄默。在我们看来,也是再自然不过。

本期策划,我们特地遴选了张家几十年间留存下来的部分珍贵照片,其中又以张家自上海移居苏州后的照片为主,通过泛黄的旧影像,沿着合肥龙门巷到苏州九如巷的轨迹,来对这个传奇家族的过去做一粗略了解。

名将之后,书香门弟,教育兴国,文采风流。合肥张氏家族,斯文在矣。


扬州大小姐远嫁合肥张家

张冀牖先生(上图)


张冀牖的原配夫人陆英,出身扬州盐官之家。(上图)


张冀牖与六个儿子合影(上图)


张冀牖与蔡元培在上海合影(上图)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张允和(左)与大姐张元和在苏州九如巷家中合影(上图)


抗战胜利后,1946年,张家孩子齐聚上海大团圆。前排左起依次为张充和、张允和、张元和、张兆和。后排左起依次为张宁和、张宇和、张寅和、张宗和、张定和、张寰和。(上图)


张冀牖与四个女儿合影,上世纪30年代摄于苏州九如巷张宅(上图)


1906年的一天,17岁的张武龄,站在合肥繁华区四牌楼不远的龙门巷,等着迎接新娘,一位从扬州远嫁来的大小姐,她叫陆英,21岁。

这位斯文少年的祖父,就是淮军名将张树声。

在张武龄(后改名张冀牖)后来和陆英共同生活的16年间,一共生育了九个子女,其中,张元和、张允和、张兆和、张充和,便是后来有名的张氏四姐妹。

这位陆英大小姐,家住扬州东关街的冬荣园,高大门楼雕花精美,满盈盛世之气,青砖黛瓦之内,隐约可见园林、古木、叠石、院落。这个被周围称做“陆公馆”的园子的主人,叫陆静溪,是合肥人,迁居扬州任盐官。他的夫人,有史料说是李鸿章四弟李蕴章的女儿。

陆静溪夫妇膝下儿女双全,尤其小女儿陆英,聪颖美丽,落落大方,喜欢看戏,能大段背下《西厢记》歌词,她做了母亲后,还经常教孩子们吟唱,并把这个习惯带到了上海,后又带到了苏州。

迎新那天,当嫁妆到达后,贵公子张武龄也吓了一大跳,因为东西太多了。龙门巷外十里长亭摆满了嫁妆,光紫檀家具就有好几套,金银首饰更是不计其数,尤其是翡翠,特别多。因为陆英最喜欢翡翠。陆家连陪嫁来的扫帚、簸箕都是成套的,还在每把扫帚上都挂了银链条。

而新娘子呢,当盖头掀开,新娘子羞怯怯抬眼,所有人都愣住了——天呐,太漂亮了,一双凤眼,眼梢微微上挑,整个人光彩夺目,让张武龄一见倾心。

婚后,夫妻二人忙着打理家族事业,同时也忙着为家里添丁续口,在合肥居住期间,他们生下了四个孩子,张元和(大毛)、张允和(二毛)、张兆和(三毛),还有一个男婴,可惜生下后夭折了。

当时的张家,每天吃饭的人就有四十多个,陆英总能将繁杂的事务处理得妥妥帖帖,孩子之间不打架骂人,和佣人之间也不分主仆,甚至连早餐也要分给保姆们一半。


寄居上海

扬州冬荣园,陆英的家,现为扬州文物保护单位(上)


童年时的张家孩子,左起依次为张兆和、张寅和、万老师、张宗和、张允和、张元和。摄于1916年(上图)


上世纪20年代,张家姐妹的合影,前坐地者为兆和,二排左为元和,右为允和,后立者缜和(上图)


抗战胜利后,1946年,张家孩子齐聚上海大团圆,四姐妹的合影成为经典。前右为大姐元和,前左为二姐允和,后右为三姐兆和,后左为老四充和(上图)


1913年,24岁的张冀牖,携家眷从合肥出走沪上,住进了公共租界里的麦根路麦根里(今静安区康定东路一带)。

张冀牖出走沪上,原因之一,可能是当时家族环境恶化,张家后人懒散、奢靡、不思进取,书香气息越来越淡。张冀牖无力改变这一切,要想洁身自好,只能远离。

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清政府被推翻后,各种势力相互斗争,张家因为祖上的特殊身份,担心受到牵连,所以远走上海,住进了公共租界。

公共租界地,租金虽高,但治安稳定,带靠着火车站和苏州河码头,热闹又方便。巧的是,上一辈与张家有交集的张佩纶家族也住在这条路上,几年后,张爱玲就出生在此路一幢仿西式豪宅中。而不远处,还有李鸿章开展洋务的实证——鸿章纺织厂。

从现有资料看,张冀牖办学的思想应该是在上海形成的。马相伯在上海创办复旦大学前身震旦学院,引起了他的关注。马相伯的弟弟马建忠,正是当年被张树声派往朝鲜处理“壬午兵变”的特使。

张冀牖倾心西学,这一点在他对孩子的教育上就有所表现。1921年陆英去世后,他就把在家读书的三个女儿送到了苏州女子职业学校。后来他办起了乐益女中,又将女儿们接回就学,入学前还都经过了严格的考试。张元和考进了头班,张允和、张兆和考进了第二班,她们都是乐益女中第一届和第二届毕业生。



苏州寿宁弄八号

上世纪30年代,从上海学校返回苏州后,张寰和与定和在苏州寿宁弄假山合影(上图)


张家在苏州最早的住宅寿宁弄花园凉亭。(上图)


在上海住了短短几年后,1918年,合肥张家从上海迁到了苏州,搬进了靠近苏州八大城门之一的古胥门附近一处大宅院——寿宁弄八号。

张家子女中排行老九的张寰和,后来一直住在苏州,直到老去,成为“最后的守井人”。据他回忆说,当初之所以搬来苏州,是因为辛亥革命后,各地都不太平,上海也打来打去,考虑到安全,张冀牖和陆英决定搬到苏州。

寿宁弄八号这个大宅院,有大花园、大花厅、荷塘、假山、回廊以及几十间楼房,院内树木葱郁,门外紧挨着护城河。

陆英里里外外操持着这个大家庭。

在寿宁弄八号,家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卧室,读书和课余休息也有专门的区域。在孩子们的眼里,这里简直就是乐园。

“这里可能是以前一个大官宦人家的宅子,可我们哪里顾得上去考证宅子的历史,去打听这里曾发生过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我们甚至没有耐心去细数那些大大小小数也数不清的房子。我们三姊妹的闺房在第三进房子的楼上,开窗就可以看到后花园。”

回忆那段时光的张允和,在张家四姐妹中排行老二,搬进寿宁弄时,她虚岁十岁。四妹张充和,尚留在合肥老家,与收养她的叔祖母生活在一起。

1920年,七岁的张充和从合肥来到苏州,回归到这个大家庭里。



乐益女中

张寰和与三姐兆和在乐益女中遗址门口(上图)


苏州乐益女中学校大门(上图)


苏州乐益女中校园建设、图书馆、音乐室、篮球场一应俱全(上图)


苏州乐益女中西式门头建筑(上图)


抗战胜利后,乐益女中复校,张寰和继张宗和后任校长。学校延续张冀牖所在时传统,时常组织学生远足郊游。此照片摄于天平山卸碑亭前(上图)


张冀牖(左一)带着乐益女中师生远足留影(上图)


张冀牖的一生,只有两个角色:父亲、校主。

重听、近视、瘦弱,长得像大侦探福尔摩斯,有人说他是“有高贵气质的中国知识分子,并无洋气。”

张冀牖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

单单家里订的报纸就有三十多种,《申报》、《新闻报》、《时事新报》、《苏州明报》……张寰和说,父亲这个习惯在上海就形成了,有时在上海办事住酒店,如果三天不搬走,房间就堆积了很多报刊,想挪窝都很费事。

张冀牖买书更堪称传奇。他到上海买书,佣人帮着拎,到后来实在拎不动了,就一一寄存,全部买好后,再雇车一家家去取。在苏州购书,观前街两家大书店——小说林、振新书店,老板都认识这位张大主顾,只要他来了,老板伙计都跟在他身后,陪着挑选。他买书多是记帐,逢年过节才结算。凡是店里有新进的书,不要言语,直接成捆的送到张家府上,然后让管帐的付钱。

在当时,张家的家教已经成为一种先风,当元和、允和、兆和长大后,张冀牖为三姐妹请了老师在家授课。扬州人于老师教古文,每周做一篇文言文。安徽的王梦鸾先生,教高小课本,地理、历史等等,每周做一篇白话文。还有一位苏州人吴天然女老师,教算术、常识、唱歌、体操、跳舞等。还要学昆曲,请的老师尤彩云,是培养了“传”字辈、“继”字辈的昆曲大师。

翻开民国时期二三十年代的苏州老报纸,随处可见女校招生广告,乐益女中也在其中。张冀牖创办女校,有希望儿女走进新时代的自身考虑,但更多是受大趋势的影响。

张寰和说,父亲办学最早是想仿马相伯开一代大学先风,但受制于现实,于是寄希望于从基础教育开始,先初中、高中,先女中、男中,而后是综合大学。

苏州乐益女中最盛时为一年两次招生,一般一年一次。招生简章主要发布在上海和苏州的报纸上。入学内容为国文、数学、自然科学、历史、地理、政治、英语等,每学期学费不一,通学为二十四元,半膳为三十八元,寄宿为六十元,其中包含有学费、图书费、体育费、杂费、宿费等。最引人注目的是免费生的比例,有一年招生总人数为85人,有10个名额对贫困生全额免费。

在校园建设方面,张冀牖也不计代价。当初所建大门为罗马立柱辅以拱门,高高的门楼有西洋浮雕,中间一个大大五角星,映衬着一行书法小字:乐益女子中学校。校园内,宿舍和教室就有四十多间,还有晴雨操场、图书馆、休闲凉亭等。

光是校园建设,就花去了两万银元,截至1932年第九届学生毕业时,所以花费达到了二十五万元以上。这些费用,全由张冀牖一人支出,他坚持独资办学,希望办学理念不受制于任何组织和人士。

张允和曾回忆起在乐益女中上课的情景,印象最深的,是张闻天老师给她们讲都德的《最后一课》,那是一篇翻译过来的作品,这在当时,是一种新风。“当时只知道他的学问好思想新,不知道他是共产党员,更不知道苏州的第一个共产党支部——苏州独立支部就建立在乐益。”

1925年,共产党在苏州有了正式的支部,地点就在乐益女中。张冀牖是否知道这一情况,至今悬疑,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敏感时期,他能容留并重用这些激进活跃的知识分子,是有着相当大的胆魄的。

事实上,乐益的校风一直走在前头,并非只是闷头办学。1925年9月7日,为铭记《辛丑条约》“国耻”,学校停课,举行演讲活动。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日军直取上海,苏州不保。张冀牖在无奈中关闭了乐益女中,回到阔别多年的合肥,回到了张老圩子。1938年冬,他患疟疾去世,年仅四十九岁。

抗战胜利后,张寰和接过了乐益女中的接力棒,卖掉曾祖父张树声在南京的房产,用来复校,张充和也赶回来助教,还亲自题写了校名。

张冀牖留下了一个教育史上的传奇。作为校主,他就是在不远处站着,把各种有能力的人请进来,给他们充分发挥的空间,以此开启学生们的新知。



策划执行:祁海群

编辑:荠菜小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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