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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德•卡佛的诗歌

 经典小诗 2017-12-05

你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和查尔斯·布可夫斯基共度的一个夜晚)

 

翻译:小二

 

你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布可夫斯基说

我51岁了你看看我

我正和这个年轻女人相爱

我是吃了点苦头但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所以没什么了不起的哥们事情本来就该这样

我进到她们的血液里她们没法把我弄出来

她们千方百计想摆脱我

但到头来她们还是会回头

回到我身边除了

这个我有心栽培的

我为此痛哭过

但这年头我轻易就哭了

哥们别让我碰那个烈的

我会发狠的

我可以坐在这儿喝喝啤酒

和你们这帮嬉皮喝上一整晚

这种啤酒我一气能喝上十夸脱

一点事没有就跟喝白开水一样

但让我碰那烈的

我就要开始把人往窗子外面扔

我会把所有人都给扔出去

这事我干过

但你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不知道是因为你们根本

就没爱过事情就这么简单

我弄到的这个年轻女人你看她漂亮得很

她叫我布可夫斯基

布可夫斯基她用这种细细的声音说道

我说干嘛

但你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我来告诉你们它是什么

你们却没在听

这房间里没有一个

能够认出爱情来即使它已经来了

并捅着你的屁眼

我曾以为朗诵诗是个幌子

你瞧我51岁了见过的也够多了

我知道那是个幌子

但我对自己说布可夫斯基

挨饿更是个借口

所以就这样吧没有什么东西是现成的

那个叫加尔威·金奈尔的家伙

我见过他的照片在一本杂志上

他有张漂亮面孔

但他却是个教师

天哪你想象得出来吗

其实你也是个教师

您看我已经在冒犯您了

没有我没听说过他

他也没听说过

他们都是白蚁

也许是自负吧我现在不再读什么了

但那些靠五、六本书

混出点名声的家伙

白蚁

布可夫斯基她说

为什么你整天听古典音乐

你们没听见她那么说吗

布可夫斯基你为什么整天听古典音乐

这让你们大吃一惊是不是

你们想不到一个像我这样的狗杂种

会整天地听古典音乐

勃拉姆斯拉赫玛尼诺夫巴托克泰勒曼

妈的我在这里什么都写不了

这儿太安静了树也太多

我喜欢城市那才是我待的地方

我每天一大早就放上古典音乐

在我的打字机前坐定

我点上一根雪茄我就像这样抽着你看

我说布可夫斯基你是个幸运的家伙

布可夫斯基你可是什么都经历过了

你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蓝色的烟飘过桌子

我看着窗外的迪郎普芮大道

看见人们在人行道上走来走去

我像这样喷着雪茄烟

然后我把雪茄放在烟灰缸上就像这样

做个深呼吸

开始写作

布可夫斯基这就是生活我说

贫穷是件好事长痔疮也不坏

谈恋爱是件好事

但你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不知道爱起来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如果你们见着她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

她觉得我来这儿是要找个女人干那件事

她就知道这个

她告诉我说她知道这个

妈的我51岁她25

我们在相爱她在嫉妒

天哪这简直是太美了

她说她要把我的眼珠子给抓出来如果我来这儿干那件事的话

这才是爱情

你们中间有谁知道这个

让我来告诉你们吧

我曾遇到过蹲监狱的

他们比那些在大学里面晃悠

去参加诗歌朗诵会的还有风度

他们是些有血性的主专门过来瞧瞧

这些诗人的袜子是不是干净

胳肢窝里有没有味道

相信我我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但我要你们记住这个

今晚这间屋子里只有一个诗人

今晚整个镇子上只有一个诗人

也许今晚整个国家只有一个真正的诗人

那就是我

你们中间有谁懂得生活

有谁懂得随便一点什么

这儿有谁被开除过

有谁揍过你的女人

或被你的女人揍过

我被希尔斯开除过五次

他们开除我后又把我雇回来

我35岁时还在给他们做进货员

然后因为偷饼干而被解雇

我知道那种感觉我经历过

现在我51岁我在谈恋爱

这个小女人她说

布可夫斯基

我说干嘛她说

我觉得你整个就是一个混蛋

我说宝贝你算是了解我了

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女人

男人或女人

敢这么跟我说话的

但你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她们终会回到我身边来

每一个都会回来

除了我告诉你们的那个

那个我有心栽培的

我们在一起待了七年

曾在一块喝了不少的酒

我看见这间房子里有几个写字的但是

我没看见一个诗人

我一点都不惊奇

要写诗你得先恋爱

你们根本不知道谈恋爱是个什么滋味

那是你们的问题

给我来点那玩意

对不要冰很好

可以了正好

完了我们找地方接着喝

我知道我说过什么但我就来一杯

滋味真不赖

好吧我们把这都干掉吧

只是过后谁都别在

开着的窗户边上站着

 

 

《爱这个字》
  
  雷蒙德·卡佛
  翻译:小二


  
  
  我不会被她的电话招去
  哪怕她说我爱你
  那就更不去了
  尽管她诅咒
  发誓说除了爱
  还是爱
  
  房间里的灯光
  均匀覆盖着
  所有的一切
  连我的手臂也吸收着它
  甩都甩不出个影子来
  
  但爱这个字――
  这个字在逐渐变暗,变得
  沉重和摇摆不定
  并开始侵蚀
  渗透这张纸
  你听

 

 

戴舒河
  
  (卡佛“Deschutes River”,之西译)


  
  这片天空,比如说吧:
  封闭,灰暗,
  但已雪霁
  总之有些特别。我
  很冷,手指无法
  弯曲。
  今晨走向河边
  我们讶异于
  有只獾正撕裂一只野兔。
  獾鼻血淋淋,
  血迹布满鼻端与锐眼间:
  英武之气断不会混淆于
  优雅。
  
  稍后,八只鲁昂鸭掠过
  竟不朝下一顾。河岸上
  富兰克沙米尔正在拖捕,拖捕
  虹鳟。他在此河垂钓
  已有年头,
  不过二月是垂钓最佳期,
  他说。
  我气势汹汹,没戴露指手套,
  拨弄着迷宫似的尼龙线。
  迢递处--
  另一个男人正赡养我的孩子,
  还同我妻子相拥而衾,相拥而衾啊。

 

 

一个中午

 

当他写着,并不向海看去,

他感觉到笔的尖端开始颤抖。

潮水漫出来越过了卵石。

但并不是那样。不,

是因为那个时刻她选择

步入房间而什么都不穿。

昏昏欲睡,有一会儿甚至不确定自己

身在哪儿。她摇了摇前额的头发。

坐在马桶上闭上双眼,

低下头。双腿分开。透过门廊

他看到她。也许

她正回忆那个早晨发生了什么。

因为一会儿之后,她睁开一只眼睛看他。

并且甜蜜地微笑。

 

 

快乐

 

太早了外面几乎是黑暗的。

我在窗边喝着咖啡,

惯常的凌晨时分什么的

值得思索地溜走。

 

当我看到那个男孩和他的朋友

沿着路向前走

为了投递报纸。

 

他们戴着帽子穿着毛衣,

有个男孩肩上挎着包。

他们是那么高兴

他们并没有说些什么,这些男孩子。

 

我想如果可以,他们会搭着

彼此的手臂。

这是凌晨,

他们一起在做这件事。

 

他们接着走,慢慢地。

光从天空显现。

尽管月亮仍苍白地挂在水上。

 

这分钟如此的美,

死亡和野心,甚至爱,

都没有进入其中。

 

快乐。它继续着

在意料之外。然后超越,是真的,

每个凌晨都将它讲述。

 

 

循环

 

而所有东西最终聚在一起。

——路易丝·博根

 

到了我苏醒过来感受痛苦的时候

醒过来,月光

涌入房间。我的胳膊瘫在那儿,

支起来像个旧锚在

你的背后。你在一个梦里,

后来你说,在梦里你太早

抵达了舞会。但焦虑了

一会儿之后你觉得还好,

因为那舞会真真切切是

大路货,你穿去的鞋子

或者没穿去的,在那儿都显得不错。

 

*

 

“帮帮我,”我说。试着提起

我的手臂。但它只是躺在那儿,发痛,

没有能力举起自己。甚至在之后

你说:“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它还放在那儿——装聋作哑,无动于衷

面对所有恐惧和惊吓的表现。

我们对它喊叫,越来越担心

当它并不回答。“它正在入睡,”

我说,听着这些话,

知道这多么荒谬。但

我不能笑。无论怎样

在我们两个之间,我们筹划着

唤醒它。这一定不是我的手臂

这是我所想的当我们

捶它,拧它,试图

用戳刺让它复生。摇晃它

直到刺痛消失。

 

我们对彼此说了些话,

我不记得说了什么。随便什么

安慰打气的,彼此

相爱的人们对彼此说的话

支付给钟点和如此古怪的

情境。我真的记得

你说到多么明亮在房间里

足够看见我眼里的圆环。

你说我需要更多有规律的睡眠,

我赞成。我们都去了

浴室,又爬回床上,

在我们各自那一边。

把被子拉上来。“晚安。”

你说,是今晚的第二次。

然后入睡。也许

去同一个梦里,也许去另一个。

 

*

 

我躺着直到天亮,紧紧地

把双臂抱在胸前。

偶尔活动手指。

同时我的思绪旋转着

一圈又一圈,但总是回到

它们开始的地方。

一个无法逃避的事实:甚至当我们

走在这旅途上,

还有另一个,远为奇异的,

我们不得不去对付。

 

 

 

·别充英雄了,求求你

 

日瓦格有两撇好八字胡,

有妻子和儿子。他诗人的眼

目击每一种痛苦,

他医生的手一直在繁忙,

“他的心墙像纸那么薄,”

他的半个兄弟,亚利克·基尼斯将军同志

对拉娜说,日瓦格爱过她

并使她怀了孕。

 

但在那个时刻,

挨着剧院的无上装酒吧里

那伙人开始演奏,

萨克斯攀高又攀高,

要求着我们的注意。鼓

和贝司也在那儿,

但是那上升又跌落的萨克斯

吸走了抗拒

的力量。

 

 

某个下午

 

他在写东西,并没眺望大海,

他感觉笔端开始颤抖。

潮水汹涌,漫过铺着鹅卵石的沙滩。

然而并非如此。不是的,

因为就在那刻,她选择了

一丝不挂地步入房间。

镛懒昏沉,有一会儿她甚至不知

身在何处,前后拨弄着流海。

眼睛闭着,坐在马桶上。

头朝下,腿分叉。透过门廊

他看见了她。也许

她在回忆那个上午发生的事,

因为过了一阵,她睁开一只眼看他,

甜蜜蜜地微笑着

 

 

早上,想到帝国

 

我们把嘴唇压上杯子的搪瓷边

知道这漂浮在咖啡上的

油脂有天会堵塞心脏。

眼睛和手指落在不是银器

的银器上。窗外,海浪

拍打着老城的残墙。

你的手从粗糙的桌布上抬起

好像在预言什么。你的嘴唇颤抖...

我想说让未来见鬼去吧。

我们的未来深埋于午后。

它是一条窄街,有一辆车,一个车夫,

车夫看着我们,犹豫着,

然后摇头。同时,

我冷静地打碎一只来亨鸡的鸡蛋。

你的视线模糊。你转开头,看

海边的屋顶。连苍蝇都不动。

我打碎另一只鸡蛋。

我们确实损毁了对方。

 

 

透过树枝

 

顺着窗子向下,在露台上,几只乱蓬蓬的

小鸟聚集在食槽边。相同的鸟儿,我想,

每天都来吃食,吵嚷。时间是,时间是,

它们叫着,相互挤撞。叫的几乎就是时间,是的。

天空整天阴暗,风从西边来,

不停地吹……把你的手伸给我一会儿。握在

我的手上。对了,就是这样。紧紧握住。时间就是我 们

以为时间就在我们身边。时间是,时间是,

那些乱蓬蓬的鸟儿叫着。

 

 

医生说的话

 

他说看上去不太好

他说看上去很糟事实上真的很糟

他说在一边肺上我数到了三十二个然后

我就没再数了

我说我很高兴我不想知道

比那更多的情况了

他说你信教吗你会不会跪在

森林的小树丛里让自己祈求神助

当你来到一片瀑布

水雾吹拂在你的脸和手臂上

在那些时刻你会不会停下来祈求谅解

我说还没有但我打算从今天起开始

他说真的很遗憾他说

我真希望能有一些别的消息给你

我说阿门而他说了些别的什么

我没听懂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不想要他不得不又重复一次

也不想自己不得不将它全部消化

我只是望着他

望了一分钟他也回望着我就在那时

我跳起来和这个人握手是他刚刚给了我

这个世上别的人不曾给过我的东西

我甚至还要感谢他习性是如此强大

 

 

 

·面包师

 

那时潘图·维拉来了镇上,

绑架了镇长

呼叫年老体弱的

渥伦斯基伯爵来晚餐。

潘图介绍了他的新女朋友,

和她穿着白围裙的丈夫一起,

给渥伦斯基看他的手枪,

接着请伯爵给他讲述

在墨西哥不愉快的流放

稍后,谈话说到了女人和马。

都是专家。

女朋友咯咯笑着

一直关注着潘图衬衫上的

珍珠纽扣,

很快到了午夜,潘图睡着了

头枕在桌上。

丈夫画了个十字

抓着他的靴子离开了房子

并没多少做出些表示

对他的妻子或者渥伦斯基。

那个不知名的丈夫,光着脚,

含着羞辱,试着救自己的命,他

是这首诗中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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