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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说东坡:自古江山多妩媚,从来诗酒最风流

 qetyuuopp 2017-12-09

诗说东坡:自古江山多妩媚,从来诗酒最风流

​壹

一去平生四百州,

几曾回首剑门楼。

公元1056年,春。

十九岁的苏轼,与父亲苏洵,弟弟苏辙一起,离开四川眉山,赴开封赶考。作为一名传说中出生时自带异象(眉山草木为之枯)的神童,我们可以想象他当时的心情——激动、兴奋,可能还有一点忐忑。我猜测他当时大概满眼都是大宋四百军州,少有回望家乡吧。

哪一位少年又不是如此呢,何况他是苏轼。

果不其然,一切都如意料中顺利,除了省试的时候“仅仅”只考了第二名以外。这个第二名还是因为主考官欧阳修一个美丽的误会,他误以为这么好的文章,肯定是他的学生曾巩写的,为了避嫌,有意压了一压。

倒不能说醉翁自我感觉良好,毕竟曾巩后来与老师和苏轼同列“唐宋八大家”,也是毋庸置疑的高手。苏轼的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苏轼的考霸之路还在继续,顺利考中进士后,他又以大宋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通过了制科考试。所谓制科,是朝廷选拔“非常之才”的考试。据不完全统计,宋朝先后一共录取了4万多名进士,而通过制科的有多少人呢?41人!何况还是以破记录的成绩通过,简直是战斗机中的压路机!

这个时候的苏轼,哪里是一句春风得意能形容的。当时的文坛盟主欧阳修在写给朋友的信里说,读苏轼的文章“汗如浆出”,酣畅淋漓,还说自己“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这也是“出人头地”的来源。

如果说主考官欧阳修与苏轼有师生之谊,评价可能不那么客观的话,再来看看大宋那一届的终极BOSS——仁宗皇帝的评价:“今为子孙得太平宰相两位矣!”嗯,除了苏轼,另一位是他弟弟苏辙,剽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有着盖世的才华,加之闪烁着钻石光芒的学历,这个时期的苏轼远没有后来熬红烧肉的东坡可爱。骄傲,直率,锋芒毕露,也多少有一点恃才傲物,有两件小事可见一斑:

在殿试的时候,题目是《刑赏忠厚之至论》,苏轼行文汪洋恣肆,但用了一个“三杀三宥”的典故,说皋陶三次判人死刑,尧帝三次宽恕。结果所有的考官都不知道这个典故的出处,但又不敢说没有,只以为自己没有苏轼广博。

考试结束后,欧阳修追问苏轼,苏轼理直气壮地说是自己编的,编的,编的……这倒是与我们写作文的时候引用名人名言“沃兹基·索德”(我自己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后来少年得意的苏轼参加工作,在凤翔府任通判,与太守陈希亮不对付,因为什么呢?可能是嫌陈希亮太古板吧。中秋节的时候,太守开茶话会,结果就苏轼一个人不给面子没去,太守毫不客气开出了罚单“罚铜八斤”,多少钱呢,差不多不到两贯,按购买力平价估算,相当于现在的900元(原谅一位金融理工男的执拗……)。

这下苏轼就更不痛快了,不久,太守修了一座凌虚台,作为重要的政绩工程,需要人写文案。这个任务理所当然落在了大才子苏轼头上。结果苏轼在文章里面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则过矣。盖世有足恃者,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

看不懂?没关系,翻译一下: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如此政治不正确的文案,陈希亮怎么处理的呢?一字不易,勒石为记,制碑立在了凌虚台旁边,因为文章是真的写得好。果然,千年之后,台和碑早就堙没了,这一篇《凌虚台记》依然流传了下来。

这样的性格下,惊世的才华真不一定是好事。遇到陈希亮这样的君子还好,等到后来遇到小人,再牵连进党争,真是被折腾得欲仙欲死。不过倒是很大程度实现了踏遍四百军州的初衷,只是多为贬谪、流放而已。后来他去世前几个月总结自己的一生也说:

心似已灰之木,

身如不系之舟。

问汝平生功业,

黄州惠州儋州。

诗说东坡:自古江山多妩媚,从来诗酒最风流

乌台不见峨眉雪

公元1079年,腊月。

开封御史台监狱,漫天大雪,因漫天乌鸦而得名“乌台”的御史台,早已不见鸦影。已经被关押了一百多天的苏轼对着面前的一条熏鱼,悲恸不已。原来,为了面对死亡的时候能从容一点,苏轼与在狱外奔走营救的儿子苏迈约定,如果朝廷判决死刑,就送一条鱼。结果这一天猝不及防就见到了一条鱼。

其实这事完全是一个误会,苏迈盘缠用光了,出城筹钱,委托亲戚送饭,又忘记叮嘱亲戚这个约定,以致乌龙。但苏轼是真的以为死期将至,在漫天的大雪里,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起家乡峨眉山顶的残雪。

苏轼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连自杀的青金丹都偷偷埋在了地下。但真到了这一刻,惶恐、委屈、不舍还是不可抑制,写给苏辙的绝笔诗尤为凄凉动人:

是处青山可埋骨,

他年夜雨独伤神。

与君世世为兄弟,

更结来生未了因。

当时他为什么没有服下事先藏好的青金丹(也幸好没有服)?可能还是由于恐惧。苏轼一贯真实、可爱,与浩然正气的儒士和坚贞不屈的共产主义战士相比,更像一个真正的人。

此时离苏轼高中进士已经二十三年了,由于王安石变法掀起的滔天巨浪,席卷了整个北宋王朝,党争日益残酷,苏轼疏狂的个性又极易招祸。此次入狱的起因尤为可笑。他到任湖州知州的时候,向神宗皇帝上谢表,其中有两句:

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收养小民。

自谦之中有些许牢骚,同时一如《凌虚台记》的辛辣文风,对朝中以变法为名的新党充满讥讽。平时私下流传的诗文也就罢了,在正式的公文中这么写,完全是将把柄予人。朝中御史李定、舒亶、何正臣,以妄议中央的罪名弹劾苏轼,并将其诗集中所有似是而非的诗句掰碎了、揉开了作为罪证,最终逮捕下狱,并要论其死罪。

其中将描写桧树根须穿凿成讽刺君王,将描写小儿学语牵扯到青苗法,不一而足,如果不是宋史所载,真以为是清朝大名鼎鼎的文字狱。虽然以苏轼的个性和文风,其中确有不少讽喻之作,但这本是诗人常事,“三吏三别”、《卖炭翁》一样流传千古。也不知道宋太祖誓碑所载“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当时还在太庙否。

由于李定之流所为太过下作,突破了官场底限,上书营救苏轼的人很多,因此官司迁延日久。有意思的是,积极上书奔走的人中,除苏辙等至亲挚友外,多有苏轼口中“新进”之人上书,甚至新法的精神领袖王安石也上书“圣朝不宜诛名士”,病中的太皇太后也要求“无须大赦祈福,赦免苏轼一人足矣”。已骑虎难下的神宗就坡下驴,将苏轼贬为黄州团练副使。

诗说东坡:自古江山多妩媚,从来诗酒最风流

故垒长歌赤壁秋

公元1079年,除夕。

苏轼终于出狱。但被勒令大年初一出发,风雪下黄州,开始了余秋雨所言的“突围”。

黄州的日子是苏轼一辈子的巅峰,也是东坡居士的诞生地。词中神作《念奴娇·赤壁怀古》,古文巅峰前后《赤壁赋》,“天下第三行书”《寒食帖》都是在黄州所作。

经历了生死之间大恐怖的苏轼在黄州顿悟、蜕变、超脱。但黄州刚开始的面貌也并不可爱。初到黄州,苏轼又上谢表,这次老实多了,一点多余的都没说:

臣轼言:去岁十二月二十九日,准敕,责授臣检校尚书水部员外郎充黄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不得佥书公事,臣已于今月一日到本所讫者。

此时,孤身一人的苏轼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好借住在定慧寺禅院。也就是在这里,写下了他在黄州的第一阙词《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词中诉尽了孤寂、愤懑,但又自有高洁之气。

随着家人的到来,苏轼的心情慢慢开朗了一些,毕竟乐观、开朗是刻在骨子里的。少年登第的风光,仕途辗转的潇洒,指点江山的意气,都慢慢离他远去,他开始面对真实的生活。没有祥林嫂似的控诉,也没有矫情的所谓“出世”,他是真正看开了、悟透了。

他找黄州知州租了50亩荒地,由于这块地在城东,因此取名“东坡”,自号东坡居士,这个名字其实源自白居易。不过乐天居士的东坡是种花的,苏轼的东坡却是为了养家糊口。

他在东坡种地,与三教九流为友,诗酒趁年华。他写“大江东去”,写“多情应笑我”,写“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写“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越来越快乐,越来越逍遥,曾经的锋芒已经不见丝毫。

当然,偶尔也哀怨牢骚几句,但醉过了也就算了。他写“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知州还以为他跑路了,匆忙去看,却只是喝多了。

如果要我选印象最深的黄州东坡词,并不是《赤壁怀古》,而是两阙《定风波》,既有故事,又能恰如其分展示东坡当时的心情和境界。一阙写尽了洒脱: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阙词背后的故事有点搞笑,源自某位网友的考证。词序言里面介绍说是“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他当时去沙湖干什么呢?是去买地的。网友将其与东坡的另一阙词《浣溪沙》“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联系起来了,因为这一阕词刚好写于同年同月,是写给一位医生的,这一阙词的序言说的是“沙湖……予买田其间,因往相田得疾(去看田地的时候生病了)……遂往求疗”。眼尖的网友发现,他“一蓑烟雨任平生”之后就生病了,喝酒、吹风、淋雨,肯定是感冒了嘛……

另一阙《定风波》则是满满的恬淡温馨: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是送给好友王巩和其侍妾柔奴的。王巩是苏轼受乌台诗案牵连的朋友中,处罚最重的,甚至比苏辙都重。王巩被发配岭南宾州,一个儿子夭折在了宾州,另一个儿子夭折在了老家,王巩本人也差点病死在宾州。苏轼内疚至极,甚至都不敢给王巩写信。

结果王巩给苏轼寄来了在宾州的诗集,中间并无愤懑、颓丧,尽是“丰融平和之音”,苏轼大为心折。后来王巩遇赦返乡,路过黄州去看苏轼。苏轼发现王巩两口子完全不像历经风尘的样子,就问及岭南风土,柔奴回答:大抵心安处,便是吾家。苏轼为之叹服,填了这一阙《定风波》,既是对知音的赞赏,也是自己内心的共鸣。

诗说东坡:自古江山多妩媚,从来诗酒最风流

自古江山多妩媚,

从来诗酒最风流。

公元1084年,四月。

苏东坡终于离开了黄州,但也只是受命移至汝州安置。此次途中虽然也受尽颠沛流离之苦,甚至朝云与苏轼的幼子苏遁也在去汝州途中夭折。但总的来看,此时的东坡,心境与当初风雪下黄州相比,已平和得多了。

一路徐行,一路访友。告别黄州,写下了“山中友,鸡豚社酒,相劝老东坡”。路过庐山,写下了“不识庐山真面目”。路过石钟山,写下了《石钟山记》。其中最能反映他心境的,是当年年底,与友人唱和的一阙《浣溪沙》: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一句“人间有味是清欢”,道尽了红尘奢恋和人世繁华。

离开黄州的东坡,并没有得到什么安宁。虽然随着神宗驾崩,旧党魁首司马光上台秉政,苏轼有过短暂的起复。但这只是肉食者的一厢情愿——别以为当时迫害东坡的是新党,他就自然会归附旧党。东坡从来是论事不论人,论迹不论心。新法确有害民的时候,他批评新法。旧党废尽新法的时候,他又说其实有些变法是好的。

有人评价说东坡在政治上幼稚,不懂站队。其实这恰恰是政治上的成熟,他有独立的人格,有自己的抱负和坚持,真正做到了孟子说的“威武不能淫,富贵不能屈”。他是看透,不是屈服,是超脱,不是麻木。洗去功名利禄的尘埃,家国天下的情怀更洁净了。

随着新旧两党你放唱罢我登场,两边不讨好的东坡继续他的放逐生涯。泗州、常州、登州、杭州、颍州、扬州、定州、惠州、儋州……真是恨不得踏遍四百军州了。

历史上,与他有相似经历的诗人不少,但少有流离到这个程度的。从他个人来看,当然不幸。但从诗词来看,是中国文化的大幸。大好河山,历来吟咏者众,但总脱不开“仕”、“隐”二字,李商隐也说“人生岂得长无谓,怀古思乡共白头”。

吟咏江山,要不就是怀才不遇的感叹,稼轩说“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却是为了说“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知我者,二三子”。要不就是不如归去的情绪,张志和说“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却是为了说“斜风细雨不须归”。唯有东坡,真正超脱了这两种情绪,当之无愧的“从来诗酒最风流”。

一路行来,让他做事,就尽心施政,不让做事,就寄情山水。不怨天,不尤人,不求仕,也不求归。虽然他有的时候也问:“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但大部分时候,他的诗词却别具禅味,越来越超脱。一阙《望江南·春未老》就是代表: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诗说东坡:自古江山多妩媚,从来诗酒最风流

熙宁元祐皆尘土,

苏海韩潮夜夜浮。

公元1096年,七月。

是年,惠州大疫,不离不弃陪伴了东坡二十多年,经历了他全部的失意和落魄的朝云,不幸病逝。曾经以为自己早就看淡生死的苏东坡,犹自肝肠寸断。

那个给了他“淡妆浓抹总相宜”灵感的少女,那个说出了“一肚子不合时宜”的红颜知己,那个唱不尽“天涯何处无芳草”的知音,竟然先于垂垂老矣的东坡而去。

东坡将其葬于惠州栖禅寺的松林里,并作一挽联:

不合时宜,唯有朝云能识我。

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世人皆知东坡为第一位妻子王弗所作的悼亡词《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写得动人心魄。但少有人知,他晚年写给朝云的悼亡词《西江月·梅花》也毫不逊色,甚至在含蓄悠远上更胜一筹:

玉骨那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海迁时过探芳丛,倒挂绿毛么凤。

素面翻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送走了朝云的东坡,也快走到了人生的尽头,这一路走来“身行万里半天下”,他送走了第一任妻子王弗,第二任妻子王闰之,还有朝云。还送走了幼子苏遁。

就这样了吧!

在被贬到天涯海角以后,哲宗驾崩,徽宗即位,大赦天下,东坡北返。途中于常州病逝。

传说中病逝前几日,东坡给小儿子苏过写下《观潮》一诗:

庐山烟雨浙江潮,

未到千般恨不消。

到得还来无别事,

庐山烟雨浙江潮。

只如一老僧,也是悟透佛道儒三教的东坡一生的领悟。

宋人笔记中记载的东坡弥留之际的情形,更是禅味十足:

一友人在东坡耳边大呼:端明宜勿忘西方(学士要念着西方啊,方能早登极乐)。

东坡喃喃:西方不无,但个里着力不得(西方极乐不知道有没有,但这么着相着力恐怕是不行的)。

又一友人说:固先生平生履践至此,更须着力(你不是信佛吗,更要着力啊)。

东坡对曰:着力即差(这事着力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言毕溘然长逝,东坡居士,风流尽矣!

对了,东坡逝世是七月二十八日,刚好与幼子苏遁的忌日是同一天,应稍能免去朝云在九泉之下的寻觅之苦吧。

此时,经过熙宁变法的新党,以及元祐废新法的旧党反复折腾,北宋王朝已到末世。加上荒唐的徽宗以及蔡京、童贯、梁师成等“六贼”的祸祸,终有靖康之耻。

另外,还有一个小八卦,“六贼”中的梁师成一直公然自称是东坡的私生子。当然,为尊者讳,也无人求证。

熙宁元祐也好,新党旧党也罢,都归于尘土。熙宁至元祐的几十年间,唯有东坡的文章诗词不朽。后世清朝人杨毓辉,将东坡和他的偶像韩愈相提并论:

观其上下五千年,纵横九万里,直兼乎韩潮苏海。

最后,引用一下林语堂在《苏东坡传》中最广为人知的评价吧:

不可无一,难能有二。

诗说东坡:自古江山多妩媚,从来诗酒最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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