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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精彩片段描写《请客》

 我的小夜曲 2017-12-10

硬是叫张笑天猜中了。以孙保国为代表的西河湾战天斗地英雄们凯旋而归了。为庆祝胜利,孙保国被书记请去喝庆功酒去了。
战斗了一冬,孙保国为西河大队光荣扛回了一年一度,“兴修水利先进单位红旗”,为犒劳这位率队将军,书记打下手,大队长亲自下厨,早早地置办一桌子菜,外加两瓶大麦酒,只等功臣到了,便是菜下锅,酒上桌。
打谷场上与大伙分手,孙保国心里有事,比赶路还忙的把身上背包挂在小丫肩膀上,把大嫂肩头上挑子抢在自己肩上,经他这么一倒腾,搞得站在一旁孙保田心里热乎乎的,上前递上一支烟,说:“保国,一路上辛苦了!还是让我来吧。”孙保国接过烟想对他说,“书记。工地上责任重大,能不辛苦吗。这辛苦要是往大的说,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是给子孙万代造福的工程,能扛回先进单位红旗可不是一般的辛苦。要是往小的说,水库修成了受益还不是咱农民,辛苦也是应该的。再说,这行李是嫂子的。叔叔帮嫂子挑行李,有三爹讲的:《关云长为保护嫂嫂安危被迫降曹》故事再先,没什么难为情的。我代劳算不了什么。问题是,我挑着,你甩着膀子走也不像,是不是。”于是,假惺惺的扯了几下,“不辛苦!不辛苦!”还是把挑子让给了孙保田。
这年月,某些人就是这样。在荣誉面前,在好吃好喝面前,那怕这荣誉,这吃的,喝的,是暗地里斗得死去活来的大房带来的,孙大旺虽说是二房首脑,这次的态度却是积极的。表现却是雷厉风行的。管你多大的雪,池塘的鱼我照捞,赶集我照赶,菜我照买、酒我照打,里里外外忙的不亦乐乎。孙保田出去接人去了,一个人灶上下的忙,无怨言不说,样板戏照哼,事还有条不紊的照做,反正是欢天喜地的。不一会功夫,经他的手,一盘千张炒白菜,一盘腌菜炒霉豆腐卷,一盘油煎糍粑鱼,一盘咸萝卜丁,外加一个鱼头水豆腐炖钵炉,搁在热气腾腾灶台上。全齐了,闲的没事,坐在灶门前的烧火櫈上,抽着烟,烤着灶里余火,悠哉乐哉的哼着杨子荣打虎上山,只等人回了,上锅蒸饭开吃。
大队凡是有活动,孙保田总是忘不了跛子三爹。三爹是老革命,忘记了他等于忘本,本要是忘了,必会丧失革命意志。丧失了革命意志,就谈不上做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员。雪飘飘的,俩兄弟加上三爹的侄女凤英,一跌一滑的先不回自己的家,却专门登门要把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三爹。一行仨,穿过一条巷子没走几步就到了。
风飕飕的,三爹家的门朝北,为避风,大门一直关着。孙保国上前试着推了一下门,门是虚掩着的,便移开身子让大嫂先进,大嫂拍打了几下身上的雪粉子进了门。孙保田把肩上的担子卸下来放在门楼边上,跟在老婆身后进去了,紧接着孙保国跟在孙保田后面进了门。
大雪天家里来了客,不是贵客也是稀客。客人进了堂屋,三婆婆急忙放下手上的针线活,起身八面张罗。先扯着大嫂嘘寒问暖,后拉着孙保国问在工地累不累,接下来问孙保田工作忙不忙。问罢了,答罢了。腰肢扭扭的穿过堂屋,进了厨房。凤英灵敏的跟到厨房,拦下三婆婆手上正准备朝碗里打的鸡蛋,说,“我们马上要走的,你老就莫费心了。保田和大狗是来请三爹到大队部商量工作的。留着下回吧”。三婆婆将信将疑的看着凤英,说,“听你的,那就留下。下回,就下回吧”。说罢,三婆婆收敛了鸡蛋,拉着侄孙女的手,在厨房里叙了几句家常话,便回到堂屋。
孙大狗坏,只要三婆婆走路,他就会盯着看她那足上三寸绣花鞋、裹脚上的三寸金莲,走起路来,碎步连连、颤颤巍巍,腰肢扭扭,姿态风骚。刚刚三婆婆出进堂屋,他站在堂门边上,眼睛盯着她走路闷着笑不说,心里头却在想:要是再在她腰上框一个百褶长裙,那身段扭得会更加的招惹人了。难怪三爹像抱着热火笼的热了三婆婆一辈子。
三爹是七十多的老头,在外面依然风风火火,宝刀不老。在家里依然性情柔和,样样听三婆婆的。客人来了,有三婆婆忙里忙外张罗,他就不必多此一举跟着客套,这样反倒弄得晚辈们拘谨。不如倚老卖老,将一副老革命的架子稳在太师椅上,怀里煨着瓦火笼,嘴巴,吧哒,吧哒他手上黄灿灿的水烟壶,等待孙保田向他回报工作。
别看三爹眯糊着眼专心吧哒、吧哒的过烟瘾,其实孙大狗一脸的坏,那里跳得过他那一双地下工作者练就了的不动声色的锐眼。他那笑眯眯眼睛看过了保田和侄孙女后,最后落在孙保国脸上,笑里却带有揭示的光芒。这光芒在孙保国脸上停留了一瞬,像只敏捷的手揭开了一个被捂的盖子,孙保国心里那点坏,被逮了现行,乐得他直打哈哈。想证实一下判断,便问:“狗子,你三婆在堂屋里走来走去,是不是又把你肚子笑破了。身段不比十七,八的大姑娘差吧?”
“三爹,你好神啦!你看我那里有点笑样。”
“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笑,可腹笑也是笑呀,傻狗子。你那点快活都是在我的故事里琢磨出来的,我能看不出来嘛。是不是还想在你三婆腰上套件裙子?”
孙大狗被问住了,站在那里傻乎乎看着三婆婆直笑。孙保国这回笑是公开的,是透明的。三爹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大嫂却不愿意,横了一眼小叔,说,“还笑。我看你几时长得大,连婆婆你也敢笑。”

三婆婆喜欢大狗直来去的品性,接下凤英的话说,“凤英,笑就让他笑啪。这是冬天,不能穿裙子,要是能穿,我在天天穿。你三爹就喜欢我穿裙子。”
一屋子人又说又笑,岔过来,岔过去的,气氛格外热烈,弄得孙保田一直没有说正事的机会。孙大旺还在家里等着开饭呢。于是,他递了个眼色三爹。
三爹明白了孙保田意图,便制止,说,“保田,是不是有事,有事请讲。
孙保田正要开口,孙保国却上前扶抱着瓦火笼取暖的三爹,扯淡的话不说,抢在孙保田前头先报喜,“三爹,向您老道喜来了。咱们西河湾又得先进了。我们特地来请老书记到大队部喝庆功酒的。”三爹又吧哒几口水烟,放下烟锅,起身笑眯眯的伸出干筋冒冒,像爬满了蚯蚓的手,一脸慈爱看着保国、保田,上前拉着保田媳妇的手,说:“大侄女,狗子,辛苦了!功臣!功臣啦!”。水利工地上,风里雨里不知吃了多少苦,能换来老革命一句褒赏,孙保国无限荣耀,有点得意忘形不说,还带着噗噗轻狂,跟本不给大哥大嫂跟三爹说话的机会,就着手一把搀扶在三爹的背上,“老革命,还站着干嘛?跟我们走吧。喝功巨的庆功酒去。”功劳绣在红金丝绒锦旗上,上面的字像国旗上的五角星,闪闪发光。孙保国说出的话算不上恬不知耻,三爹一高兴,朝孙保田欣喜的笑了笑,说“服从命令!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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