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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 坛】王铎临古的创造性(五) ■薛龙春

 kenu 2017-12-10



王铎临古的创造性(五)


■薛龙春


  4.展大与改变范本字体

  第四个方面,我要谈王铎将范本展大临摹成立轴时,经常改变原作的字体。明代中后期,由于版画特别是画谱兴起,编辑者或是画家需要想办法将宋元大轴转换成书籍大小,以适合印刷版式。王蒙的《花溪渔隐》跟原作比较,会发现作了结构性的简省,只取原画的一个局部,而不是按一比一比例缩摹的。文人绘画也有这样的趋向,董其昌临的《青卞隐居图》,中景部分消失了。也就是说,当一幅大作变成书籍大小的时候,需要在技法上做各种各样的改变。

  当时的书法恰恰是一个相反方向的变动,大家拼命想把法帖上的字全部变成巨大的立轴。王铎临摹的卷册,因为字形大小接近,常常比较准确,但也到不了如灯取影的地步,事实上如灯取影绝对是谎言,没有可能的事情,为了形似牺牲掉速度和节奏是不可取的。可是王铎将范本放大到三四米的立轴的时候,改变就发生了。因为书写不可能像投影一样完整地投射,书写材料、工具、手法全部发生了变化,法帖中起笔、收笔所有点画的形象,在立轴当中不再有清晰的表现,恰恰是因为这种含混,才有了体量与气势。所以,王铎这件临作,范本包括行书与草书,但他的立轴是清一色草书,原来的字体也被改变了。

图1


  立轴的观看方式和卷册不太一样,手卷在今天的展览中,全部展开放在一个柜子里,我们一眼就可以看到。可是古人看手卷,打开的程度不会超过肩膀的宽度,最多是眼睛余光可及的程度,看完一部分,卷起来,再打开下面的,也就是我们永远看到的是一个局部。但立轴不一样,立轴挂在那里,离它几十米远已经看到它的全部了。所以立轴要求整体感,最关键的就是气势。

  王铎临摹古帖,尽管古帖并不是每笔都相连的,可他常常写成一笔书。像他临摹的陈伯智这两个帖(图1、图2),好像是一笔而成,可是果真如此吗?如果我们放大一点看,会发现中间有两个地方换了一次,只是换墨后起笔的地方他故意从上一笔结束的地方开始,这就给我们造成了一种错觉,他是一笔写就整篇的。王铎把一些范本中的行书部分全部转成了草书,目的就是为了使得篇章更具整体感和连绵色彩。

图2


  当然这些我们都可以理解,比较难以理解的是下面看到的几件作品。

  这件(图3)是临摹卫夫人的《稽首和南帖》,原帖是小楷(图4),王铎写的是米芾的行书,然后他说他在临卫夫人。

图3


图4


  又如,他临摹《汝帖》中所刻的隶书,也全部临成了米芾。有时候他反其道而行之,把一堆草书体全部临摹成行书。他似乎是和观众做一个游戏,我不断变换原帖的字体,你如果看不懂,你就是一个外行。

  所以他虽然声称自己在临摹,但是我们在形迹上,甚至精神上看不出有什么关系。但我们不要小看了范本的作品,没有这个范本他还真写不出这样的作品,像毕加索的立体派的肖像画,虽然画出来跟模特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恰恰是那些模特,让他产生了这样的杰作。

  王铎的这种变化方式,将临摹从一个从属性的地位摆脱出来。范本于王铎而言,只是供驱使的材料,我不是法帖的奴隶,不会受你束缚。在一则题跋中,他清楚地写道:“书太拟议,便少兰亭羽化登仙之意趣,不模拟又易离畔准绳。若棋子,操之纵之,不即不离,若有意又若无意,鹤之在空虚,鱼之在水中,一也。”王铎的这些见解,无疑受到董其昌的影响。虽然他在艺术道路上和董其昌越走越远,他对董其昌的反动越来越强烈,可是在临摹的理念上他却接受了董其昌的影响。董其昌曾经说:临摹的目的不是写得跟前人一样,跟前人一样,从来没有能传世的,无论是书法还是绘画。董其昌认为临帖如庄子所言——目击而道存,你要很快找到你要的东西,你不能什么都要。董其昌的临摹观念,打破了“拟之者贵似”的书学传统,因而具有颠覆性,台湾朱惠良女士专门有一篇论文,谈董其昌的临摹何以成为一个分水岭。王铎更加强化了这种分裂性,从而具有了现代性的某些特征(图5、图6)。

(待续)


图5


图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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