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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个寒冷的凌晨，我再一次感受到了人世间的沧桑和人性的悲凉。 作者丨最后一支多巴胺 来源丨最后一支多巴胺 凌晨三点，我正趴在电脑前研究着那些没有情节只有骨与肉的片子。 狂风在户外的黑夜中穿行，却便要将怒吼的声音传进急诊室里来。美小护苏小花在空无一人的走道里来回走动，像要发疯了一般。 “你就不能做在分诊台，安安静静的做一个美小护吗？”有着强迫症的我对于她来来回回地走动总觉得非常不舒服。 然而，她一开口我便无言以对，甚至有些愧疚了！ “你以为走廊里的中央空调有什么效果吗？你以为我还能像你一样去睡一会吗？你知道我的岗位正对着大门吗？”听完她的话后，我才从沉迷的黑白影像中清醒过来，才觉得一股股阴风由下而上的侵袭着我。 甚至直到此时，我才发觉放在鼠标上的手指已经有些冰冷僵硬。南京这个城市似乎永远没有春天和秋天，只是秋天和冬天轮回上演着。 零下三度的气温，让我惴惴不安。 因为我知道但凡到了这种气温骤降的时刻，就会有一大波呼吸道疾病和心脑血管疾病的患者在来的路上。 “别看你现在嘚瑟，这么冷的天气，抢救室一会就要爆满！”苏小花看破了我的心思。 事实上，此时此刻抢救室里还剩余三张空床。 我并不希望在冬季的深夜里有患者造访我，一是因为我偷懒不想干活，二是因为我不想看见一幕幕的人间悲凉和沧桑。 但是，天总是不会随人愿的。 凌晨三点四十分，120那特有的红绿灯光又照射在了抢救室巨大的落地窗上。被推进抢救室的是一位80岁的老年女性，躺在病床上的她拼命的大口呼吸着，似乎要将所有空气都吸进肺脏里一般。 看着这么一位气喘吁吁、张口呼吸、烦躁不安的老人，我平静的内心有了一些紧张，体内的多巴胺也开始升高起来。“支气管哮喘、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心肌梗死、肺栓塞、急性左心衰……”一系列能够导致胸闷气喘的疾病在我的脑海里飘过。 我和苏小花开始忙碌 起来，再也没有想起深夜寒冷的东风。贴上电极片、测量血压、测量指脉氧、做心电图、查末梢血统、开通静脉通路、抽血、安抚老人、肺脏听诊、心脏听诊……… 如果你对烦躁不安没有概念的话，我可以换一个词汇：坐立不安！ 老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就是不肯配合我和苏小花的工作，而且一直在喊着：“难受，要死了！难受，要死了！”。站在一边的儿子却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冷漠。 “师傅，你帮忙按着老人的胳膊，我抓紧时间做心电图！”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拒绝了我！ “要你们医生做什么的，妈的！” 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但是敢张口第一句就骂我的人却很少！我忍住了心中的怒火，问：“你是他什么人？”“我是他儿子！”“她是你妈，不是我妈！” 或许他没有想到我会这样高嗓门地吼他，也或许他因为我的话而内疚吧，他还是乖乖上前帮忙了。 “老人既往有什么病？”我继续问他。和那些根本不关心父母身体健康的子女一样，他貌似很肯定实则很无知地回答：“没有什么病，平日连医院都不怎么来！”。 我知道我又遇见了一个很难沟通的家属，因为他从骨子里相信自己的妈妈没有任何疾病。正是这样的家属才会在后来大闹医院：“好好的人，被你们治死了！”。 心电图虽然没有发现明显异常，但是双上肢的血压却提示了一个极大的危险信号！左上肢血压170/11 0mmHg，右上肢血压135/83 mmHg！对于一位一直诉说胸闷不适的老年人来说，差别如此之大的血压，会不会暗示着什么？ 如果你们看过我以前的文章，应该还记得我分享过的真实故事：并非所有主动脉夹层患者都会有典型的胸痛症状！ “先做胸部CT，如果有问题，可能还要做主动脉CTA！”我将自己的考虑和家属做了沟通。他却向我露出了一副暧昧的表情：“有那个必要吗？”。 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一定在心理暗暗的嘲笑着：“不就是想多开检查吗？”。 幸运的是，就在我和他沟通的时候，老人的另一个儿子赶到了医院。最后赶到医院的儿子，听完我的介绍后，拍板决定：“就算是死，也要弄明白是什么病！”。 老人正躺在CT机器上的时候，他还在心有不满地说：“有必要做这个检查吗？我估计没有问题，还不如明天来看专家门诊呢！” 听完这句话后，我真的有些生气了：“没有必要的话，我会让你做吗？能拖到明天看门诊的话，我会现在让你做吗？”。 很快检查结果出来了：A型主动脉夹层！让我颇感意外的是：这是一位没有任何胸痛腹痛症状的主动脉夹层患者！ 幸亏我坚持要为她做胸部CT、主动脉CTA检查！否则的话，我已经想到了那些似乎将吃人的表情和满地的纸钱。 很快，胸外科会诊医生便和家属沟通起来，我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他们谈话。家属会放弃治疗在我的预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老人年纪的太大、手术费用太高、风险太大。 但是，我却察觉到了一丝让人胆寒的异样。在听见胸外科医生说出如果没有条件可以考虑放弃治疗的话后，他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短暂的微笑。这只是停留了几秒钟的伴有解脱感的微笑，夹杂着他违心虚伪的解释，让我觉得很可怕、很恶心。 或许，你不会有这样的经历。 或许，你也不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但是，在那一个寒冷的凌晨，我却再一次感受到了人世间的沧桑和人性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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