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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末年一六四三年二月，西京城里发生了两件怪事。而这两件怪事恰好都和一个人有关。说来也巧，偏偏这人又是个不学无术的地痞流氓。一时间整个西京城流言纷起，人心惶惶。 那天，已是深夜，巷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醒了不少人。大家披起衣裳出门寻声，便发现了昏厥在墙角的打更人张老汉。大家都当他年事已高脚下不留神滑了一跤，几个人便将他抬着送去医馆也就了事。谁料过了几日人们才从张老汉的口中得知，那夜他竟看到一条黄龙在城西的破庙上空盘桓，并时不时向正东方嘶吼，正当张老汉揉着两眼目瞪口呆心扑通扑通直跳时，这条黄龙却突然灵活地扭过它那硕大的头对着张老汉笑了一下，老汉哪经得起这等“恐吓”，这才大惊失色吓得昏厥在了地上。 按说这种事对人胡乱议论已是要杀头的了，可没过多久流传出来的另一件事更是骇人。有个叫张岩的后生叫嚣说老汉看到黄龙的那晚自己正在城西的破庙里借宿，在自己熟睡之际，却梦到了一条黄龙逐渐腾空，而后面梦到的内容怎么都记不得了。这事情经过张岩一说本就满城风雨，可还没消停几日，又发生了新的事情，说是住在城西的陈阿婆在破庙边的小河里淘米的时候突然内急，可想来想去这地方也没有茅房，便一溜烟的跑到破庙里去解手，刚推开破庙的门，却把这陈阿婆吓得不轻，一具尸体横竖就在破庙里躺着。陈阿婆也忘了自己还憋着尿，一路小跑地去官府报了官。 当天下午县衙便升了堂。死去的竟是西京城乡绅刘老爷新纳的小妾。王县令自然也不敢怠慢，随即传唤了据称当晚睡在破庙里的张岩。 张岩就是西京城的一个小无赖，哪见过这阵势，升了堂，王县令一声斥问，便吓得屁滚尿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大人明察，小人冤枉啊，小人就是那晚喝醉了酒实在走不回家，便到这破庙里借宿了一夜，您就是借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杀人啊，更何况，那是刘老爷的人，我……” 张岩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县令打断，“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日你一直叫嚣着说梦到了黄龙升空，本官原先念你是个文盲，没与你多事，你可知那黄龙乃是当今圣上，你一个乡野村夫也敢说这话，来呀，先打八十大板，看你以后还长不长记性。” 一阵乱棍后张岩昏了过去，随即便被下人拖入牢中。 这王县令本名叫王贵，本是一个投机倒把的小贩，正逢乱世，发了笔财便买了个官做，斗大字不识一个，上了任后倒是一把一把的搜刮民脂民膏，连西京城的地皮都被他挖的低了三尺。 再说说这刘老爷，本命刘熙冕，仗着自己家里有点财产，巴结好了县令，更是胡作非为，七十多岁了膝下也无子女，前段日子又是纳了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做妾，可才过门不到三个月，竟然惨死在城西的破庙里。这姓刘的不想声张此事，便来到了县衙，暗中给了王县令一笔钱，希望早早的将这事解决了。 第二日又升了堂，张岩满身是伤、衣衫不整的瘫在公堂之上，干瘪的嘴巴里还在喊着自己的冤屈。 “张岩！那晚你喝醉酒后睡在了城西的破庙里，说自己变成了龙升空，你这是对当今圣上的不敬！还是那晚，你杀害了刘熙冕家的小妾，你认不认罪？” “小人冤枉啊，小人那晚是借宿在破庙，可确实是没有杀人啊。” “哼！那晚去过破庙的就是你一个人，经过验尸官检查，刘熙冕家的小妾正是死于那晚，这人不是你杀的，还是本官杀的不成？给我上刑具，看你还招不招！” 又是一阵乱棍之后，张岩终于含着眼泪画了押。随即关押在牢房，秋后问斩。 树叶绿了一茬又一茬，转眼间到了一六四三年九月。按说日子是到了张岩问斩的时间，可这后生真是命不该亡，城内的老百姓都说是城西庙里的黄龙保佑。 闯王李自成率领的农民军在河南襄城、南阳大败明军老将孙传庭所率领的部队后，竟然一路打到了潼关，攻入陕西，占领了西京城。王贵在逃跑的路上被闯王的军队抓住，带回了城里。而闯王听到城内的老百姓中竟然流传有个后生在一年前便梦到有黄龙降临在西京城，而他却正因为这个梦被人栽赃陷害，而西京的父母官王贵更是部分青红皂白要斩了这个后生。闯王一下怒上心头，又听到了王贵在西京做父母官的时候搜刮民脂民膏，奢靡成风，闯王更怒不可遏，于是大刀一挥，便送王贵去了西天。 至于那个老乡绅刘熙冕，被闯王分了地，家里的囤粮也分给了穷人。膝下无子的刘熙冕据说在很多年后的一个冬天冻死了，就死在城西的破庙里。 而张岩从牢狱里出来后，便不再多言语，也不再终日混迹于市井之中，开始安安心心的种起了地，当起了老实本分的农民。很多年后，闯王攻破北京城，而后又兵败。在这几十年间，张岩都安心的在终南山一带种地，家产也渐渐做的大了起来，在他四十岁的时候也有了子嗣。 后来闯王兵败，清军入关，张岩在终南山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的倒也是平静。 这一年是张岩的七十大寿，在寿宴上张岩给家人讲到了自己年轻时差点掉脑袋的事，家人都唏嘘不已。张岩的儿子张淼问道：“爹，那刘熙冕家的小妾到底是谁杀的呢？”张岩对着自己的儿子笑了笑，还是没有说话。 又是十年过去了，张岩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到了临终之际，张岩把儿子张淼叫到了身边，说道：“其实这件事一直是我的一个心病，我年轻时虽然不学无术，可终究是有良心的人，那晚在破庙里我分明看到刘熙冕把他小妾的尸体拖到了破庙里，口中还说道“不伺候老子舒服，老子就让你死，奶奶的，十万两银子买了具死尸回来。”吓得躲在大佛后面的我碰倒了一个破罐子，发出了声响，于是便被刘熙冕发现了。”“爹，那后来呢？”张淼问道。“后来刘熙冕给了我一万两银子，让我别把这件事出去，来个死无对证。我就答应了。”张岩说道。“按说你答应了刘熙冕这种事就不该在声张了，那您怎么后来说自己在破庙里呢？”张淼又问。 “后来我就跟刘熙冕一块离开了破庙，回到家了，我这心里实在是过不去，就拿了一块白布，打算去盖到她身上，可就在我去破庙的路上，竟然真看到了一条黄龙腾空，这还不算完，随后又有一条黄龙，竟然一口吃了头一条，这可给我吓得不轻。本来这件事我是不打算说出去的，但是那天喝酒，竟然把黄龙的事情说了出去。借这个机会，刘熙冕则借这个机会，买通了王贵，正好给我来个嫁祸于人，差一点闹得自己掉了脑袋啊。”张淼听后发出了长长的感叹。 还是这一年，张岩死了。死的时候正好是农历冬月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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