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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有个小学生》蔡朝阳著 青豆书坊出品） 1 2004年2月9 日，李玉龙在四川《教师之友》刊发了三篇文章，矛头直指语文教学大师级人物魏书生、余漪、钱梦龙。
其中向魏书生发难的文章来自青年教师蔡朝阳：“尽管魏书生主观上很努力，可终究左支右绌，无法突破他自己狭窄的技术主义的茧壳。……他缺乏超越于功利之上的人文关怀，缺乏站高望远的知识视野，缺乏对教育作为必要的乌托邦的切身理解，而只能成为一个对应试教育服服帖帖，对教学大纲亦步亦趋，惟技术论的、匠气十足的语文教师。”
这充分体现了蔡朝阳当时的教育观念。他在一次访谈中甚至说，“那时我对教育充满担忧，还有社会环境很糟，所以不想生小孩。（大意）”但两年之后，蔡虫虫还是出生了。 2 虽然不过两年的时光，但蔡朝阳的想法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他认识到不生小孩的想法，无疑忽略了妻子的感受。而且，“我是这么想的，在那些孩子的恐怖的成长环境中，像空气、水质、食品等都是我不足以掌控的。但教育，至少在进入公立学校体制之前，是我可以掌控的。尤其是一个男孩子的父亲，尤其应在该男孩精神上‘弑父’之前，帮助他建立自我理性。”
对那些懵懵懂懂成为父母的人来说，生小孩或许只是一个经历，但对于蔡朝阳这种深谙周边环境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充满勇气的决定。 因为很显然，当我们认识到一种困境时，拒绝承担是最容易的路，而一旦选择面对，则要担负无数不可测的未来。他要在无数个日夜面对这一决定，一次次坚固自己的信心，才能再次上路。
但蔡朝阳在后来的访谈和文章中，没有一次表现出对这一决定的后悔，甚至焦虑也很少见，反而无数次对此感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真正理解‘爱’这个词里面深沉的情怀。而有时想起来，又不免惆怅，因为，奶爸的这个身份是有一个期限的，这一期限随着孩子的成长不断逼近。” 这尤其让人感佩。事实上，蔡朝阳对教育的理解仍然在不断加深。2009年，他还与朋友们一起，做了一期教材批判专题，深切呼吁改革中国教育的弊病。在此时做出这样的表态，只能说其对未来乐观的态度，远远超出悲观的心境。就犹如一位朋友写到的那样，“若我呼唤光明，而光明不来，则我向光明走去。即使漫天黑暗，又能如何？” 3 五年后，我面临了与蔡朝阳一样的境地，更加体会到其实这个过程远不像想象中那样轻松。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父亲，在选择扛起黑暗闸门时，会感到愉快。 小孩子一天天在成长，岁月不等人，而肩上的责任只会越来越重。尤其是，每天所面对的一切，都是大大小小的困局。心中越焦躁，就越对现状不满，对改革失望。我曾无数次地想，当小孩子需要入学的时候，是让她进入公立学校体系，还是选择民间创新？ 公立学校各种各样的问题层出不穷，但民间学校是否就是好的？在这数年中，我去了很多公立和私立学校，也与很多所谓创新教育的楷模人物谈及未来。 就在2013年，我在焦虑之中，看到蔡朝阳选择送菜虫去公立学校。在书中，蔡朝阳说他斟酌良久。而对于我来说，这何尝不是一次先行者的实验？ 4 数年过去，我觉得蔡朝阳的决定是对的。因为与其他人不同，甚至从没有先例的是，蔡朝阳毫不在乎公立小学的潜规则，从而让菜虫成为了一个显见的bug。
刚去学校的时候，菜虫根本不识字。在上一年级前，他只认识一个字。
菜虫也不会考试。上学第一个月考，就交了白卷。因为他看不懂题，也不知道考试有什么意思。
菜虫更不在乎成绩。交白卷开心，考了33分依旧很开心。
蔡朝阳在书中很多次提起，菜虫不喜欢做作业，如果有愿望能实现，他的愿望就是没有作业。如果留了，他就偷懒，要么作文写三行，要么随便填一个答案。
……
这样的事情很多很多。如果按照公立教育的体制内看法，他当然不算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孩子，根本不属于标准化流水线上的合格产品。但我们有谁会觉得菜虫不是一个正常成长的孩子呢？ 教育本就应该一视同仁，发展出一个孩子最好的模样，难道这不应该才是教育的应有目标吗？而那些在教育实行的所有丛林法则，所有放大人性劣根性的东西，都应该被诅咒。 事实上，蔡朝阳“亲手将孩子送进公立学校，看着他日复一日背着沉重的书包，有时也有怀疑”，但他“心中却又一个坚定的想法，菜虫的人生，是他自己的，他会有自己的感受、应对和创造，这些是身为父母无法替代的。”在小学上到半程的时候，蔡朝阳还是感谢了公立小学，他说：“菜虫在这三年中，进步也确实很大。第一，社交能力增强了，第二学校识字训练颇高，菜虫可以读书了，第三，体育训练不错，菜虫长高了。”
6 但我们不能忽视的是，与此同时，蔡朝阳实施了另一种教育。
2007年，他们去了香港。后来又去了南洋、成都等地，蔡朝阳到处讲学培训，往往也会带着菜虫。实际上，这是一个极好的游学训练。菜虫可以不断的接受外界信息的刺激，从而去思考和学习转化陌生的一切。
蔡朝阳可以半夜爬起来跟菜虫一起去看流星雨，一起看动画，一起做作业。在我印象中，这样的事要么发生在年轻时期，要么发生在吸猫党身上，而在这样一个大叔这里，多少有点不正常。但对小孩子来说，每一段莫名其妙的路都是探险，都是未来伸向过去的甜蜜或苦难触角。我们给了他什么，就会在未来显现。这不是珍贵的么？
蔡朝阳还写过一篇文章，叫《菜虫你有权一生虚度光阴》。虽然我不是很赞同，但也觉得这其实是一件很美好的祝福。对儿童来说，不把因袭的重担放在他的肩头，而让他自己选择人生的路，这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
可以说，在学校与家庭教育的相互对比下，学校体制中各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大部分是被化解了的。一方面，蔡朝阳力所能及的去保护了儿童不受到不应有的伤害。另一方面，他利用自我的教育方式保护了儿童应该有的天性。多少次扪心自问，我可以做到这样吗？ 人生路长，遇到的艰难困苦无法预料，我不知道哪一天是阳光晴朗，哪一天阴云密布，但我希望自己能够保持一颗平和的心，可以不断告知自己，儿童的路，是他自己的生命旅程，我一定不要把那些沉重的难以承受的负面加给她，一个家长所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不就是帮助她去勇敢面对未知的未来么？ 7 一晃眼的功夫，2017年，菜虫已经接近小学毕业。而蔡朝阳批评过的人仍如过往。他们依旧堂而皇之的坐在高高的讲坛上，对着信众宣讲新颖的教育理念，其中很多已经被称为当代教育家了。 而那些发誓为理想而努力的人们却大不一样。曾经组织批判文章的李玉龙逝世已然两年，梁卫星沉寂不出，范美忠笃信庄子，有人立志做帝师，有人转行，有人相互之间老死不相往来……江湖路短，风云流散，这一切让人唏嘘不已。
但另一个让人充满希望的是，菜虫过得也很幸福。他越来越有名了，越来越朝气蓬勃，以致于让我觉得，那些高台上的老朽们终究会死，而未来却一定会不一样。这转瞬即逝的黑暗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猜想，蔡朝阳大概也老怀甚慰，所以终于不忘初心，写了一本书：《我家有个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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