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高考试题测量目标小议
郑桂华
赋分通常是衡量试题的难度和测试价值的标志,2013年比2014年的分值高1分,从这一赋分差异看,2013年的试题应该比2014年思维容量或者语言表达的书写量要大一点。但是,如果从意象数量的多少、意象的关联性来看,2013年题显然要比2014年题更容易。
因为一首篇幅接近的诗歌中意象越多,意象的密度就越高,创作的难度也就越大;意象之间的逻辑关联性高,对想象力的要求就越低,或者说,意象之间的跳跃性越大,就越需要想象力。当然,意象之间的跳跃也应该在一定的程度之内,不至于诗意发生断裂,这属于另外一个话题了。
换一个角度思考赋分的价值,可以认为2014年命题人想通过减少试题分数来降低这道试题在整卷中的权重。其原因也许是2013年测试下来难度系数过高、试题偏难(没有查到这道试题的实际测试难度与区分度,此处只能是推测)而需要做些调整。若是这个推测成立,那么最直接的对策是保留分值而降低仿写小诗的文本难度,降低仿写的难度,而直接减少分数则是次要的对策。如果2013年这道试题测量效果不佳是真实的事情,那么就删除这类试题,也是一个解决的办法。
由此可以看出,命题人针对同一个测量目标命制的试题,在难度、赋分、理答要求等方面的理解和运用等方面,还可以更精细。
2015年和2016年浙江卷中没有这一类试题,语言文字运用题改为非连续文本的读写,2017年这一测量目标则又回到用小诗作测试材料,不过仿写调整为改写,试题如下:
6.根据下面的诗句,描写一个场景。要求:①运用第三人称,有心理描写;②语言连贯、准确、生动;③不少于100字。(6分)
小路上,有十八台阶/我坐在最上面/借一束月光/数台阶上的蚂蚁/我要把蚂蚁,数回一个童年。
答案示例:沿着小路,他拾级而上。坐在十八级台阶上,四顾茫然,未来的路在哪里?成人仪式后,他的心空荡荡的,没了着落。月色溶溶,树影婆娑。他瞥见一排蚂蚁慢慢往上爬,俯下身,细细数着这些负重前行的“勇士”,久违的感奋漫过全身,他仿佛又回到了多梦的童年。
与2014年相比,2017年的题目赋6分。比2014年高2分,增幅33%,答题内容是将小诗改为短文。但从理答难度看,2017年这道试题比2014年似乎又更容易。
因此,这种改变缺少合理性,至少可以说标准不够稳定。值得注意的是,这类情况在不同试卷中还比较普遍。
我们再以近几年上海市高考语文卷修辞手法、表达效果分析题为例看命题人的专业自觉问题。
说明:
1.表格中的试题、参考答案、测量目标、知识内容、难度和区分度均来自近年上海市教育考试院编写的“高考试题分析与评价·上海卷(文科)”。
2.所有下划线均为笔者所加。
简单梳理可见,上海高考语文卷这几道试题存在这样几类问题:
一是测试目标界定不明确。
这些试题都涉及修辞手法这一语文知识的检测,主要是比喻与比拟两种修辞。从认知维度和知识内容两方面分析这些试题的题干、测量目标和知识内容,可以发现这五道试题涉及赏析、(简要)分析、鉴赏、理解、评析等认知活动。但从参考答案看,2015、2012“鉴赏”实际还是“分析”,并没有评价;2014、2011、2009三年“测量目标”中的“理解”实际也在进行“分析”。2014年“测量目标”中认知活动表述为“理解”,而在“知识内容”中则表述为“分析”,题干中的表述为“分析”,三者之间并不一致,“理解”属于低阶思维活动,“分析”属于高阶思维活动,在布鲁姆教育目标分类学中“理解”与“分析”之间还有“运用”这一层级。
在“知识内容”上,这一组试题的测量目标的表述更为含糊。有的没有界定知识,只是提到文本类型,如2012年“知识内容”中的“鉴赏优秀文言诗文作品”。有的界定为“鉴赏作品中富有表现力的词语”,是从所测试的语料范围考虑的。在其他几年试题等描述中,外延最小的概念是2009年测量目标中的“比拟”,依次是“修辞”和“表现手法”。“修辞”这一表述,具体描述也有明显的差异,有“修辞现象”和“修辞手法”,还有“修辞手法”和“常见修辞手法”。这些描述涉及对“修辞”的定位,是“现象”还是“手法”?“修辞现象”与“修辞手法”的异同是什么?“常见修辞手法”有哪些?“修辞手法”有多少种可能进入高考测量目标中?
二是测量目标与答题要求不一致。
五年试题中,2015年试题的问题最为突出,答案中点明“比拟和通感的手法”这些修辞格,但是“测量目标”则表述为“鉴赏作品中富有表现力的词语”,“知识内容”又表述为“诗文的表现手法”,宽泛一点讲,修辞属于“表现手法”还是说得通的,但是答案、测量目标、知识内容三者中知识要点的表述不一致很明显,测量目标中的“鉴赏”这一认知层级是否兑现也是一个疑问。
三是测量目标的价值与分值不匹配。
2009年试题检测的是两段文字中的两句话,思维容量很大,2011年是一组句子中的分句;2009年画线句的语意含蓄,2011年画线句的语意显豁,但是这两年同样赋2分。
依据哪些因素确定某道试题测量目标的分值、难度呢?首先,不仅要考虑一道题,还要考虑一组题,并且要对整张试卷进行整体考量;其次,还要参考往年同类试题的测试效果、对当年学生的期待、对大学教育的期待等。
提高命题的专业自觉,需要探索测试目标的确定性,下面还是以比喻修辞手法的表达效果为例,从四个方面来谈谈探索的路径。
1. 准确把握学科知识的内涵
高考许多试题的命制都必须依托学科知识,学科知识的准确、明晰是保障试题质量的前提。比如涉及比喻的题目,首先对比喻的基本知识要有所了解。
对比喻题的应答,很多老师都教学生用“生动形象、突出了、表现了”等套路来应对。这样理解比喻句的表达效果失之粗略,失分是难免的。一个句子或一组句子表达得好,离开具体的语境,抽象地贴一点标签是无法体会出它的妙处的。这表面上看是教学的问题,其实很大的原因在测试导向,如果测试答案能强调在具体语境中分析比喻句的表达效果,能区分分析比喻句的表达效果、鉴赏比喻句的表达效果等得分点,重在测试评估学生是否对具体语境有真切的理解与体会,是否有很好的语言敏感度,这样的测试就会给教学以更好的指引。
分析、鉴赏比喻句的表达效果,首先看喻体的选择是否精妙,要看它是否将描写对象(本体)的特征精准地描绘、凸显出来,是否把作者(或抒情主人公等)的主观感受描摹得很清晰、形象。如《荷塘月色》中“亭亭的舞女的裙”就形象地描绘了荷叶高出水面、叶子圆圆的,尽情地向四周伸展的姿态,这一比喻与下文“刚出浴的美人”前后呼应,作者看荷叶荷花时联想到年轻女性的美,凸显了他出离现实的重重挤压之后,心灵处在“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的自由状态中。其次,看喻体和本体之间是不是有合适的距离感,既要有陌生化程度,又要有内在关联性。一定的距离感,决定了这一比喻是否给读者带来新奇感,而关联度则决定了比喻的合理性。用这两个尺度衡量《荷塘月色》中几个比喻荷花的喻体,“一粒粒的明珠”“碧天里的星星”显然就不如“刚出浴的美人”。
上述案例说明,命题者只有对相关学科知识理解透彻、开发到位,设计得分点、做参考答案时才有足够的理据。这反馈到比喻教学中,才能促进学生比较全面准确地掌握比喻的价值。
2. 厘清测量目标的认知维度与知识内容的关系
上海高考语文基本要求中设计了识记、理解、运用和综合几个能力层级,在命制具体试题时,可能要考虑这些问题:其测量目标属于哪一个层级?达到这个层级应该关注哪些内容,在这些内容上,应如何体现答案的区分度?满足这些要求以后,才可能命制出合格的试题。理解和鉴赏之间,答案有区分度吗?比如一道比喻句表达效果题,测量目标可能包含好几个层级。如果是“理解”层级,应看是否喻体写出了描写对象的特点,写出作者的感受就够了?若是放在“鉴赏”一层,是否要讲到喻体的陌生化,喻体与本体的距离感或关联性,等等?另外,当我们考比喻时,是“往下走”,考“明喻”“暗喻”“借喻”,还是要“往上走”,分析“表现手法”?
3. 考虑选文(考材)的难度
一道检测比喻表达效果的试题,其难度的高低还与该句所处的文本难度有关。文本语意的显豁与隐晦、结构的简单与复杂、主旨的单一与多元,都带来测量目标的不同难度。比如朱自清的《春》与《荷塘月色》相比,语意显豁得多,文章的结构脉络很清晰简明,主旨的争议也不多。分析《春》一文中比喻句的表达效果就相对容易。
4. 让赋分与试题的难度及权重相匹配
容易题分数的多少表明命题者在平衡试题的权重。容易题给多分,是希望它权重高、学生的获得感更强。也就是试题容易,均分可以高一点。难题分数的多少,也是同样的道理。
观察2017年上海乃至全国的考试探索,我们不难发现,在探索试题测量目标的精细化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努力。《2017年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上海卷)语文考试说明》在认知活动上就有新的探索。选取与修辞表达效果可能有关的测量目标摘录出来,对其认知活动、知识表述加以标志,具体如下:
(一)积累应用
2.运用(2)根据语境,使用语文知识进行识别、判断、归类等。
(二)阅读
社科类现代文
文学类现代文
古代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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