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南朝烟雨》之十七:江南承平

 梦想童年594 2018-01-03

栾氏春秋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太平二年(557年)九月,陈霸先开始以陈代梁的程序,自封陈公,备九锡。十月,又进公为王;再过几天,就受禅为帝了。
  陈霸先太心急了。当年曹操何等聪明,终其身“挟天子以令诸侯”,把孙权的“劝进”看作是要把他放到炉火上去烤。陈霸先急于称帝,等于自己爬上火炉。须知梁武帝台城之围后,特别是梁元帝江陵之役后,各地军政长官都是割据或半割据的军阀。新的中央首脑如用“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手段,安定地方可事半功倍,反之则事倍功半。陈霸先称帝前,只有侯瑱因被别人打败归附朝廷,广州萧勃起兵失败,其余都没有解决。陈永定三年(559年)六月,陈霸先去世,年五十七岁。侄陈蒨继位,是为陈文帝。原湘州刺史王琳一得陈霸先死讯,便引兵东下,到文帝天嘉元年(560年),他在芜湖兵败,又出奔北齐。而这时巴陵、湘州又为北周所据,后经侯瑱、侯安都等讨伐力战,才于文嘉元年十二月收复。陈朝至此才保有长江中下游(不包括江陵地区)的江南全部,是南朝时期辖境最小的一个朝代。

  陈霸先是个有作为的人物,但是他创立的陈朝,却是一个没有前途的王朝。陈氏集团的基础太差,周围的环境又太险恶,所以尽管能一时立住脚跟,但江东王气终究难以维持长久。

  陈武帝立国之初,长江北岸是北齐的势力范围;西北有北周和后梁,荆襄全属敌境;而江南内部还有若干不愿与他合作的势力,如缙州(今浙江金华)留异、临川(今江西抚州)周迪、闽州(今福建)陈宝应、湘州(今湖南)王琳等。王琳是一个强劲的对手。陈霸先受禅前,曾以梁敬帝的名义征他入朝,他拒不应命。陈霸先命侯安都、周文育领兵讨伐。永定元年(557年)陈霸先受禅时,两军还没有决战。侯安都得到消息后,叹道:“这么一来,我师出无名,一定要败了!”他料得不错,沌口(今武汉市汉阳东南)一战,陈军大败,侯、周二将和裨将周铁虎、程灵洗都成了俘虏。王琳把军府移驻郢州(今武汉市),所部进占江州。永定二年(558年),王琳立梁元帝的孙子萧庄做皇帝,俨然和陈朝唱起对台戏来。相持到八月中,王琳才接受陈武帝所派说客的劝告,退回郢州。他之所以肯退兵,其实是由于后梁乘虚袭取了长沙、武陵(今湖南常德)等地。被俘的将官,除周铁虎被杀外,侯、周、程三人总算逃还陈军。
  永定三年六月,陈武帝去世,其时距王琳撤兵不过十个月。江陵陷落后,陈武帝原在梁元帝处做“质子”的儿子陈昌和侄儿陈顼即被西魏军带往长安。这时只有另一个侄儿陈蒨(陈顼之兄)成为惟一的皇位继承人,而惟一的旧将侯安都(陈氏初起时,旧将不过杜僧明、周文育、侯安都三人,杜已死,周不久前又为叛将熊昙朗所杀)则成为决策大臣,这个朝廷可谓寡弱之至了。

  王琳知陈武帝已死,立即准备再举进攻。十一月,兵进大雷(今安徽望江)。陈文帝命侯瑱、侯安都等领兵抵御。两军相持到文帝天嘉元年(560年)二月,已达一百多天。北周见王琳东下,发兵袭击邱州,因守将孙瑒坚守,没有得手。王琳得讯,怕军心动摇,率水军东下,企图速战速决。芜湖之战,王琳大败,退到湓城(今江西九江),收拾不拢残部,只得逃投北齐。萧庄也被侍从送到齐境。攻郢州的周军攻城不下,见陈军将到,便解围而去。孙瑒见大势如此,便投降陈朝。陈军进而与后梁、北周争巴陵(治今湖南岳阳)、湘州,到天嘉二年(561年)正月,逼退周军,陈的西境才达到今鄂中、湘北,可以说勉强站住脚跟了。

  陈武帝陈霸先虽然在战场上战无不克,但是却抵挡不住权力的诱惑,在尚未统一江南的情况下就急匆匆登上皇帝的宝座,致使简单问题复杂化。

  据守在长沙一带的王僧辩部将王琳不买陈霸先的账,拒绝招降,并指挥战舰顺江而下,宣称为王僧辩报仇。本来这是两个军事派系的斗争,陈霸先挟天子以令诸侯,掌握主动权,很容易获胜,然而他以陈代梁,就失去了政治的正确性,派去镇压王琳的军队也成了师出无名,王琳的地方军队反倒成了讨逆的义师。结果在沌口(今湖北汉阳西南),侯安都和周文育率领的陈军被指挥若定的王琳击败,大将周铁虎被杀,侯安都、周文育被俘,通过贿赂关押他们的太监才逃得性命。

  陈武帝在位不到三年,至死也没完成小半壁江山的统一大业。江州(今江西九江)以西的长江中游,几乎全被王琳占领。王琳干脆把治所从湘州长沙迁到郢州(今湖北武昌),屯兵长江之上,并向江北的北齐称臣,把梁元帝的孙子、永嘉王萧庄迎到郢州(萧庄在之前的齐梁大战中,作为人质去了北齐),推为梁国皇帝,与陈国对抗。没曾想,后梁乘虚而入,抄了王琳的后路,攻占长沙等郡。如此一来,小小的长江中下游地区就有三国并立:建康的陈、郢州的梁和荆州的后梁,两个附庸梁国分别是齐、周两国在南方的代言人。

  于是重大的责任就落到了陈武帝的继任者——陈文帝的肩头。以此而言,陈文帝并非守成之君,实乃开创之主。

  陈文帝陈蒨是陈武帝的哥哥陈道谭的长子。陈道谭死于侯景之乱,陈蒨被侯景关押,险遭毒手。侯景灭亡,陈蓓被陈武帝委以重任,打了不少漂亮仗,在朝中军中都很有名望。陈武帝有一个在世的小儿子陈昌,梁元帝建都江陵,陈霸先驻守京口,把陈昌和陈蒨的二弟陈顼一同留在江陵做“质子”,后来西魏攻陷江陵,两兄弟都被掳往西魏。所以陈武帝驾崩时,陈昌不在身边。章皇后寄望北周送回亲生儿子,迟迟不愿确定继承人,最后迫于中领军杜稜、中书侍郎蔡景历以及侯安都等武将的压力,不得已才补立遗诏,由时任临川王的陈蒨入继大统。

  听说陈武帝去世,王琳大喜,趁陈蒨根基未稳之机,命部下孙玚守备郢州,自己率领水陆大军东征。北齐也派出大将慕容俨兵临江北,声援王琳。

  王琳初战告捷,大破前来阻击的陈将吴明彻,乘胜进驻栅口(今安徽无为东南)。陈文帝不慌不忙,命太尉侯与司空侯安都领兵抵御。侯瑱与王琳曾经同为王僧辩手下部将,王僧辩死后,两人分道扬镳,一个拥陈,一个拥梁。侯瑱深晓王琳用兵之道,并不与他硬拼,督统各军在江东的芜湖与王琳相持,从头一年的十一月拖到了第二年的二月。春天一到,江水暴涨,王琳的船队声势浩大,发起进攻,侯瑱率陈军沉着应战,成功拦截。王琳船只受损,退保西岸。就在这时,郢州方面传来快报,觊觎已久的北周和后梁发现郢州空虚,派荆州刺史史宁领兵几万突袭,军情紧急。

  王琳进退两难,假若回兵救郢州,且不说来不来得及,手下士兵一旦知情,弄不好就不战而溃。他把心一横,下令急行军,打算先灭了陈国再说。时逢西南风大作,从芜湖往下的一段长江正好是东北流向,王琳处于顺风,自以为“天助我也”,不顾一切地扑向建康。

  王琳没有想到,侯瑱绝非一介武夫,而是个很懂随机应变的人。他在江边看得真切,轻轻让过王琳的船队,然后跟在屁股后面追打,这样一来,西南风反被侯瑱利用。王琳的士兵向陈军投掷火把,大风一吹,火都烧向王琳军,陈军啥事儿没有。侯瑱又用小船快速撞击敌船,洒上高热的熔铁,王琳的船队顿成一片火海,死伤惨重。

  江中的水军向西溃败,来接应的齐军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两军在岸上踩成一团,自相践踏,陷进芦苇丛的泥沼里。王琳带了十几个亲随乘小船狼狈不堪地逃到湓城(今江西九江),也不敢回郢州(都不知现在是姓梁还是姓周了),护送着萧庄投北齐去了。

  其实,郢州在孙玚的带领下倒是战绩不小,几千守兵硬是扛住了北周的大军。本来指望王琳全胜凯旋,大家一起欢庆,谁料想王琳一去不返,陈国的大军乘胜追来。北周眼见这便宜不好占,无奈解围。上司王琳跑了,陈军又士气正盛,孙玚知道守也无益,便流泪开城,向陈军投降。

  困扰多年的外敌一朝消灭,陈文帝正要庆贺,北周的宇文护就给他送上一份“贺礼”——堂弟陈昌。

  陈昌在北周的俘虏生活不算太坏,以前陈武帝多次向北周讨要儿子,北周觉得陈昌奇货可居,一拖再拖,没能达成交易。等陈武帝一死,“奇货”迅速贬值,宇文护却忽然觉悟,决定放陈昌回国。用意不言自明,离间陈氏兄弟,最好引发内斗,从中渔利。宇文护的这手棋实在让人无法恭维。

  首先,陈武帝在位的时候他没送陈昌回去准备继位。如果那时候把陈昌送回国,陈昌几乎是必然的皇位继承人,那么北周对陈国的新皇帝就有再造之恩。势单力孤的陈昌即便不念恩,至少他要坐稳皇位还需要北周的扶持,北周从中赚取的利益能小么?

  其次,陈文帝即位后,宇文护仍然有更好的策略。陈昌毕竟是陈武帝的亲儿子,继位的合法性要高过陈蒨,如果北周给陈昌封个陈王之类的头衔,再派兵护送陈昌到江南做皇帝,同时积极拉拢所有拥护陈昌的“正统派”,搞个类似后梁的傀儡政权,不是也很好吗?

  最坏的手段就是,一面唱着高调要送陈昌回国,一面又不给予政治与军事上的支持,白白把一只潜力股给炒成了垃圾股。

  偏偏陈昌还不识趣,完全没有乃父遗风,回国之前得意洋洋地给堂兄写了封信,满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言辞间很不客气。

  陈文帝看了信差点没气乐,就这副吃相还跟我抢帝位呢!不过表面文章还得做足,他找来侯安都(武帝时代的名将杜僧明、周文育都已去世,只剩下侯安都了),愁容满脸地说:“太子就要回来了,我只求一块封地,做藩王终老此身。”

      侯安都耿直,当下答道:“自古哪有天子被代的道理?微臣愚钝,不敢奉诏!”他表示愿为文帝“分忧”,去接陈昌。

  陈昌满面春风地登上“祖国”迎接他的大船,渡过长江后,就变成了一具尸体。侯安都上报:大船在江中损坏,皇弟不幸溺亡。

  陈文帝得报,亲自出城,在堂弟的棺柩前演了一出“猫哭耗子”的大戏,继而颁旨,以王礼厚葬陈昌。

  陈昌丢了性命,但是北周手里的另一名南陈皇室成员陈顼,却幸运得多,毕竟他是陈文帝的亲弟弟。经过谈判,陈文帝同意割让西南的黔中、鲁山两地(今湖北、重庆交界一带),于天嘉三年(公元562年)换回了陈顼。在陈文帝的扶植下,陈顼青云直上,成为文帝重要的左膀右臂。

  陈文帝继续巩固他的统治:向西,他命侯瑱夺回了北周占据的湘州(今湖南长沙)和巴州(今湖南岳阳);向南,他先后讨灭了豫章(今江西南昌)的熊昙朗、东阳(今浙江金华)的留异、晋安(今福建福州)的陈宝应和临川(今江西抚州)的周迪。这些人都是出身溪、越等族的土豪酋帅,割据一方,时降时叛,朝廷有外敌的时候,无力搭理他们,只能以笼络安抚为主,等到外患消除,他们也就如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头了。

  至此,陈国才真正拥有了整个江南之地,虽然领土比梁代少掉了一半,但老百姓好歹可以过上几天太平日子了。

  陈文帝即位时的年号是“天嘉”,取梁武帝早期年号“天监”的前一个字和宋文帝年号“元嘉”的后一个字组合而成,由此我们可以窥见陈文帝的治国施政理想。陈文帝确有这两位皇帝当年的风采,他早年了解民间疾苦,因此崇尚节俭,宽徭薄赋,休养生息;他又实行了南朝历史上的最后一次土断,有效增加了财政收入,使得国家经济逐渐从侯景之乱后的破败中恢复过来。

  人无完人,陈文帝到了后期就没有那么勤政了,人也变得喜好猜忌。他赐死了拥立有功的侯安都,又效法梁武帝,玩起了舍身归佛的“游戏”(南朝的佛事并没有因为梁武帝的灭亡而萧条,反而在陈代掀起新的高潮,自陈武帝开始的几位君主都是佛教的忠实信徒)。

  所幸,陈文帝在天康元年(公元566年)因病去世,没有像梁武帝那样晚节不保。可是有些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比如他的“同志”韩子高。

  韩子高的原名叫做韩蛮子,另有一说他姓陈,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出身很低微,却长得无比艳丽,犹如女子。侯景之乱爆发的时候,他年方十二岁,流落在民问,遭遇乱兵的追杀。说来也奇,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士兵见了梳着一头总角童髻的韩蛮子,竟没有一个忍心下手。韩蛮子凭着他异乎常人的美貌,一次次从死人堆中逃了出来,保全了性命。

  侯景覆灭时,韩蛮子寄寓在建康。他与大队难民一起,跟随出镇吴兴的陈蒨的南下车队,准备回山阴老家。陈蒨本人也是帅哥,可一看到韩蛮子,还是吃了一惊,他问韩蛮子:“你想要荣华富贵么?何不跟着我呢?”韩蛮子大约也被陈蒨的英武之气所震撼,二话没说就答应了。陈蒨觉得“蛮子”这名字不好听,也不大气,给他改名为子高。

  从此,韩子高与陈蒨出双入对,形影不离。韩子高懂得体贴,又善解人意,把性格有些急躁的陈蒨伺候得十分周到。陈蒨则让韩子高学习骑射、兵法,使他逐渐成长为手下一员胆略过人的得力干将。按照冯梦龙所编撰的《情史》的说法,两人间远胜过主仆之情,更有甚者,陈蒨在当皇帝以前,有一回对韩子高说:“人们都说我有帝王相,如若成真,我就册封你做我的皇后。”令韩子高感动不已。(明代作家王骥德的杂剧《男王后》,便由韩子高与陈蒨这段不伦情事引申开去)

  陈蒨做皇帝后,终究囿于世俗之见,没能封韩子高为皇后,但也对他大加封赏,任命他为右军将军,负责台城的防务。平定王琳后,韩子高更是统率重兵,深受陈文帝的信任,在几次平定地方叛乱的战役中都有出色表现。天嘉六年(公元565年),韩子高升任右卫将军,一时位高权重,成为朝中不可轻视的人物。

  然而,韩子高的地位过分地依附于陈文帝,一旦陈文帝驾崩,他也就大祸临头了。

  陈文帝临终前担心十三岁的太子陈伯宗难堪大任,提出把皇位传给弟弟安成王陈顼,陈顼泪流满面、执意推辞。陈文帝显然是在试探陈顼的底(正与宇文泰的手段不谋而合),因为在此之前,陈文帝曾与五兵尚书孔奂、中书舍人刘师知、尚书仆射到仲举等人商议改立陈顼为储君,遭到众人的一致反对,便打消了这一念头,还对孔奂等人大为赞赏。

  陈文帝大力提拔陈项,是要借助宗室的力量来对抗与经济一同恢复的世族势力,稳固陈氏江山,但他还没大方到愿意把江山转让给弟弟。陈顼也很聪明,当面向哥哥表了忠心,取得了信任。陈文帝在遗诏中,任命陈顼与刘师知、到仲举共同辅佐十三岁的太子。陈伯宗继位,改元光大,以陈顼为大将军、司徒、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

  刘师知是陈武帝的重臣,他最大的一件“功劳”就是参与执行了杀害梁敬帝的任务,到仲举则是陈文帝的重臣,两位都是文官,在宫中参与决策大事。陈顼带领左右亲随入驻尚书省,主持行政工作,刘师知等人心存忌惮。几个人商量着要把陈顼外调,由太后东宫的通事舍人殷不佞给陈顼假传太后的旨意,说:“如今天下太平,四方无事,安成王可以返回东府(位于台城外)处理扬州的事务。”

  陈顼领旨退到内室,手下的参谋毛喜对他说:“如今社稷未宁,局势不稳,这肯定不是太后的意思。希望大王以社稷为重,三思而行,千万不可让奸人得逞,步曹爽的后尘!”

  陈顼本来就是半信半疑,听了毛喜的分析,深感有理,便假装生病,把刘师知召到府中谈话,同时派毛喜进东宫向太后和皇帝求证,马上戳穿了谎言。(刘师知等人也是没有政治斗争经验,如此重要的决策,至少也得拉太后或皇帝这样的靠山啊,什么前期工作都不做就想空手套白狼,实在是异想天开)

  陈顼得到确凿证据,当即囚禁了刘师知,并入宫向太后和皇帝通报刘师知等人的罪状。刘师知下狱赐死,到仲举贬官软禁,跑腿的殷不佞倒是运气不坏,因为品行不错,被陈顼免了罪,只是做不成通事舍人了。到仲举事败,韩子高吓坏了,他俩同为文帝时代的要臣,不免兔死狐悲。韩子高心知自己手握兵权,必被猜忌,主动向陈顼请求出镇外地。可是陈项与陈文帝不同,对男色没有兴趣,不予理睬。没过多久,陈顼接到告发,说韩子高与到仲举谋反,便将两人赐死。韩子高时年三十岁,看起来,“天妒红颜”的说法,对于男人也是适用的。

  韩子高被杀的消息在陈国掀起轩然大波,据守长沙的湘州刺史华皎与韩子高一样属于文帝嫡系,心不自安。为求自保,他一面秘密招兵买马,与北周和荆州后梁政权接触,取得两方的支持,一面向朝廷上折,请求调任广州刺史。

  陈顼看出华皎的用意,假装答应了他的要求,却扣住诏书不发,以大将吴明彻为新任湘州刺史,率领三万水军赶往郢州,征南大将军淳于量率领五万水军跟进;陆路方面,以冠武将军杨文通从安成(今江西安福西)出茶陵,巴山太守黄法慧从宜阳(今江西宜春)出醴陵;又以司空徐度为车骑将军,总督十几万大军,进兵湘州。

  面对陈顼咄咄逼人的攻势,华皎这边只有巴州刺史戴僧朔、长沙太守曹庆等少数将领响应,强弱悬殊,他忙向北周与后梁求救。

  北周把陈顼送回陈国后,两国便恢复了正常的邦交,五年没打仗了。北周宇文护却不满于现状,总觉得陈顼这个放回去的“人质”没能带来更多的好处。他压制住国内反对出兵的声音,以周武帝的胞弟、卫国公宇文直为总督,大将军权景宣和元定分别率领水军和陆军南下,援助华皎。

  在荆州江陵,后梁宣帝萧詧已经去世,在位的是他的儿子梁明帝萧岿。此人很热衷于对南朝作战,欣然接受了华皎的归降书,派出柱国王操率两万水军与华皎会合。

  周、梁援军与华皎本部军队兵分水陆两路:水军由华皎统领,包括权景宣的北周水军与王操的后梁水军,顺流而下,屯兵长江上的白螺矶(今湖北监利东南);陆军驻扎在鲁山,由宇文直指挥,其中元定的几千北周步骑兵进围郢州。南陈也不示弱,吴明彻溯江而上,与华皎相持,淳于量则驻军夏口,阻住元定的退路。一时间,周、梁、华、陈四方军队纵横驰骋,甚是热闹。

  华皎得到援军,信心倍增,水军船队从巴陵浩浩荡荡地出发,顺流乘风,很快就在郢州附近的沌口与吴明彻等人的陈军相遇,一场惊心动魄的大规模水战开始了。

  华皎的周梁联军占据上游,优势明显,尤其是主力船只体型庞大,船上置有拍竿,令陈军难以靠近。所谓拍竿,实际上是一种大船上配备的重型武器,一般的形式是:在船上竖起桅杆,每根桅杆上固定一道粗壮的横杆(类似巨型投石机的杆臂),一头悬上大石,伸出船外,另一头用绳索连接辘轳,由多名士兵控制,一旦敌船行驶到攻击距离内,就驱动拍竿砸下大石,将其击碎。拍竿作为水战利器,最初出现在晋代,到了南北朝后期使用逐渐频繁起来。陈军船上也有拍竿,但数量和威力远不及周梁联军。

  吴明彻和淳于量并未被联军的气势吓跑,他们分析战势后,终于想出了应敌良策:花重金在于军中募集一批敢死队员,驾驶多艘小船冲向华皎的船队,不断进行骚扰。联军使用拍竿反击,小船顿成碎片,可是联军的石块也消耗完了。这时,淳于量才指挥陈军的大船用拍竿发起攻击,失去拍竿威力的联军大船无法拒敌,全部被击破沉没于长江之中。

  华皎不甘失败,又用船装上干柴,点上火,向陈军驶去,打算焚烧陈军船只,不料风向突变,反而把自家的船给烧着了。于是联军大败,华皎、戴僧朔、宇文直等人乘小船逃往后梁。元定的军队攻不下郢州,仓皇退到巴陵,被先期占领巴陵、长沙等地的陈将徐度、杨文通生擒。

  吴明彻乘胜追击,一举攻克后梁的河东(今湖北松滋一带),又在第二年(光大二年,公元568年)兵临江陵,引水灌城,梁明帝吓得逃往纪南(今湖北江陵北)。眼看江陵城危在旦夕,北周也不想丢掉这个附庸,大将军田弘率领周军协助后梁军队日夜苦战,终于打败了陈军。吴明彻见后梁后援强大,就势退到公安,梁明帝才得以返回江陵,继续维持他的傀儡政权。

  陈顼平定了华皎的叛乱,扫除了忠于文帝的势力。光大二年年底,他借太皇太后(即陈蒨和陈顼的母亲)的命令,废掉陈伯宗,自立为帝,改元太建,是为陈高宗孝宣帝。又过了两年,陈伯宗暴毙,年仅十七岁,其中的内幕,不消说,读者大概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