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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日报人物在线记者周裕妩 近日，沉积28年的白银连环杀人案终于告破，据警方通报，他们通过Y-DNA染色体检测技术，初步确定了犯罪嫌疑人，随后经过指纹比对和进一步的DNA比对，最终确定了杀人凶手。 Y-DNA染色体检测技术立下大功，一时吸引来无数普通民众的关注，事实上，这项技术已经出现了30多年，几年前，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人类学系教授李辉带领他的团队，就是利用这项技术进行了一项曹操后人的研究，通过家谱和DNA证明，辽宁丹东东港市曹祖义等九个家族是曹操后裔。 李辉所在的实验室，目前已建立起覆盖全国和东亚大部分地区的数据库，其中现代人群的DNA样本数据约有40万份，古代遗骸DNA样本数据约有4000份。近日，李辉在接受广州日报人物在线记者采访时透露，接近一半的中国男人来自3个谱系，也就是说，他们是由3个6000年前的男人繁衍而来。 白银案告破后，李辉在其朋友圈上转发了这条新闻，并称其为“分子人类学的伟大胜利”。Y染色体检测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功能？ 李辉描述道，因为Y染色体是为男性所独有，在单系遗传物质中，男性同时拥有Y染色体DNA和线粒体DNA，女性则只有线粒体DNA，所以Y染色体是一个家族父传子子传孙、继而能够世代相传的“传家宝”，这一特性只有Y染色体有；同时，Y染色体在遗传的过程中也会产生突变，同一个家族男性相隔的年代越久他们所携带Y染色体积累的差异就越多，那么，根据遗传的距离，可以把所有的男人画成一棵“树”，再根据你的姓氏，就可以找到你在这棵“树”上的位置。 1/5中国男人来自湖南？ 李辉和合作团队在研究中发现，中国有接近一半的男人来自3个谱系，这3个谱系的扩张时间非常早，速度也非常快。 这3个谱系中，目前后代最多的是第一个男性始祖， 第一个男性始祖中国男人约有五分之一都是他的后代，他大概生活距今约6800年前的时代，他在较短的时间内有了很多孩子，其中儿子很多，数量或许达上百个，随后，他的后代又在很短的几代里迅速繁衍至上万人，“所以这个人不可能是普通农民，应该是一个帝王级的人物。” 考古发现显示，中国最早的城市湖南常德城头山古城，初建的年代就在约6800年前。李辉判断，这个男人很可能就是城头山古城的首领，否则无法解释缘何子嗣众多又能迅速繁衍开来，“城头山古城出土的白陶盘上面刻着八角星，这在中国早期文化中相当于国徽，这和伏羲演八卦有没有关系？他会不会是我们古代传说中的伏羲呢？这是很值得探讨的。” 李辉认为，从7800年前开始，湖南高庙文化中出现了大量传说中的元素，包括凤鸟、建木等，中国文化后来是各种文化的融合，但高庙文化无疑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它在当时的影响范围很大，包括整个南部中国中南部，随后它向四周扩张，进入了安徽、苏北，在约6300年前到达了山东。 山东在距今五六千年前，本土文化迅速和高庙文化融合，形成大汶口文化，“文化的迁徙在基因上可以得到呼应，这第一个男性十足的最古老分支还在湖南，同时，山东、冀东有一半的男人也是这个男人的分支后代，遗传的分布和考古的发现证实，中国南方和东方的文化在上古时期是一个体系的，就是所谓的太昊少昊体系，这和中原地区的并不一样。早期的三苗九夷和后期的齐鲁荆楚，有着独特的南方文化面貌。” 李辉还认为，苗族不可能是蚩尤的后代，“这第一个男性始祖的基因现在也大量地留在苗族人里面，所以苗汉两族大部分是同源的，如果这个男人是太昊伏羲氏的话，苗族也是太昊伏羲氏的后代。蚩尤毕竟战败被杀，他的后代也会被灭族。” 第二个男性始祖大约生活在6500年前，有约14%的中国男人是他的后代。这个年代河南仰韶文化进入辉煌的年代，也开始建城。这个年代的考古目前有发现的是河南濮阳的西水坡大墓，李辉说，这个墓葬不仅大，达数百平方米，而且造型很独特，东边用贝壳摆了个青龙，西边是白虎，脚下是北斗，南边摆排了南方七宿的动物造型，这种格局就体现了这个人就是被当时人们认为的天神、太阳神。 第三个男性始祖则是18%中国现代男人的先祖，他大约生活在5400年前，生活区域在今河北辽宁一带，“第三个男人的后代占比达到18%，比第二个男人多，他应该很强势，当然这些都是猜测。” 排在这三个男性始祖之后，还有一个大约生活在4000年前的男人，第四个男人的后代，他的子孙如今占比是8%，他大约生活在夏朝时期，第五个男人的后代，在中国现代男人中占比6%，他约生活在商朝。 孔子、曹操后裔被找到 这么算来，中国有66%的男人是可以根据Y染色体找到自己的先祖。 李辉说，精确到中国男人的每个姓氏家系，是法医系统要做的事情，这次白银案能够侦破，也是甘肃警方做了非常庞大的基础数据采集工作和整理研究才实现的。 在一项曹氏后人的研究中，李辉和他的团队就是通过家谱和DNA证明，全国有九个曹氏家族是曹操后裔。 通过同样的方法，李辉还找到了孔子的直接后裔，这些人主要集中在曲阜、衢州和兰考这三个地方。李辉说，孔家有三次分家——唐代的时候，有一波人逃难到兰考，所以在那边建有孔家分支的宗庙；北宋覆灭南迁的时候，又有一波人逃到了浙江衢州，这是孔家的南支；到了元代，一部分孔家人被迫回到曲阜，这就是孔家的北支。这三支孔家后代的Y染色体主体基本一致，来自前文所说生活在商朝的第五个男人始祖，孔子应该是商朝的贵族后代，这种说法目前看来是合理的，这也与孔子是殷商后裔的身份相吻合。 沪近1/4人同一祖宗 李辉实验室的每个人都会检测自己的DNA数据，比如，李辉就从他的Y染色体上看到，虽然自己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但基因却告诉他，他是一个纯正的北方汉子，基因来自北方族群，他是第二个男性始祖的后代，他的Y染色体是O3型的，而上海近1/4的男人是O1型，为第四个男人的后代。Y染色体为O1型的男性，最早生活在北部湾沿岸，海南以西那部分。 李辉说，O1型染色体的发现能追溯到两万多年前，到了8000年前，这些男人开始到了浙江、上海一带。 李辉表示，实验室是拿国家费用做研究的，目前并不接受与研究项目无关的人寄样检测，如果人们想知道自己DNA所携带的秘密，一般只能找商业机构。 质疑： DNA检测会否侵犯个人隐私权 Y染色体检测技术帮助白银案侦破，有人提出，希望将来DNA数据能录入身份证，让社会更安全，但也出现了不少质疑声，这是否侵犯了公民的隐私权？ 国内已出现类似案例，比如曾经的“中国基因歧视第一案”。2009年4月，小周、小谢、小唐参加了佛山市公务员考试，一路顺利通过笔试、面试最后进入体检环节，就在接近“终点”的时刻，三人却因检查出携带地中海贫血基因，被认定为体检结果不合格，从而失去了公务员录用机会。三人不满人事部门的健康歧视，将佛山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告上法庭，代理律师指出，考生参加的“平均红细胞体积”检测和“地中海贫血基因分析”超出了《公务员录用体检通用标准（试行）》中规定的血常规检测项目，且从未对其必要性做出任何说明，这种做法违反了相关法律规定，侵犯了考生的“身体隐私”，但三人一审、二审均败诉。 对于类似案例，李辉坚决反对公开公民涉及健康的基因信息，因为这不仅违法，而且会对个人工作生活产生重大负面影响。如果未来诞生“基因身份证”，李辉认为，身份证只可以公开公民的线染色体高变区和Y染色体，“这些可以放上去，因为它和健康无关，但对建立良好的社群关系和人际关系有益，人们一看就知道，这是不是一家人，也能对个体进行道德约束，因为你可能要顾及到族群的声誉。” 在过去的20年里，李辉的实验室已经逐渐建立起一个较为全面的数据库，其中现代人群的DNA样本数据有约40万份，古代遗骸DNA样本数据有约4000份，“在中国还没有相关法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完全按照国际规范一步步来做，我们的每一次采样都要对方签知情同意书，告诉对方有什么权利有什么义务，要做什么，我们怎么保护你的隐私，对你有不利影响的隐私我们不会泄露。在我们的研究过程中，采样者的名字是被屏蔽掉的，所有数据在我们的表格里只有姓和编号，无法追溯到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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