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威横扫赫名扬,龙幡舞闪埃尘狂。 腾拿挪掂施小计,头肩肘胯挑大梁。 幡是什么?搁千年皇朝那,就是震龙威、扬虎威的旗帜。那时可没摩托车引领,也没警车、大奔开道,就借着浩浩荡荡的掌旗手烘托着皇恩浩荡。皇爷起驾到哪儿去溜达,打老远的看得就是黄龙旗招摇。百姓见喽,可得躲远远儿的。你要是把皇爷当今儿的明星“范儿”追着,不怕脑袋离身子,就往跟前儿凑。 御驾亲征或者祈天拜地,跟着轿子颠呼,在旁举旗幡的主儿,高举的幡上还有两三层金顶带流苏的伞盖。皇家仪仗队,要的是气势,威风凛凛。甭看着哥几个沾皇威的光儿,牛皮哄哄,其实不然。那叫什么:母女俩守寡——谁难受谁知道。 要说:耍幡?那年头可早啦!从晋代起,皇爷就爱开涮、逗闷子。路途遥遥该歇歇儿了,叫来旗手“耍”。再累得四脖子汗流,谁敢言语声儿,拿个旗杆子上下抖呗!先就是左手换右手,右手倒左手那样“倒骚”玩。再瞄着:伞盖,旗子,忽闪忽闪的,带响儿的旗瞧把皇帝乐得:忘了劳顿之累。 就这么着,回了宫,除了定时辰上朝见文武官员,再就是皇后嫔妃那些个惯常的事儿。闲着啦!又拿旗手“耍”幡找乐子。没准儿那时就说啦,提高仪仗队旗手的掌控技艺,并非一日之功。细琢磨,“耍幡”是皇帝的一大发明吧? 文武官员出门在外也不含糊。虽说阵势小点儿,中幡小幡使着,可不敢使唤金绸子黄缎子,顶多了把大姓标在旗子当间儿。马队人旗一干人,一路也风光。赶上马快风疾,腾起的尘烟真能舞风遮月。说是呼风唤雨,也不算太邪乎!您想啊,顶戴花翎、颐使气指、驷马难追,除了皇帝老子,眼里没谁!谁又敢惹这帮带“品”的官儿?哪个不长眼的拦了轿子,吃不了兜着走。 原先,当官的也想让旗手们“折腾”大幡,五丈开外高,带红罗伞,缀着三面旗,没法儿玩得顺溜。小幡,丈来长就是耍起来也不带劲儿。再说了,太矮的幡,平衡掌握起来更不易。唯有中幡,唯有“耍”中幡的技术,流传到今。千年的传承,千年的修炼,皇家深宫里面的中幡,倒成了一面非物质遗产的旗帜。就瞧着耍中幡的威武,个中滋味只有亲身历练才能体会其中的辛酸苦辣。 中幡:约摸三丈高矮,四五十斤重,两根长竹竿子接着,大伞盖儿,大小旗标,上细下粗。手举着是旗,“沾”身上“绕”身边儿的就成了“幡”。搁鼻梁子上,顶着脑门子,那叫耍幡基本功;倒换着两手托着,学着踢脚迈腿,那叫刚进“幡”行的门儿;练着能扔高地滚翻了,自当是有眼力价儿,给师傅师娘伺候好喽!要不然,且轮不上替师傅占圈、耍手艺、领赏呢! 咱不细说天桥,不琢磨王小辫,不深提宝三。那说谁那? 彭大爷是我家远房亲戚,还没出五服。老旗人,上几辈子的当家人可全是瞅在皇帝身边耍幡儿的。据说,彭家的先人“耍”的了得:手法儿快,快卷残云;腿法儿灵,灵如狡兔;肩膀儿能,能扛泰山顶。瞧那项背,比得了虎背支起半座山玩似得,下巴就是座千斤顶。幡不离身、杆不着地。“霸王举鼎”,显着就是一股霸气;“张飞骑马”,瞅着就是一幅张扬;“童子抱寿”,瞧着就是一脸痴顽。那会儿“苏秦背剑”没几个人能来,看彭家老爷子转身儿一个造型,大竹竿子瞬间就从后手“撩”到了后脖颈子。周边一叫好,老皇爷当场就赏了两锭银子。 徒弟们在中圈里拳打脚踢、抻胳膊伸腿,想着招人气儿。怎么不见玩玩中幡?敢情真功夫没到家,甭露怯。就凭着手上腾挪掂拿简单地玩玩中幡,叫好的不多,自然人脉还没到。彭大爷一看,急了!抄起中幡耍了起来。“我就不信啦,有彭家的玩意儿在,还愁拢不住人?”师傅憋红了的脸,徒弟看着捏把汗。有心拦拦让师傅歇歇,徒弟们又不灵。于是,“老虎大撅尾”、“秦王倒立碑”、“擎天一柱”幡旗在彭大爷身上左右翻飞,不再有重复的。内行看门道,瞅着活儿绝,认准是真传,立马就有人扔钱。一片叫好声,“哄”得彭大爷忘了自个儿还是个病秧子,又一个虎步跨到了圈中央。 一拨人走了,新一溜儿人又挤成了圈。彭大爷先热热场子,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儿,徒弟们做些小把戏。人家奔着好中幡手艺来的,彭大爷拱手告谢,喘着粗气抻了抻腿脚,本想来个倒踢紫金冠,还没等幡杆儿落地,彭大爷椡不上来气儿,眼瞅着中幡要倒地。徒弟们一个扶起了幡杆,一个扶起了师傅。 旧时,为生存努大发了,彭大爷从此一蹶不振,没再下过炕。没等再熬过来年开春,一口痰火堵了人的命道,脸憋嘚红红的,不情愿就这么离开。本来,生性刚强的彭大爷不是“为五斗米折腰”的怂人,江湖上混,靠的是仁义与义气。这可倒好,病来如抽丝,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就撂在了幸福门槛之外。一声唏嘘,老者岂能与世道较劲儿过招?硬扛着,纯属无奈的选择。 彭大爷没那好命儿。等着这时候,耍中幡的可是国家的宝贝。不再是讨小钱儿,哄大伙儿乐和,混口饭吃的江湖地摊了。作为中华奇葩,扛着中幡能舞动五洲风云,家里家外的,没有不敬佩的道理! 2010·3·6 注:1·此文为文集中的一章。照片为网上所载,网络文章暂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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