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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走就走带上唐诗 之十一《独坐敬亭山》 文化抚顺

 问道轩 2018-01-10
说走就走带上唐诗(十一)
  ——来吧,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融化进唐诗与山水的怀抱,穿梭于历史和现实的深情。

 

    独坐敬亭山


  众鸟高飞尽,
  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
  只有敬亭山。

  安徽以黄山、白岳(齐云山)两山闻名,但李白的一首小诗让宣城的敬亭山也倍受关注。诗的题目就是《独坐敬亭山》。这位以浪漫、豪放闻名的大诗人少见地在诗中倾诉了很显凄凉的孤独之情,孤独到相看不厌的只剩下一座山了啊——可是,与李白相看不厌的真的只是一座山吗?有人认为这座山代表着一个人,一个李白说不出口的女人——玉真公主。而且居然翻得出证据来证明这段相差11岁的姐弟恋。

  证据一(☆级):这种含蓄吟咏抒情方式是唐朝诗人的惯用手法。李商隐那些无题诗就被很多人看作是为了宫里一位有身份的女人写的,李白与公主的婚外恋当然也同样见不得光,所以见怪不怪,李白恋上并思念玉真成为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个不能算证据,只是猜想。

  证据二(☆☆☆级):玉真公主很奔放,而李白也很会把妹,于是生出一段孽情。唐朝的公主们性情多很奔放,太平公主更是私生活开放的代表,并且做了女道士。玉真公主是太平一手带大的,并且也做了女道士……所以,玉真和李白发生恋情是很可能的——这个推理的漏洞也太大了,但李白很会把妹倒非常可能是真事儿。

  从李白的诗歌可以看出他还是很懂女人心理的。李白诗中对情感的刻画十分细腻动人,他的爱情离别诗《长干行》中就有诗句:“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这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出处,童真无邪的情感跃然纸上,十分打动女人的心(还有我的心)。这首《长干行》与白居易的《琵琶行》相比篇幅更短(150字对616字)却人生跨度更大、内涵更丰富;语言更古朴却让人更容易读下去、更愿意读下去;同样是在家里守空房的商人老婆,一个是青梅竹马的小妻子,告诉老公如果回来要事先捎个信儿、哪怕迎出七百里她也愿意,另一个却是“老大嫁作商人妇”的乐妓,夜里回忆着“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的旧时光,然后跑出来给白先生弹曲儿——《琵琶行》韵律上的成熟远远抵不过它与《长干行》意境美上的巨大差距(李白完爆白居易)。

  李白以女性视角而作的诗并不少,再看两首。《春思》:

  燕草如碧丝,
  秦桑低绿枝。
  当君怀归日,
  是妾断肠时。
  春风不相识,
  何事入罗帏。

  独守春闺的思妇情态真切感人。特别是一反常态的最后一句,让日日断肠的相思泛出一种无奈、无聊的淡然,而愈添情重。个中滋味,纳兰容若的“情到浓时情转薄”可遥相呼应。还有细读下来颇有味道的《玉阶怨》:

  玉阶生白露,
  夜久侵罗袜。
  却下水晶帘,
  玲珑望秋月。

  前两句暗含的意思是在台阶上站了很久,然后放下帘子隔断夜色,却没有隔断离愁。明明是怨妇,却描绘得有些高冷。整首诗从“玉阶白露”到“夜寒罗袜”,再到“水晶帘”和“玲珑月”,冰清玉洁地晶莹着的美丽而静谧的哀愁淡淡地透骨而来。

  最见李白把妹功力的是他的《相逢行》,里面有诗句“相见不相亲,不如不相见。相见情已深,未语可知心。”肉麻得不要不要的(您相信这是李白的诗吗),而且看了全诗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几句前面的好多话是大赞女子美得“疑从天上来”,后面好多话是劝人家莫守空闺、及时行乐,最后还要她“无令旷佳期”。李白这是要作啥?

  李白写给女人的作品里我们知晓当事人的也有几首。《清平调词三首》是他写给杨玉环的,其中最好的是第一首: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被说成了美丽的仙女,换哪个美女不乐颠颠啊。《玉真仙人词》更是把玉真描写成在云端放电应该与王母聚会的神仙,绝对投其所好。还有一篇疑似写给玉真的《长相思》: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
  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
  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
  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
  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一种李白式的相思——浪漫热烈且无所顾忌的直白和震撼。这首诗疑为在求见玉真而不得时所作,诗里面女主角的特点:住在高档住宅、美、不易见……真的像是玉真。

  到目前为止,这拨证据仍然都还是猜测。说点儿实事儿就是玉真确实向唐玄宗推荐了李白。再就是恰巧在李白被“赐金放还”那年,玉真辞去公主身份去当纯粹的道士——这又被过分解读,被说成是玉真为了李白与唐玄宗闹翻了。我更觉得玉真辞职的原因是要避开政治纷争中的风险,毕竟太平、安乐已有前车之鉴。

  证据三(☆☆☆☆级):李白和王维因互为情敌而不相往来。宋代的严羽在批驳“李杜二人名既相逼,不能无相忌”时,认为这是“以庸俗之见而度贤哲之心”。我觉得严羽先生想多了,这里还谈不到贤哲的问题。李白、杜甫是好友也是难友,都是不受待见的落魄者,不具备“相忌”的心理基础。而且,当时杜甫的才华也没有受到充分认可,名望远不及李白,他就是李白的粉丝,根本谈不上“名既相逼”。真正考验李白有否“贤哲之心”的应当是他面对大才子王维的态度。不过,这个考验没有结果。到底为什么生于同年的李白和王维像不认识对方一样,一直都没有搞清楚。在互相赠诗非常普遍的唐朝,他俩从来没有在诗中提到过对方,而且,有着高适、孟浩然等不少共同铁哥们儿的他们居然也没有同时参加宴饮的记录——这是非常怪的怪事儿。这个怪事儿也给了别人可乘之机。于是,王维也被拿来一起演绎了。

  电视剧里面安排过王维和太平公主谈恋爱,这显然是假的,两人相差三、四十岁,太平死的时候王维还是个孩子。所以,被八卦的重任就落在了太平的侄女玉真公主身上——20岁的王维以《郁轮袍》入宫晋见31岁的玉真时,发生故事了;王维被任为太乐丞这个能经常入宫的小官儿,是玉真特意安排的;孟浩然在王维住处藏到床下面,是因为那里是玉真的住所,所以唐玄宗才私下随便出入,所以孟浩然才害怕被看到;王维被贬到山东济州看仓库是因为他擅自结婚惹怒了玉真;王维30多岁丧妻后一直单身也是为了玉真……所有说不清楚的事情都被拿来编排。看起来好多问题被这把钥匙打开了,但这把钥匙却只是想象中的存在。

  其实,李白和王维究竟是不是老死不相往来,还不能定论,因为现在只是没有证据能证明他们有过交往。更多的人并不愿意仅仅通过臆测就去议论这两位让人敬佩喜爱的大诗人在人性上的弱点。

  证据四(☆☆☆☆☆级):玉真公主隐居敬亭山,而李白七次前往敬亭山。这个证据太可怕,几乎一下子就可以确定这段不洁之恋,但它也更容易被击穿——所有玉真隐居敬亭山的证据都是咱们后建的!

  现在留存的东西,能看到的仅是历史的一个个小小片段,绝对的真实只能留在历史里面。严肃一点去猜测的话,与李白“相看两不厌”的敬亭山如果能代表一个人,以李白的性子,那更可能是一个男人——那个他最心灵相通的偶像——这会是哪位巨星呢?

  可能成为李白偶像的人很多,比如屈原——他俩是有史以来最有名最正宗的两位浪漫主义大诗人。李白诗大源出于楚辞,杜甫诗大源出于诗经和汉乐府。李白与屈原绝对脱不了干系,但作为屈原的承继者,两人的基调却完全迥异:屈原是悲戚的,李白是狂放的。所以屈原很难成为李白的第一偶像。那另一位巨人陶渊明呢?陶、李二人是与酒关系最密切的大诗人,然而思想上也有着巨大差异:陶潜是真正的隐者,而李白根本不愿意隐。还有司马相如、曹植、谢灵运这三位巨星,虽然对李白的创作都影响颇深,但也没有成为李白最大的偶像。其他的人,如阮籍、庾信等,也都不是……那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也许出乎您的意料,李白最大的偶像居然是逊于前面这些人的(扶好您的眼镜,以防跌坏)——谢脁。

  其实南朝齐的谢脁(因为谢灵运的存在,他被称为小谢)也是一时之才俊,30岁出头任宣城太守,以山水诗见长,诗风清丽圆转,已具备唐诗的一些特点,是古诗入唐的重要传递者。他的诗可以当作口香糖用,因为南朝梁武帝称:“三日不读谢脁诗,便觉口臭。”李白写谢脁的诗最多,他就是迷恋谢脁。“解到澄江净如练,令人长忆谢玄晖”、“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不管高兴还是不高兴的时候,李白都会想起他。李白在《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中说:“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他自诩得汉朝文章之建安风骨(建安文学以曹操父子与建安七子为代表),又有小谢的清新。考虑到他对司马相如的态度(他曾说过“作赋凌相如”),对谢脁真不是一般地推崇。

  实际上,对李白来说,即使敬亭山不代表一个人也是很正常的,因为在他的眼里,并不只有“人”才是人。李白经常把各种东西拟人化,他在《月下独酌》中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这三个人就是指他自己、自己的影子和月亮,然后他又对着影子、月亮歌舞一番,结果“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最后还约定要一起玩一辈子(我也很凌乱)。

  李白和影子一起玩的时候还是很少见的,月亮才是他家的亲戚——李白写过无数关于月亮的诗篇,连他儿子的小名都叫“明月奴”。通常情况下,他用来和月亮沟通的工具是他认为最神圣的东西——酒,他最神圣的事情当然也就是喝酒。他在《月下独酌之二》中先是论述了一下天地是爱酒的,然后说:“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他能喝到“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陪侍郎叔游洞庭醉后》)的境界,有时候还把月色当作下酒菜——“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五首》)最关键的,他认为“愁多酒虽少,酒倾愁不来”(《月下独酌之四》)。正是因为美酒浇灌了他的疏狂性格,才让他在与影子跳舞那样的无限凄凉中,仍能自得其乐。

  《独坐敬亭山》的创作时间有两种说法,多认为是李白53岁时的作品,也有觉得应当是他去世前一年(61岁)所作。考虑到诗里面的情绪是与“相看两不厌”的“故友”交流,应当是多次游历后的感受,似乎后者更合理。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李白落寞孤寂地依偎在敬亭山的怀抱里、依偎在烙着谢脁印记的人生追求中,让人很有些悲从中来。但与《江雪》中的柳宗元相比,李白给人的感觉绝对是悲而不惨。柳宗元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绝、灭,真有点惨绝人寰的味道;而李白的“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却是高、闲,孤寂中透着一股高傲,哀伤里夹着几许悠闲。

  李白这人,就是心很大。拿两首七言绝句作比较,《望天门山》:

  天门中断楚江开,
  碧水东流至此回。
  两岸青山相对出,
  孤帆一片日边来。

  大江劈山而过(长江这气势!),却在这里迂回(山也不是白给的!),两岸青山扑面而过,一只船从日边破浪而来(多么壮阔的山河,多么洒脱的胸襟!)。这是李白25岁出川经过安徽天门山(所在的芜湖市与宣城市紧邻)附近时的作品,真有股舍我其谁的范儿。再看《早发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
  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
  轻舟已过万重山。

  从高在云间的白帝城(重庆奉节)放舟而下,一天就能回到江陵(湖北荆州)。两岸的猿猴你们还叫个啥,我的快船早就没影儿了!真是豪情万丈、神采飞扬!为了衬托船的轻快,李白说山已过万重——他的诗常常极尽夸张之能事,他用“桃花潭水深千尺”来烘托汪伦的情意,用“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望庐山瀑布》)描绘了瀑布的惊心动魄并衬托了山之高耸陡峭,还有“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秋浦歌之十五》)和“横江欲渡风波恶,一水牵愁万里长”(《横江词之二》)这样描写忧愁的震撼名句——夸张却不失其合理性。对《早发白帝城》,“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明代第一大才子杨慎赞曰:“惊风雨而泣鬼神矣!”这首诗里还是舍我其谁的范儿,一点都没掉。要知道李白这个时候已经59岁,已经不是那个“知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乃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上安州裴长史书》)的热血青年了。经历了坎坷的求仕人生和永王之乱的打击,在被流放夜郎路上遇大赦而归,却仍意气风发,可称热血老年。

  李白的热血缘于他从未失去的信念。在《从军行》中有李白心中深深的英雄情结:

  百战沙场碎铁衣,
  城南已合数重围。
  突营射杀呼延将,
  独领残兵千骑归。

  李白其实也写了很多优秀的边塞诗,在这首诗中他刻画的是一位很有英雄气概的败军之将,极具特色。这位百战沙场的将军冲入重围,射杀敌军大将,乘乱带领千余骑兵突围而出,既壮烈又可敬。但李白的志向不只是“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塞下曲》),他也和诸葛亮一样,好为《梁甫吟》(即《梁父吟》,音调悲戚的葬歌)。在《梁甫吟》中,李白提到了姜子牙,提到了郦食其(刘邦起初看不上眼的书生,以雄辩改变刘邦看法,后建大功),表达的是怀才不遇、大志难抒。即使如此,他也严正声明:“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梁园吟》)。

  《行路难》是李白抒发胸襟的最精彩的呼喊:

  金樽清酒斗十千,
  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
  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
  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
  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
  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
  直挂云帆济沧海!

  金樽、玉盘里面是一万钱一斗的美酒、一万钱一盘的佳肴,但哪里吃得下啊。拔剑四顾,却不知道自己是要做啥。想渡黄河,寒冰阻塞;要登太行,大雪封山。在受重用之前,姜子牙还不是闲着钓鱼玩儿,伊尹还不是做着白日梦。行路难啊行路难,那么多岔道,都在哪儿呢!总有一天,我扬起风帆,乘风破浪,尽施所学,以济天下!(这诗,让我给糟蹋成啥样了!要说诗这东西,就不能解说,特别是好诗。)李白长诗为他人所不及之处就是力贯首尾、淋漓尽致,一句叠一句,一路翻山越岭而不用担心他气力不接。看这首歌行,篇幅虽短但格局阔大、气势纵横,通篇跌宕起伏却流畅自然,铿锵有力又声韵优美,把遭遇打击、前途无望的痛苦和茫然以及心底的顽强斗志与坚定目标表达得如许生动而深刻!这份情感,这份才华,这种品格气质,这种思想境界,放之全唐(甚至全世),无一人可敌!而且(且慢激动,还没说完),李白和其他诗人的最大区别是他并不“认真”写诗。有的诗人为了一个字推敲三年,为了一首诗酝酿、修改十多年,李白与这些苦吟诗人正好相反,绝对是张口便来、一挥而就。李白作诗根本不考虑体制格律的约束,根本不在意词句的雅俗疏密,既能满嘴大白话、又会整篇酸豆腐(看看他那几十篇《古风》也能知道古文有多难),却绝对情、韵俱佳,意、构尽善。甚至不仅是在诗歌规范方面,在创作思想上、精神状态上、表达方式手段上,他都毫无顾忌,只有他可以满嘴说大话、说胡话、说梦话却仍是在写诗。这种恣意挥洒的野蛮创作作风,必须得有绳子都捆不住的才华做基础,这方面,只有后来的苏轼现出些许端倪,不作其他人可想。李白的诗是不能学的,学他的诗那连二流朝代(指诗歌水平)的三流诗人都混不上。你来一首《蜀道难》,能被别人看作是诗就不错了;你来一首《梦游天姥吟留别》,搞不好会让人当精神病送医院去……这样的天才,说他是神仙下凡真没有委屈了那些神仙,他的骄傲狂放当然也应该获得谅解。

  但李白也不是狂傲得不近人情不知民间疾苦的人。他的《秋浦歌之十四》描写的就是冶炼工人壮观的劳动场面:

  炉火照天地,
  红星乱紫烟。
  赧郎明月夜,
  歌曲动寒川。

  赧是羞红脸的意思,这里是说男儿红脸的纯朴样子。再看他的《宿五松山下荀媪家》:

  我宿五松下,
  寂寥无所欢。
  田家秋作苦,
  邻女夜舂寒。
  跪进雕胡饭,
  月光明素盘。
  令人惭漂母,
  三谢不能餐。

  白天收割,晚上舂粮,金色的秋季却成为劳动人民的苦寒。(雕胡就是茭白。跪进是互相尊重,吃饭的人在跪,上菜的人也跪。)荀媪在李白眼里就是给落魄韩信送饭吃的漂母啊,不停感谢,难以下箸。这首诗里面也能看到:即使再难的境地,李白也还当自己是韩信,从来没看低了自己。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李白就是那高飞的鸟、闲去的云,是无人可达的悠悠蓝天。但为什么李白却不得施展抱负、惨得“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了呢?他自己也不知道。恐怕他以为是自己“摧眉折腰”得还不够,但其实不然。

  读唐浩明《杨度》时曾被补习了“学问”这一课。王闿运(晚清文学家)在收杨度为学生时,介绍了他能传授的三门功课:功名之学,诗文之学,帝王之学。其中最高层次的帝王之学是“以经学为基础,以史学为骨干,以先秦诸子为枝,以汉魏诗文为叶,通孔孟之道,达孙吴(孙武、吴起)之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集古往今来一切真才实学于一身,然后登名山大川以恢宏气概,访民间疾苦以充实胸臆,结天下豪杰以为援助,联王公贵族以通声息……方可干一番非常大业,以布衣取卿相,由书生封公侯,名震环宇,功标青史。”杨度果断地选学了这门功课,后来成为袁世凯的第一号谋士。

  原来李白和高适之间的差距在这里。按照王闿运的三门功课来评判,李白所学高于第一层次的功名之学,低于第二层次的诗文之学。之所以未能成就功名,是因为志大才疏,把目标定的太高而欲成就辅佐帝王之功业。而事实上,他仅仅是个诗人而已,仅仅是个伟大的诗人而已!但如果李白没有如此心志,没有为达此心志而遭遇的坎坷经历,那他的诗歌成就恐怕也不会达到如此众所仰望的辉煌,也就没有这样一位伟大诗人的横空出世,没有我们对其诗的欣赏、对其人的念想……

  现在修建的仿古建筑让敬亭山更添了几许味道,还有那些为了吸引人们注目而演绎出来的历史故事,也算无伤大雅吧。(惟愿历史不要被太过糟蹋就好。)杜牧在敬亭山上说:“鸟去鸟来山色里,人歌人哭水声中。”只要水光山色还在,鸟儿还能自由地飞翔,美也就还在。

  李白已去,不许悲伤。


夏天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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