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芳（文化工作者 深圳）·深圳细节 “蛇皮袋”者，红白相间塑料条纹编织袋也。其名得于杂色相间，颇类莽蛇皮；状多正方体，实物塞满后深可齐腰，达半人高；容量大、携带方便、结实耐用，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南下的打工潮中。 自从深圳全城红黄蓝绿地铁线一条条地开到11号，本城公共交通建设成就彻底解放了我这类“泊车极度困难户”司机。虽说近两千万人口的大城市，但只要避开上下班高峰期，搭乘大巴和地铁还是件愉悦之事。旧年岁末，我服务甚久的一项社会领域公益事务因成效卓著，被推至公交系统视频：整整一周时间，大巴和地铁屏幕上全天候循环播出。上下班人士看见感到欣悦不说，我这无需正点上班的有车族，便忽然有了个搭公车的强大理由——在公共传媒上看见与自己密切相关的人和事，心里若明若隐的问题便找到了答案。 11号线对我的意义，全不在“最美地铁去看海”这类宣传的小资套路，而是切实改变了福田人到南山的出行方式。11号线建成前，去南山优选开车，滨河滨海红树林，通畅半个钟，塞车则没脾气；有了11号线后，福田站始发，后海第三，南山第四，手指头没掰完即到站，20分钟必达。 那日夜已深，打南山看戏返，车厢内人不多不少，个个低头刷手机。身后上来几个壮实男人，个个呼吸饱满，步子踩得粗重；最打眼的，是人手一只“蛇皮袋”，红红白白的行李袋，很生猛，带着些冲破车厢内寂静“夜气”的鲜炽。男人们将蛇皮袋置放脚边，掩饰不住满面新奇，手足无措，目光左右环顾，上下观瞻，仿佛要将车顶、车座、车窗、手拉环、广告画等人们熟视无睹的物件狠狠地看到眼里、吞到肚子里去。 车疾驰间，离我近的男人突然向隔了几杆距离的同伴喊了两声——明显惊动几位“低头族”，面色鄙夷地抬头狠瞪一眼，男人察觉到什么，脸上羞涩一会，却又兴致盎然地东张西望起来。他的目光从一个个脑壳上略过，由近而远，由远复近，脸上生出些疑惑，忽又自顾自地笑起来——其间扶持方式从手拉环到中央杆几回，每次都不忘用脚挪挪蛇皮袋——这动作让我脑子里浮现出上世纪八十年代广州流花车站的旅人。“蛇皮袋男人”的目光遇到我，双目对峙一秒钟，他以憨直、好奇直视我的理性、审视。 及至福田站，“蛇皮袋”们也不着急，我出车厢门时，听见几个人还在车厢里大声说话，似乎是互相告知：最后一站，车要停了……不知为何，渐远的陌生乡音让我这个地铁之夜格外深远起来。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