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张艳秋 记得我在写《儿时简陋温馨的家》时,里面有这样一句话:“是父亲那坚实的臂膀挑起了沉重的家庭大山,是母亲那粗糙而灵巧的双手抚育了我们姐弟七人。”是啊,母亲的双手经过岁月的雕刻,青筋突起、苍老多皱,但又金光闪闪。 母亲的手指上没带过戒指,一生都没有富贵的标记。记得母亲手指上更多的时候戴的是顶针,在火苗如豆的煤油灯下穿针引线,做出温暖的棉衣、棉鞋。有时还把大人的旧衣服改小给孩子们穿,有时是在我们破旧的衣服上打上漂亮的补丁,缝补我们困苦的童年。印象中,母亲的顶针几乎从未摘下过,常年戴在右手中指上,因为她手中的针线活也从未断过。我家的炕上始终有一个针线笸箩,母亲的针头线脑和没做好的鞋帮鞋底,没补好的旧衣旧裤都在那里。母亲忙着做饭和烀猪食、喂鸡喂鸭的时候,哪怕只有几分钟的空间,她也要跑进屋,拿起针线缝几针。很多活计,母亲都不是一天半晌的大块时间完成的,而是像这样忙里忙外时见缝插针完成的。母亲的顶针就是她的工具。由于常年戴着顶针,晚年睡觉都很少摘下,母亲右手中指就有一圈是细的,白的,反倒不一样了。
在那困苦的年代我家九口人,靠父亲一人在生产队挣工分养活全家,所以父亲常年不旷工,家里的活计全靠母亲这双手打理。口粮地的春种秋收,推碾子拉磨,脱坯、扒炕,抹墙…… 这些男人干的活母亲都会干,而且比别人干得快、干得出色。 母亲心灵手巧,农村的一些手艺活她无师自通。母亲会编炕席,用自家生产的秫秸,几经加工成柔软的席篾儿,然后坐在地上编席子。一张席子要编好几个夜晚才能完成。家里摘菜用的大大小小的筐,挑土用的土篮子,都是母亲用柳条编制的。几乎没有她不会干的活,即使是不会,看看别人做也就会了。
记得我1958年上学的第一天,穿的是妈妈用手针做的白色起肩的短袖衫,裤子什么样记不清了,背着母亲用手针缝制的花书包,觉得可神气了。我的班主任是女老师,是个很爱美的女老师,下课了她就欣赏我的衣服,然后把我领到办公室,让其他女老师看,都说做得好,像买的一样。一直到我长大了,我穿出的衣服总是让别人羡慕。而那些衣服,全部出自母亲的手工裁剪,手工缝制。
我十四岁考上县里的中学寄宿在学校。每当周日回家母亲尽量给我做点好吃的,哪怕是粗粮细作。等我走的时候,还要亲手为我烙几个不掺菜的饼子,塞在我的书包里。怕我在外冷着为我做的棉衣格外厚实,棉鞋、棉衣都是两套,有薄厚之分。我要是两周不回去,母亲就步行四十里路,带上她为我做的好吃的到学校看我。现在想想在那艰苦的岁月里,一个七个孩子的母亲,打理着一个九口之家,没让我们饿着、冻着是多么不容易啊!母亲的福不但我们享用不完,还润泽着我的儿女们。 我婚后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孩子刚满月我就上班了。襁褓中的孩子在母亲的掌心中幸福地成长,母亲为月子里的孩子缝制的小娃娃服,既精巧又好看。在孩子的成长中,母亲总是不断地、花样翻新地给孩子做衣服,穿出去别人都以为是买的。我那时满月就把孩子扔给母亲,没觉得怎么样。现在轮到我给自己的孩子带孩子,才知道带孩子的艰辛,我亏欠了母亲多少啊?
母亲和我近在咫尺的时候,我享尽了她的福,包括我的儿女。后来我背井离乡拖儿带女调到外地工作、等我的孩子也长大了、有机会孝敬母亲的时候,母亲却与我渐行渐远,生命开始了倒计时…… 现在每当我看到和母亲年龄相仿的80岁出头的老人,真的是羡慕极了,立刻就想起我那老母亲,我多么希望她还健在。过年过节的时候,看到满桌子的饭菜,总有丝丝隐痛划过眉宇和心尖;当我乔迁新居,看着宽敞的大房子,总想这要有母亲坐在床上那该多好。妈妈啊!您知道吗?您要是活着,您女儿能买得起最好的戒指,给您老人家戴在手上…… 每到夜阑人静,众人皆睡我独醒时,对母亲的愧疚和思念长长久久地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母亲那满是皱纹、骨节突起的手上戴着金光闪闪的顶针,纵容着我的无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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