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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新感觉派小说

 姜一柔的博客 2018-01-14
来源:姜一柔的博客
2018-01-14 04:151中国近现代文学

        标签:《现代》期刊:标志着中国新感觉派的形成;施蛰存:新感觉派小说家中成就最高,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小说:《将军底头》、《梅雨之夕》;刘呐鸥:中国新感觉派小说开山作家,现代都市两性关系:《两个时间的不感症者》;穆时英:“中国新感觉派圣手”,新感觉派特征小说集:《公墓》、《白金的女体塑像》,“十里洋场”与上海畸形风景:《夜总会里的五个人》、《上海狐步舞》;新感觉派创作特色:题材上侧重展现都市生活的畸形与病态;艺术上引进多种现代派手法;人物上运用弗氏精神分析学说、表现潜意识和变态心理


       与京派对立并曾发生论争的,有上海的新感觉派,这是一个活动于20代末期至30年代前半期的现代主义小说流派。
       30年代新感觉派是在以横光利一、片冈铁兵等为代表的日本新感觉派和法国都市主义文学的影响下发展起来的,所以又被称为“都会主义小说”从1928年9月刘呐鸥创办《无轨列车》半月刊,至同年年底该刊被查禁,是新感觉派小说的萌芽期。自1930年9月施蛰存、刘呐鸥等创办《新文艺》至1932年,是它的发展期。在这一时期,刘呐鸥以感觉主义方法创作的反映现代都市生活的8篇小说已结集为《都市风景线》出版;施蛰存放弃早期抒情小说的写法开始自觉运用弗洛伊德学说来分析人物心理;穆时英则与刘呐鸥、施蛰存取得了联系,为他后来进入这个流派准备了条件。1932年5月由施蜇存主编的大型文学期刊《现代》创刊,为新感觉派小说提供了最重要的发表阵地。它的出现标志着中国新感觉派作为一个小说流派已经形成,并开始步人成熟期。1935年初施蛰存因故辞去《现代》编辑一职,标志着这一流派的解体。
       30年代新感觉派的主要作家是施蛰存、刘呐鸥、穆时英,此外还有黑婴、徐霞村、叶灵凤等。
   

       施蛰存(1905-2003),是新感觉派小说中文学成就最高的作家。生于杭州,幼年随父母去苏州,8岁时随家迁居松江。中学毕业后,先后就读于上海大学、震旦大学法文特别班。大革命失败后回松江担任中学教员。1928年以后参加过《无轨列车》、《新文艺》的编辑。1932年应邀担任《现代》杂志编辑。抗战爆发后先后在云南大学、厦门大学、上海暨南大学等校执教。1952年任华东师范大学教授至今。
        施蛰存小说创作开始于20年代中期。最初的试作,大都收在《江干集》、《娟子姑娘》和《追》等集中,艺术上比较幼稚。作者认为“我正式的第一个短篇集“是《上元灯》。其中的10篇作品,大多以成年人怀旧的感情来回顾少年时期的生活,抒发人生的慨叹,感情纯洁,有诗的意味。除《渔人何长庆》外,其余9篇都用第一人称,或真切地写出了少男少女纯洁的初恋((上元灯》),或以出人意料的事件、人物反映社会世态的某些侧面(《栗芋》、《闵行秋日纪事》)。只有《周夫人》、《宏智法师底出家》两篇,带上了弗洛伊德学说的影响,预示了他后来创作的变化方向。从总体上看,《上元灯》以忆旧方式状写人生面影,善于烘托气氛,带着淡淡的哀愁,具有较为浓郁的抒情气味。
        真正自觉地运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创作的小说,主要是《将军底头》、《梅雨之夕》和《善女人行品》三本集子中的作品。受奥地利心理分析小说家施尼茨勒(又译显尼志勒)的影响,他曾热心译介施尼茨勒,经他翻译出版的施尼茨勒小说有《倍尔达·迦兰夫人》、《田比亚特丽思》、《爱尔赛小姐》、《中尉哥斯脱尔》、《薄命的戴丽莎》。施蛰存“翻译这些小说,还努力将心理分析移植到自己的作品中去”。施蛰存心理小说中的二重人格描写、变态性心理解剖、小说人物内心意识流动等艺术,显然都来自施尼茨勒。他使用心理分析的方法去开掘人物的潜意识和隐意识领域,表现人物的变态心理和梦幻心理,引出了本我(性本能)与超我(道德)尖锐冲突的主题。《将军底头》一篇“写种族和爱的冲突”。主人公唐代将军花惊定奉命征讨吐蕃,途中遇一美女,遂成为其情欲对象,但军纪、道德压抑着他的情欲,他带着这一矛盾挥刀上了战场,后在战斗中被杀了头,还策马回到他心爱的姑娘身旁。小说重点展现的是情欲与道德的冲突,带有一定的神怪、魔幻色彩。收在《将军底头》集中的其他3篇也均以精神分析法来写历史人物。能更充分地体现施蛰存心理分析小说特点,也有较强的社会意义的,是收在《梅雨之夕》和《善女人行品》中描写现实生活的作品。中国是一个有着两千多年封建历史的国度,鼓吹存理灭欲的儒家学说作为一种主流的意识形态,长期以来戕害着国人的天性。因此,当施蛰存围绕着性爱意识在日常生活中取材、用精神分析方法来剖析国人的本我和超我的矛盾时,这些作品就具有了较为鲜明的反封建,以至反资本主义的社会意义。这方面比较成功的作品有描写城镇中青年女性性苦闷的《春阳》和《雾》。《春阳》中的婵阿姨年轻时为了钱财同丈夫的牌位拜堂,牺牲了自己的青春,但对情欲的渴望仍然留在她心底。作品从她某天来到上海银行取钱写起,写了她在春天暖阳的照耀下萌发的对一个年轻银行职员的爱欲冲动,表现了人性无法压抑的思想,对封建道德摧残人性、对资本主义金钱关系异化人性进行了比较深刻的揭露。《雾》写28岁的神父女儿素贞偶
然在火车上遇到了一位令她颇为中意的青年绅土,但当她得知这个男子是个电影演员时,竟“好像受到意外的袭击”,内心里骂他是“一个下贱的戏子”。小说通过对素贞的心理分析,说明封建等级观念、守旧思想流布甚广,已经深入骨髓。
       1936年施蛰存出版最后一本小说集《小珍集》,反映的社会生活内容较前开阔。他运用心理分析方法描写上海附近区域里发生的各种怪现象,表现出回归现实主义的倾向,这时他中止了对施尼茨勒作品的译介。
       施蛰存的小说属典型的心理分析小说,具有较多新感觉主义特征的则是刘呐鸥、穆时英的作品。

        刘呐鸥(1905-1940),原名刘灿波,台湾台南人。1920年入日本青山学院,经中学部和高等学部,于1926年毕业。毕业后即插入上海震旦大学法文班学习。结束学业后即滞留上海。1928年开始创作,著有短篇小说集《都市风景线》和未成集的《赤道下》等少量小说。刘呐鸥是中国新感觉派小说的开山作家。他利用自己日文、法文较好的基础,介绍过给日本新感觉派较大影响的法国都市主义作家保尔·穆杭,翻译过收有日本新感觉派作家横光利一、片冈铁兵作品的《色情文化》。收入《都市风景线》中的8篇小说也是较早运用感觉主义写出的作品。如书名所示,这些小说是描写上海这个大都市的现代“风景”的。它们采用与现代都市生活快速节奏相适应的跳跃手法(电影蒙太奇手法)、意识流手法着重暴露了资产阶级男女放纵、刺激的色情生活,写出了大都市的病态和糜烂。《游戏》、《两个时间的不感症者》、《礼仪和卫生》等都是以男女两性关系为题材,从都市街头到家庭生活全面展示了现代都市里逢场作戏式的情欲泛滥,说明现代都市人的人性已被金钱所异化,人已堕落为毫无理性的行尸走肉。刘呐鸥曾自我评介:呐鸥先生是一位敏感的都市人,操着他的特殊的手腕,他把这……现代生活,下着锐利的解剖刀。有一两篇也触及到了阶级的对立和斗争,在一定程度上暗示了新兴阶级的远大前途(如《流》)。但刘呐鸥在暴露都市的病态和烂糜时,却也不无欣赏,流露出病态的情调。
        穆时英(1912-1940),浙江慈溪人。幼年随银行家的父亲来到上海,后毕业于光华大学中国文学系。1929年开始小说创作。小说集有《南北极》、《公墓》、《白金的女体塑像》、《圣处女的感情》等。穆时英第一个小说集《南北极》并没有新感觉派的特征。集中的5篇小说,大多以闯荡江湖的流浪汉为主人公,写出贫富悬殊、阶级压迫和自发反抗等内容,宣泄出一种破坏一切、占有一切的流氓无产者的情绪。1932年前后,穆时英的创作开始转向,用感觉主义、印象主义的方法状写上海社会中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和纸醉金选的生活。小说集《公墓》和《白金的女体塑像》集中反映出穆时英小说的新感觉派特征。他醉心于描写都市的爱情生活,表现爱情与死亡的主题。刊登在《现代》创刊号上的《公墓》以流畅、细腻的散文笔调抒写了一个凄凉感伤的爱情故事,具有浓郁的抒情气息。小说写“我”和鹃阳玲同来公墓上坟,祭奠各自的亡母。互通情愫之后,“我”暗暗地爱上了这个患有肺病的姑娘。后因故她南去港,“我”转学北平。等“我”公开向她表白爱情时,她已经长眠在亡母墓旁。小说结尾,“我”又来到公墓,“可是我迟了"。全文缱绻缠绵,哀情脉脉;把爱情和坟墓(死亡)联结为一体,则表现了作者对爱情的现代主义的理解。不过,穆时英的这类纯情、干净的作品并不多,他写得较多的是“十里洋场”上海畸形的“风景”,这里充满着“战栗和肉的沉醉”。《夜总会里的五个人》将五个人物聚集到周末的夜总会,展示了他们的不同命运:金子大王胡均益破产,大学生郑萍失恋,市政府一等书记缪宗旦失业,交际花黄黛茜颜色衰老,研究《哈姆雷特》版本的学者季洁自我迷失。他们带着极大的苦恼涌进夜总会,在疯狂的音乐中跳舞取乐,寻找刺激。最后,胡均益开枪自杀,其余人为他送葬。《上海的孤步舞》则进一步揭露了上海这个半殖民地都市的本质:“造在地狱上面的天堂”。小说没有连贯的情节,而以感觉主义、印象主义和意识流的方法描写了令人眼花缭乱的都市风景:黑社会的暗杀、后母与儿子的乱伦、富豪的嫖娼、工人的惨死、舞厅里男女的调情…展示了都市的没落疯狂的状态。在描写人物的疯狂、半疯狂的精神状态时,作者往往还能写出人物内心深处的悲哀;这个特点也就是他说的“在悲哀的脸上戴了快乐的面具”。《黑牡丹》里那个外号叫做“黑牡丹”的舞女为了逃避遭奸淫的恶运跳车奔逃,得到别墅主人的救护,终于成为他的妻子,但她对自己以往的舞女身份始终讳莫如深、不敢公开。就是那夜总会里的五个人在寻欢作乐中,哪个没有内心的精神伤痕?在欢乐的假面具下写出人物内心的悲哀,这是穆时英的深沉处。穆时英在《公墓》和《白金的女体塑像》这两个主要的具有新感觉派特征的小说集中,对畸形都市风景的描绘和其间流露出来的不无欣赏的心态造成了“海派文学”或“洋场文学”的风气。穆时英也因此获得“中国新感觉派圣手”的称号。
      

        中国新感觉派是在日本新感觉派与法国都市主义文学的影响下发展来的。刘呐鸥等人曾大量介绍了横光利一、片冈铁兵、川端康成、谷崎润一郎的小说,介绍未来派、表现派、超现实派的文艺。他们还推出法国都市主义作家保尔·穆杭。保尔·穆杭小说以新的技巧表现人们普通的价值理念的毁灭及对于及时享乐的沉湎。“在他的著名的短篇(《夜开》,《夜闭》等),我们带着一种世界大战以后的贪婪而无法满足的肉感,找到了他所描画的这个时代所固有的这种逃避的需要,和一种教师风的术语——靠了这种术语,他把那些最接近,最稔熟或是最辽远的异国情调的东西,描摹得像一组组的又强烈又非现实的图像一般。”因为他的这些特点,“我们立刻就可以断定他会作为我们的时代底一个最典型的短篇小说家而存留着。”刘呐鸥等人创作的“都市文学则注意现代都市里繁华、富丽、妖魅、淫荡、沉湎享乐、变化、复杂的生活。”
日本新感觉派经历了从提倡感觉主主义到提倡新心理主义两个阶段。其中刘呐鸥、穆时英较多地受到了前者的影响,施蛰存较多地受到了后者的影响。但作为一个流派,他们的创作又表现出一些共同的特色与倾向。
       从题材上来看,新感觉派小说表现半殖民地大都市形形色色的日常现象和世态人情并侧重展现都市生活的畸形与病态,从而提供了另一类型的都市文学。与茅盾、楼适夷等作家创作的站在先进阶级的立场,从政治经济角度理性地描写灯红酒绿的都市黄昏的都市文学不同,中国新感觉派小说家喜欢感性地描写富于现代都市气息和特征的人物:从舞女、水手、投机商、银行职员到少爷、姨太太等;作家给这些人物活动安排的处所则是影戏院、赛马场、夜总会、舞会、酒馆等畸形繁荣的都市环境。在描写处在这种畸形环境中的人物时,又突出了他们病态的行为和畸形的心理:卖淫、乱伦、暗杀和性放纵心理、没落疯狂心理、二重分裂人格等。而对于那本身就象征着繁华和堕落、联结着社会上层和下层的舞女,新感觉派尤擅长描写,并由此造成了“海派文学”的甜俗之气。新感觉派作家所创造的这种类型的都市文学,对30年代都
市文学的崛起作出了一些贡献,它在一定程度上也提供了半殖民地都市的真实画面,揭示了资本主义的罪恶和对人性的戕害。
        在艺术表现上,引进多种现代派手法,在小结构结、形式、方法、技巧等方面有创新。新感觉派“刻意捕捉那些新奇的感觉、印象”,并把主体感觉投诸客体,使感觉外化,创造出具有强烈主观色彩的“新现实”(如写天上的白云“流着光闪闪的汗珠”等)。有时,还进行感觉的复合,因此“通感”现象在新感觉派小说里每每出现。如“钟的走声是黑色的”,“她的眸子里还遗留着乳香”,“我听得见自己的心的沉重的太息”,等等。新感觉派还借鉴西方意识流手法来结构作品。如穆时英《上海的狐步舞》没有贯穿的情节和人物,场景组切迅速,具有跳跃性。《街景》一篇时空颠倒,形式上亦有创新之处。
        在人物刻画上,新感觉派运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注重开掘和表现潜意识和变态心理。在该派小说作者中,对人的“精神内涵”的开掘以施蛰存最为深入。整本《梅雨之夕》集子均运用了这种心理分析方法;收在《善女人行品》中的《春阳》描写婵阿姨内心的隐秘活动,表现了她从情欲的苏醒、爱情的渴望到颓废的失望这一完整的心理流程,写得细膩入微,较有深度。
        新感觉派小说是30年代海派文学中一个较有成就的流派。它不但促进了现代都市文学的发展,而且丰富了现代小说的表现方法。但是,它存在着的某些弊病也不可忽视。首先是对二重人格的描写,虽有一些成功之作,但有些作品在刻画人物时不是从生活出发,而是从弗洛伊德学说出发,教条主义地把人物弗洛伊德主义化,甚至于古人也难幸免。如施蛰存取材于《水浒》而作的《石秀》,就几乎把《水浒》中的英雄写成了一个现代色情狂和性变态者。其次,刘呐鸥、穆时英的一些作品在暴露大都市资产阶级男女的荒淫、堕落时,同时流露出对这种腐朽生语方式的留恋、欣赏,表现出作家主体精神的某种颓废。穆时英的《Pierrot》)通过主人公潘鹤龄的曲折经历所宣扬的人类不可信论,也正是作者悲观主义思想的投射。西方现代派文学(包括日本新感觉派小说)的悲观主义倾向对中国新感觉派作家的负面影响,在他们的作品中也留下了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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