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晓波 点苍山马龙峰西麓,一个叫“滑飘”的山崖下住着一条小白龙。奇怪了,这点苍山西面多少名山大川小白龙他不去,多少大箐深潭他也不住下,偏要来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住下干什么?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小白龙来到滑飘崖的原因还是被人知道了。这还得从滑飘崖的名字从说起。滑飘崖是一块大岩石,顶上有一山泉水长年往下淌。时间久了,整块岩石变成了白色,远远望去十分抢眼,像一块白色的飘带,特别是在阳光下更是感觉细腻柔滑,让人看了非常舒服。有人就把那山崖叫做滑飘崖,后来连“崖”字也省略了,直接叫滑飘了,滑飘所在的山也被人叫做了滑飘山。一传十,十传百,滑飘就被传为前后百里最白的东西。若某个能干的女子织出一匹白布,自称如何白,别人便会问,能有“滑飘”白吗?那女子便哑了口不出声了。白龙生性顽皮,争强好胜心极强,他自己就是一身纯白,对自己的白还十分的自信,他游历四海到了苍山西坡,听到这样的传言当然不服气,于是暗地里想去与“滑飘”一较高下,比比谁更白?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小白龙变成一个小伙子,来到了滑飘山下的小村子。小白龙平时狂傲惯了,这次与滑飘比白,自以为一定胜了,于是就想找个人做见证。他看见村口有个正抽烟的白胡子老头,便大大咧咧上前对老头子说:“老倌,听说滑飘是前后百里最白的了,你看有我白吗?” 白胡子老头抬眼一看眼前这个人,一身白衣裳不染一点尘埃,白确是白了,可脸上也是煞白,没一丝血气。本来就看他不顺眼,再见他没大没小不懂礼貌,便说到:“你这个后生好没道理,那滑飘乃天然形成,岂是你这样的轻薄后生可比的?” 小白龙一听,不服气地说,“怎么不能比,我学过法术,想变什么就变什么,若比不上它,我宁可化作一个石头,守在它的旁边。” “此话当真?”白胡子老头接过话问。没等小白龙回答,就摇着头说,“不可能,不可能,看你也不像个说话算数的人。” “当然是真的,我发誓,只要有人说我没有滑飘崖白,我就变作一块石头永远守在滑飘旁边。”小白龙哪听过这样看不起他的话,几乎想都没想,就发了誓。当然,他也不傻,接着说:“如果我赢了,村子里的人就得供我在此修炼十年的用度。”凭小白龙的本事,他已经知道这个老人是村里德高望众之人,他说的话,在村里一定管用,也不怕村里人抵赖。实际上,他也不在乎这十年的花费,他本就不需要什么,只是想证明自己什么都是最好,连白也是最白。 听到这里,白胡子老头微微一笑,也不辩解什么,说:“那好,随你变什么,明天下午,我们请村里最有学问的任老先生来评判,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明天下午请看滑飘旁多了什么就行。”小白龙说完头也不回往金牛村方向走去。白胡子老头也回了村,他的脸上出现了不可琢磨的笑容。 第二天下午,滑飘山下村里的任老先生如期到了看滑飘最好的位置,大石坎,他旁边还跟了三个小伙子,是他的学生,还有那个白胡子老头。这任老先生是前后几个村子中最有学问的人,他不仅学识渊博,人品正直,还说话一言九鼎。县里有些难以解决的纠纷常请他来调解,经他断过的事,没有人不服,都说他做事公正,说话有理。这次由他来做公证,小白龙一百个放心。 到了约定的时间,几个人目不转睛盯着滑飘看。这时大家看到滑飘旁多了一块大石头,那大石特别的纯,一色的白,没有半点杂色,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再看滑飘,那块岩石表面一层水淌过,清亮透明,虽比不上刚出现的石头白,却有水在表面流动,更有生气。 半个时辰后,滑飘旁的石头消失了,白衣书生来到了任老先生面前。这便是小白龙了,他有些得意,也不理一旁的白胡子老头,直接问任老先生:“老先生,不知您老是否见了刚才的那块石头?” 任老先生答道:“见了。”“不知比起滑飘来,可是要白得多?”小白龙的口气咄咄逼人。只见任老先生略一沉呤,张口说道:“要单说比白,你所变的石头要白一些。” 听到这里,小白忙说,“任老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办事公正,谢谢你实话实说。”他以为赢定了,先夸起了任老先生的正直。没等他说完,任老先生又说话了:“虽然书生所变之石要白一些,可比起滑飘那石来说,只是一死物,少了些生气。就如你的脸,少些血色,那就是病态了。所以,这比白,滑飘还是略胜一筹。” 听完任老先生的话,小白龙脸色突然变红了,双眼盯着白胡子老头细看。白胡子老头也盯着小白龙不眨一下眼。小白龙的脸由红转绿再转青,似乎发出了一阵强风,白胡子老头的胡子和衣服都飘起来了,人却一动不动。他们的的变化让任先生的三个学生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一点也没感觉到风,却有一股股寒意逼来。 不大一会儿,小白龙的脸色又由青转白,这次更是没有半点血色,白得吓人。再看那白胡子老头却始终是面带微笑,一动不动。小白龙转身走了,白胡子老头也突然不见。三个小伙子还在四处寻找白胡子老头,任老先生却让他们回家了。 第二天,村里人发现滑飘旁多了一块石头,也是一块白石头,比滑飘还白。 几年后,小白龙到村里和白胡子老头打赌事还是被人知道了。原来,那白胡子老头也不是村里人,是上天派来的大罗神仙。当年小白龙离家出走,四处游历,由于时常争强好胜,惹是生非,干了不少错事,天庭派遣大罗神仙来教训教训他,让他吃点苦头。大罗神仙故意挑起了和小白龙的赌局,又使用法力打败了小白龙,让小白龙真的变成了一块石头守在滑飘崖旁。当时,大罗神仙留下过一句话,让小白龙认真为山下的人服务,当他立下大功劳的时候,就是他返回天庭的时候。 当村里人知道滑飘旁的白石是小白龙变的后,就在滑飘旁的山洼里建了一座白龙庙,供奉小白龙。小白龙受了村里人的香火,逐渐悔悟,改了他争强好胜的习性,适时的施云布雨,老百姓的庄稼年年丰收,他越发受当地人的爱戴,白龙庙的香火旺极一时。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点苍山下烽烟四起,洱海地区六诏争雄,那是连年征战,老百姓的日子是越过越苦。这一年,中原大唐军队也加入了苍山周边的战争,唐军将领唐九征率军来到了点苍山西麓的滑飘山下,他们安营扎寨,准备与北面的吐蕃兵大战。如果唐军打败了骚扰蒙雟诏边境的吐蕃军队,这连年的战争就会平息,老百姓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唐朝军队和吐蕃军队在滑飘山下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唐军虽然骁勇善战,还是一时无法战胜在此经营多年的吐蕃军队,双方在金牛村一对峙就是一个多月。期间,唐军进行了多次强攻,都没法攻进去。有一次,眼看马上就要突破吐蕃军队的防线了,在关键时刻,主帅唐九征的坐骑却被对方神射手射伤,主帅受伤落马,军心大乱,真是功亏一篑。唐九征受了伤,又没了合适的坐骑,只好高挂免战牌,让部队休整一段时间。 这一天,唐九征带着两个随从来到漾濞江边查看地形,寻找突破吐蕃军队的办法。夕阳西下,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看着咆哮而去的漾濞江水,唐将军心想,真是光阴易逝啊!想到这里,不免悲从心起:自己多年征战,经历了多少生生死死,都没有这种感觉,如今被小小吐蕃兵阻于这弹丸之地,便有穷途末路之感,难道自己多年的功勋将葬送在这漾濞江边?这几天,由于他有伤在身,跟随他征战十多年的坐骑黄膘马也命丧于此,心里一直抑郁寡欢,以至思虑过多,精神有些恍惚,所以才有这样的感叹。 转了一阵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徒增了许多烦恼,唐九征只好带着随从想回营去。这时,他的一个随从小声说道:“将军,马,马!”唐九征说道:“这里有马不奇怪啊,不是我们的军马就是附近村民的马。”他边说边抬起了头,他这一抬头,眼睛就不会动了。这是怎样的一匹马啊!一身雪白,找不出一丝杂色,高大的骨架,健硕的四腿,生来就是做军马的料。特别是那双眼睛,唐将军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看到这儿,唐九征问身边人:“这是我们部队的战马吗?”实际上,随从不说他也知道,自己的部队里绝对没有这样一匹马,他对这支部队里的战马再熟悉不过了。“不是,我敢肯定,我们唐军里绝对没有这样的马!”一个随从说。 “过去看看”,一边说,三人一边向白马靠拢。 走近了,一个士兵伸手向马背上摸去,就在他的手接触到马毛的一刹那,白马一个漂亮的转身,士兵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马的右脚已经向他的胸部飞来,士兵随即飞出一丈多远,趴在地上半天没动静。另一个士兵飞奔过去,想拉起同伴,却没把他拉起来,跑过来对唐九征说,“唐军,他的肋骨断了。”唐九征说,“好强劲的脚力。”我倒要看看,它到底有多大力气,没有再说话,竟直走向白马。 唐九征走到白马身旁,白马主动抬头往他的身上蹭了蹭。他伸手摸向白马,白马显得十分温顺。一旁的士兵紧张的紧握刀柄,小声的喊:“将军,小心,这匹马野得很。”唐九征在再看马的眼,那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要不是这马全身雪白,他要认为自己的黄骠马又回来了呢,这正是跟了自己十多年的黄膘马的“表情”。 在唐九征的抚慰下,白马跟着他们来到了唐军大营,它变得十分温顺,尤其见到唐九征后,再也不踢人,好象它本来就是生活在军营中一样。唐九征吩咐军士,到附近村子里打听一下,这是谁家的马,一定要花高价把它买来。自己却亲自到马厩,给白马安排草料。 第二天,出去打听的军士回报,问遍了方圆三十里的村子,都说没有人见过这样的白马。唐九征便着手训练白马,白马的悟性太高,和唐九征配合十分默契,才三五天功夫,就成了一匹战马,对唐九征的指令领会得十分准确,唐九征觉得,这马简直就是自己黄膘马的再生,骑上白马,他的抑郁心情一扫而光,恢复了唐军大将的自信。 十天以后,唐九征的伤全好了,他不顾手下将士的反对,要骑着这匹才训练十天的白马再次攻打吐蕃军队,并且他对这次进攻信心百倍。 战斗在战鼓声中展开,唐九征跨上白马,身先士卒冲向了吐蕃军队,唐军将士们紧跟其后来潮水般向前涌去。吐蕃士兵的箭如蝗虫般向唐九征飞来,白马左冲右突,躲过了一枝枝箭。原来,吐蕃军队专门组织了一支“斩首弓箭队”,他们个个都是神射手,专射唐军中的将领,上次唐军就是吃了他们的亏。吐蕃士兵的箭象长了眼睛,光往唐九征身上招乎。纵是白马灵活,身上还是中了三箭,它虽然受了伤,但却没有停下脚步,一直勇往直前冲向敌人。 唐军在唐九征的带领下,突破了吐蕃兵的防线,这时一枝利箭向唐九征的面门射来,唐九征避让不及,心想,完了,这次死定了。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白马一扬头,铁箭射中了马头。中箭的白马并没有倒下,而是继续向前冲。见此情景,吐蕃军中打头的将军调转马头就走,其他兵士蜂拥转身,向后撤去。唐军乘胜追击,白马却倒地不起。 唐军胜利了,吐蕃军队退守漾濞城,白马却再也没有站起来。军情紧急,唐九征只好把白马草草安葬在滑飘山下,准备回来时再重新厚葬它。 当夜,滑飘山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在风雨交加中,附近村民听到山崩地裂之声。 第二天天亮后人们发现滑飘崖旁的白石不见了,白龙庙也凭空消失。山下出现两条深箐,两箐同出一源,两箐之间有一山梁,山脚就是唐九征安葬白马的地方。山梁窄处只容一人走过,人们把这山叫做“钵刀山”,“钵刀”即为切菜刀。两箐之地被叫做双箐。 两个月后,唐军打败了吐蕃军,吐蕃势力退出了苍山地区,这一带的老百姓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唐九征凯旋归来,要重新安葬白马,挖开当时埋白马的地方时,却不见白马的尸骨,只有一股清泉冒出。唐九征无耐,把此泉命名为白马泉,并在双箐沟设立了一个哨卡,以守护这一眼泉水。 哨卡建成后,在月白风高之夜过此地,常会见前面跑一白马,你快它快,你慢它慢,与你保持一定距离,过了哨卡,白马便消失了。附近村里盛传,当年小白龙为让当地百姓不再受兵乱之苦,幻化为白马帮助唐九征打败了吐蕃兵。小白龙也因立了功而被允许离开滑飘山,正因为白龙搬家而形成了双箐沟和钵刀山。 几年后,双箐沟的白马泉干枯,哨卡撤走。再后来,人们就把这里叫做白马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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