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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小说家:那一粒粒散落在人间的烟火

 冬天惠铃 2018-01-19
图片发自简书App

一个偶尔要通宵加班的人,一个每天需早起为儿子准备早餐的人,一个被父母催促再婚的人。这个人,时不时会对优秀的同事羡慕嫉妒,时不时会对渺茫的前途唉声叹气,时不时会对去世的爱人悲伤难过。这个人,有时会尝到一点爱情的美好,有时也得咽下失恋的苦果。这个人,有点畏畏缩缩,有点多愁善感,有点迷茫彷徨。

这个人看上去就像我们一样普通平凡,却实实在在的是日本作家石田衣良所写《孤独小说家》一书中的主人公。

第一眼看到这本书,封面上那几个突出亮眼的字——日本人气第一的作家——首先映入眼帘。评价这么高的作家,我原以为他的作品描写的即便不是一出宏大的家国情仇,至少也会是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他笔下的人物就算不能让万人仰慕,多少也会令众人折服。

然而,这本书讲述的只是一对父子平淡的生活故事,书中自怜自艾、懦弱胆怯的父亲与那种能倾倒众人的形象也相去甚远。

只是当这个普通人物被贴上了一个特别的标签——小说家,似乎就不一样了。

小说家或者说作家,在我眼里从来都是神秘且神圣的。他们的笔下往往是一幅幅波澜壮阔的山川河图,是一首首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诗,是一个个缤纷多彩的人生百态,是一段段感人肺腑的情感纠葛。

而能写下这些牵动人心故事的人,我想他们肯定是长着一颗千奇百怪的脑袋,经历过一段诡谲多变的人生历程,就算是做梦,我想也是与先贤进行一场深刻睿智的思想交流。这些都让我忍不住对他们膜拜的五体投地,口呼收下我这个罪人吧!

只是当初在看过同是讲述作家生活的《废都》后,才知道让我顶礼膜拜的作家也有按捺不住的七情六欲,神秘的作家生活也不过像常人一般琐碎繁杂,作家的烦恼也没有比常人更美丽。这些就像是一盆粪水泼在了微笑站在我面前的女神像,正跪舔她脚趾头的我突然感觉到,她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丽端庄。

不过在《废都》一书中,作家还是能通过手中的笔享受到奢侈舒适的物质生活,能感受到作家这个职业带来的优越感,也能和几个女人玩一场刺激的感情游戏。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华丽,但我多少还是能感受到一点身为作家应有的风采。

而石田衣良笔下的这个小说家,完全颠覆了我对作家这个职业仅存的一点美好想象。

青田耕平是一个都市类别的通俗小说家,与儿子相依为命。虽然做的是人人羡慕的工作,但青田感到的只有沉重的压力和暗淡无光的未来。十年写作生涯过去,为青田出版书籍的出版社从最初的十多家减到了三家。又在这时,负责新书的编辑打来电话,说是要削减新书的出版量,青田对自己的写作才能深表怀疑,也为本就不高的收入感到忧心。

作为一个名不经传的二流作家,仅靠微薄的收入,青田不仅支付不起与儿子出国旅游的费用,甚至不能痛快地带儿子吃一顿大餐。未来二十年的房贷和儿子的学习生活费用也不时涌上心头,使青田感到深深的忧虑。

而且虽然是异性好感度最高的职业,青田却从没享受到作家这个职业带给他的好处。即便被对自己有好感的书店店员泡,最后却更悲催的被甩了。稍微能感受到的一点安慰,也不过是酒吧女招待和当第三者的女教师给的情意,而这怎么看都不觉得是美好的艳遇。

看到石田衣良笔下的这个小说家,在编辑面前要小心翼翼,和同行在一起总觉得自惭形秽,每天为偿还房贷忧虑,还被女人玩弄感情。这真是让我感慨不已,如果作家就像书中说的那样,写作带不来财富,活得又那么窝囊,那还不如去干其他工作来得舒心,自找那些烦恼干嘛?只是当我感慨了一遍又一遍之后,却突然被自己的想法惊醒。

因为从没有谁和我说过一个作家应该是什么样子,我也从没有在哪里看到有名言规定一个作家应该是什么样子。那个自认为作家就应该过着华丽丽生活的想法,只不过是自己一心想象的而已。而作家如果只是默默写作,没有多彩的生活,就应该遭到轻视吗?如果写作这条路达不到致富的目的,就应该立即换一条路吗?

我想起那些写下伟大著作却无力购买一套房子,在狭小屋子里用心耕耘的作家们,对自己从来就有的这种想法感到羞愧。虽然作家不是就该生活清贫,一心只顾写作。但如果觉得作家就该过得华丽,一心把写作当作致富的途径,当写作达不到目的时就选择放弃,我想那也不是正确的吧!

那在这条遍布荆棘的写作路上,青田写的小说既不畅销,更不敢奢望获得专业的认可进入文学奖候选,那写作是为了什么?青田一直对这个问题感到迷茫,我也为他感到迷茫。

对青田来说,最初是因为热爱而踏上写作这条路,并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才华支撑着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因此把它当作了一生的职业。

只是在坚持了十年之后,各种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我想对任何作家来说,想要自信起来都很难做到吧!青田也不例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足够的才华,怀疑当初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特别是当妻子开车出事故去世后。

因为妻子虽然看上去是出事故死亡,但是青田总是不断的怀疑,这起事故是意外?还是自杀?青田知道,妻子一直都喜欢开车,开车技术也是一流,那出现事故的可能性就比较小。又想到妻子去世前表现出的那些忧郁情绪和反常行为,青田忍不住想到自杀这种可能,这才是造成他怀疑自己的致命一击。

在日本,作家被看成是解决烦恼的专家,我想作家的这个特质在每个国家都大同小异。而如果青田的妻子是自杀的话,那身为解决烦恼问题的专家,青田不仅没有让身边人更加幸福,反而产生了消极悲观的情绪。就这一点来说,作为读者的我也不得不说他是个失败的解忧者,或者说是个失败的作家。那他对自己的怀疑有多深就不难想象了。

妻子的死亡成了作家的心结,辛苦耕耘的作品也得不到认可,青田的眼前一片黑暗。只是就算自己深陷泥沼,儿子每天的早餐还是要早起准备,家长会还是要准时参加,房贷和儿子的学费也要放在心上,两个人的生活还是要继续,这些都在时刻提醒着青田不能停下来。因此哪怕觉得自己多么平庸,还是得坚持下去,因为除了写作,也找不到自己能做的工作了。

作家也不过像常人一样,怀着一腔热血踏上了一条路。在这条路上会遇到各种困难,有过迷茫,想过放弃,怀疑自己,看到别人的风光也忍不住羡慕嫉妒。而对所有人来说,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坚持或放弃。放弃有自己的原因,坚持也有自己的理由。

对青田来说,我想他坚持写作的理由从来没有变过,他也一直清楚自己坚持的理由,哪怕写作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反而处处想要击垮他。他之所以会怀疑自己,更多的是因为妻子死亡的心结,而当他发现妻子并不是自杀死亡的,他也终于能拨开掩盖内心的云雾见到那一直坚持的理由。

那些理由如此的坚定清晰,是因为它们一直存在。对青田来说,现实虽然很残酷,但也有即便不能赚钱还是一直支持自己的出版社,读过无数小说的编辑还是会为自己写的故事感动落泪,优秀的同行们也在不停地赞扬鼓舞,家人朋友也在身边默默守候。书籍虽不畅销,但是也能帮助失恋的女孩走出悲伤,给天生眼盲的女生坚强的力量,给默默付出的家庭主妇温暖的感动。在未知的某个角落,也许也会有某个读者从书中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力量。虽然自己是多么的不自信,写作是那么累又不赚钱,但想到这些,青田就不能停下写作的脚步,而坚持终会有回报。

作家是什么样的人?我想就是青田在默默坚持十年后站在领奖台上的感言。

“在生活苦不堪言的时候,在人生失去方向的时候,在厌恶一切的时候,无意中拿起一本书,它能推你一把,让你迈出新的一步,让你产生重新面对社会的勇气,连一本滑稽可笑的书里,也有拯救生命的力量。”

而作家就是写下这样一本书的人。虽然他们在我心里已没有了神秘感,也不能让我再像过去一样对他们万般崇拜,但他们在我心底的地位没有改变。因为他们总是时刻守候在我们身边,就像那一粒粒散落在人间的烟火,抬起头,你就能找到前进的方向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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