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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水浒》中出现的女性大约有76位，其中略为提及不作具体的描写的有47人，但令人印象深刻的不到10人。作为黑帮小说滥觞的水浒，其女性描写，其实和之后的黑帮文艺作品中的女性描写有两个共通特点。 一是抓人眼球的“性”叙事。 研究者们认为，无论是提及男女主人公的两性爱情还是男性对女性的性欲望，黑帮题材文艺作品都无法摆脱对女性的“性”特征的表现。女性在当中多半都是以视觉冲击的力量来征服男性观众的眼球，无论是清纯可人或者火辣妖艳，很大一部分程度上都充当了花瓶的角色。对于水浒，三十岁以下的女性角色基本都可以套用这一模式，而群众们也乐意往这个方向解读，即使是诨号母夜叉，也不知如何就混了个“梁山妖艳第一”的评语。书中还插入了不少露骨艳词，以营造强大冲击力的画面感——要不怎么其中一节还能铺陈出《金瓶梅》？ 二是压抑的身份与卑微的地位。 美国学者柯尔克指出黑帮电影当中的女性被合理边缘化了。研究者们认为黑帮题材作品中女性角色都是男人的点缀，它们的主要功能是在事业上辅助和衬托男性。所以在其中女性的角色和地位往往是压抑的，她们的身份很难与男性等同。这一个特点似乎千年未变，水浒中扈三娘尤为明显，这一个武艺出众、美丽出众、至少可以力压90多个梁山好汉的女子，细究起来却是个“哑巴”——书中只给她在田虎篇安排了一句台词——周星驰在《射雕英雄传》里面跑龙套都不只这个待遇！ 从个人形象而言，水浒中的女性又可以分为爱情幻想型、生理诱惑型、贤妻良母型和雌性雄化型。 爱情幻想型的，这个形象往往清丽脱俗、身材姣好、面容清秀，出场时多以长裙、长发、淡妆等特征为主。这类形象通常传统、单纯、善良，用清纯美好的形象激发男性的怜爱心和保护欲，又或者反衬作品中残酷、暴力、血腥的场景，通常是主导男性角色内心发展历程的重要角色，建立起整个作品中关于爱情的架构。水浒中这个类型的代表人物就是琼英和林冲娘子。 琼英与没羽箭张清的爱情故事，是水浒全书中唯一一段完整且幸福的浪漫爱情故事。两人虽从未相见，但早于在梦中相识，梦中，耳鬓厮磨，张清是琼英心中的“神人”，是教琼英飞石的师傅，是琼英立誓要嫁的人——“若要匹配，只除是一般会打石的。若要配与他人，奴家只是个死”；而张清也“痴想成疾”。之后阵前相会，张清“急领兵到此”，而琼英刚收兵“已转过长林而去”，只留得张清立马惆望。而后，张清化名全羽冒险入田虎军中接近琼英，千辛万苦，终于喜结良缘，书中说道“当下全羽、琼英如鱼似水，似漆如胶，又不必说“——施老司机开起车来真是言简意赅。再之后，张清帮琼英报了杀父之仇，立功回归梁山，皆大欢喜。这段故事，读来比虚竹最后娶走西夏公主还更令人心花怒放，堪称水浒奇缘。应该掰碎了细细重拍，放芒果台8点档连播40集。 林冲娘子的故事不再赘言，张恨水是这么评价的：“水浒写青年妇女，甚少许可，而独写林冲娘子张氏，则刚健婀娜，如春兰夏莲秋菊冬梅芳烈绝伦。……林冲娘子三者兼备：与林冲恩爱，三年不曾红脸，是当年的时代思想；高衙内一见而色授魂予，是其有摩登的姿态；一死了之不受污辱，是严守封建的贞操。得妻如此，夫复何憾？“林冲娘子的影视经典形象也定格在了王祖贤身上。 扈三娘其实也是爱情幻想型的一个亚型，不过她更多的是反衬出了水浒江湖的的丑恶与血腥。即使水浒黑《荡寇志》也不敢亵渎，反而是写得最接近爱情幻想的: “不戴头盔，把那万缕青丝缩着个朝天大髽髻，……，摘去了珥珰，洗去了脂粉，披一副本色白缎衬底烂银细鳞铠，系一条白罗粉蝶裙，骑着银鬃白马，……，浑身上下雪练也似的白。” 生理诱惑型的，这个形象通常就是以“性“的角度出发，为更好的吸引男性读者/观众的眼球而设定的，往往长相娇媚、身材火辣、妆容艳丽、穿着暴露性感，出场时常常突出对其胸部、腰部、大腿的描写，力争瞬间勾起作品当中男性角色以及男性观众的欲望和性幻想，而且通常描写为多变、狡诈、水性杨花等较为负面的性格特征，对男性角色的心路历程影响较少，但对作品的整体走向产生一些关键性的作用。 水浒中最著名的生理诱惑型代表是潘金莲，但是描写得最典型的是潘巧云。石秀初见潘巧云时，那一段“石秀看时，只见：黑鬒鬒鬓儿，……正不知是甚么东西。”的几乎达到封号禁言标准的描写实在令人大寒，潘巧云的衣服在石秀眼中几乎“视若无物“。与武松初见潘金莲时的描述相比，便知石秀的眼光是有多么的火辣辣，“武松看那妇人时，但见：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藏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得蜂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武松只看到了脸和腰（主要还是腰带）好不？ 能归到这一类型的还有金翠莲、白秀英、刘高老婆、娇秀、李师师等。扈三娘也可以同时归到这一类型——无法企及的女性被征服的诱惑——把美好的东西摧毁给人看就是悲剧，扈三娘真是水浒中女性悲剧的集中体现。 贤妻良母型的，相貌不一定出众或者不一定着重描写，但气质特点相对较为突出，装扮大方得体。他们通常是剧情衔接的角色，在一定程度影响男性角色的个人发展或者剧情脉络，有时甚至会退化成陪衬，对作品的整体结构不会产生太大影响。这种角色，典型的形象就是“正常的”母亲或者“贤惠大嫂”。 水浒中这个类型实际描写比较详细的包括王进的母亲和徐宁的妻子。王进的母亲为了自己儿子的尊严和安危，不顾自己年纪和身体（史家庄染病可知身体不算太好）和儿子千里大逃亡。徐宁的妻子平安时能照顾好儿子、张罗好丈夫四更就要准备的饮食起居、帮忙打点关系，出了问题能够判断出盔甲被偷的时间和方式还宽慰丈夫给丈夫出主意，这能力符合一切“贤惠大嫂”的角色想象。 与此类似的还有何清的妻子、李小二的妻子、何九叔的妻子等，虽没有过多描写，但也是贤惠的女性形象，对男人们的日常生活和重要事件上都起到了自己应有的辅助作用。即使是梁中书的妻子，三观和全书冲突，但也不失了梁中书的贤内助。雷横和李逵等各类好汉的母亲，虽然不见得是好人，但在相应情节中的确是一个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雌性雄化型的，通常带有十分浓重的男性色彩，在作品主要以男性化或者至少非女性化的装扮出现。虽然她们是女性性别身份，但是他们的给人是男性形象的整体感觉。她们通过异化自己，获得和男性群体相当的话语权，从而成为故事主线上的核心人物（之一）。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当然是孙二娘和顾大嫂了，她们性格粗野、气力过人（表现肌肉一向是男性角色塑造的主要方式）、不修边幅、打扮夸张怪异，在某些时候行事比男性还要出格，在自己的小团体中呈现女强男弱的格局。但是她们也同时具有女性特有而书中其他男性大多不具备的细心、体贴和周密，本质上她们始终还是女性。 到了现代作品，比如古惑仔，那就表达得更直白，直接用男装出现——例如吴君如的洪兴十三妹。水浒里虽然服装不一致，但孙二娘顾大嫂的打斗风格和李逵鲁达是一致的。 嫁给王英之后扈三娘也是雌性雄化型了，当然她更美丽，所以也给了作者们更多的畅想空间。 这个类型还有一个特殊的亚型，就是王婆等人。在书中，她们已经失去了女性的特征，她们物化和异化了其他女性，用男性的视角和其他男性对话，唯一的话题是对其他女性的伤害。她们无法激起男性的任何情感——无论占有欲还是保护欲，也无法激起女性的任何同情，她们是雄化到失去女性特质又无法获得男性特质的群体，只能通过合谋加害来获取男性的认同和群体话语权，注定被男性鄙视和女性唾弃——然而她们活的很安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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