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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阎若璩《尚书古文疏证》第九十 何焱林
阎文 第九十 言安国传三江入震泽之非 朱子言孔安国解经最乱道，余谓乱道之尤者，是江自彭蠡分而为三，共入震泽。大江安流，千古无易，远在震泽东北二百余里，由扬子以入于海，此岂入震泽者哉。善乎，郑氏言三江既入海耳，不入震泽也，若似逆知魏晋间有为异说者。岂作伪者并郑注不观与。抑王肃议礼必反郑玄，而书注亦然，传实从肃来与？或曰解三江者众矣，毕竟以何说为不可易，余曰蔡传不可易已。蔡本郦注，郦用扬都赋注，参以顾夷吴地记、陆德明释文、张守节正义并合。非一人之私说也。近代归熙甫说亦佳，奈不合经文何。窃以天下之至变者水，今之水道非尽古之水道也。天下之至不变者经，今之经文仍即古之经文也。试取经文讽诵，彭蠡既猪，阳鸟攸居，为一呼一应。则三江既入，震泽厎定，亦一呼一应。非如归氏说上下不相蒙也者。或曰扬之三江，宜举州内大川，其松江等虽出震泽入海，既近周礼，不应舍岷山大江之名而记松江等小江之说。余曰周礼一三江也，禹贡又一三江也。 禹贡三江诚小，然当既入于海，而震泽厎定，则今松江、嘉兴、苏、常、湖五郡民咸得平土而居矣，功岂细哉。郦道元读吴越春秋三江五湖曰，此亦别为三江五湖，虽称相乱，不与职方同。余则谓禹贡三江不与职方同，却与吴越春秋同。
所谓夫言各有所当也。
何按 此条阎说是。 ㈠孔说江自彭蠡分而为三之误。江水在湖口县附近，形式上确被分为三股，径流不远即合，其下江水亦有分有合，或被江中沙洲所隔，唐李白即有“二水中分白鹭洲”之句，长江南京段为白鹭洲分为二水，但未真成双江。 ㈡古江水不入震泽，江水在其正北而过，亦无支流入泽。今始有人工渠引江水入湖。古震泽水源来自苕溪、荆溪两大水系，至今变化不大。苕溪水系源于浙江省天目山，以东、西苕溪为大。荆溪水系源于宜溧山和茅山东麓，可分为南溪水系、洮滆湖水系、江南运河水系，向东注入太湖。 ㈢泄水道，即入江入海水道，古有吴淞江、东江、娄江，此所谓三江，非江水所成之三江，分别向东、南、北三面流出。8世纪前后，东江、娄江相继湮灭。11世纪始，吴淞江亦淤浅收窄。明永乐元（1403）年，于上海县东凿范家浜，上接黄浦江，下通长江。未及半世纪，黄浦江冲成深广大河，成为太湖下泄主要出路，吴淞江淤为黄浦江支流。入江而后入海。 ㈣阎屡称魏晋间人，此条始明指“传从肃来”，意王肃为《书》传作者，实今《书》作者，因今《书》阎等以为皆“东晋梅赜所献”，皆出王肃手。如是焉知王肃未对今文篇目动过手脚？如《泰誓》伏生《书》，三家学，及卫、贾、马、郑注皆今文篇目，孔壁《书》则入古文篇目。清丁晏因阎若璩之疑而作《尚书余论》，认定今《书》王肃伪作。 余前数次说明，王肃不可能伪作《尚书》，《禹贡》三江入震泽之传，更不可能出王肃手。亦不能出魏晋间人手。孔安国所处年代，国人活动之重心在北方，经东汉，尤其东汉末及三国时期，吴对东南地域大力开发，人文盛极一时，吴都建邺与震泽近在咫尺，经魏武南征等一系列活动，三国鼎立时军事、政治、商贸、文化交往，舆地知识扩大，南人，北人对震泽当有更多了解，王肃要为《书》作传，以其在魏政治及文化上之地位，要取得南方地理人文信息，比之西汉一介博士，临淮太守之孔安国，当更为容易更为准确。当知岷三江不入震泽，更不从震泽入海。 ㈤人非圣贤，孰能无错。圣贤亦有错，孔子“于予与改是”，孔子亦犯错。任何人都不可能绝对无错，孔安国传《书》也不可能绝对正确。其传《书》之错，不止于三江入震泽，其错不等于《书》为伪《书》，传为伪传。 阎若璩无错乎？余评《疏证》，今至九十条，只此一条，阎论成立，能无错夫？其第一条即称卫、贾、马、郑所传所注杜林漆书即壁书十六篇，所谓“古文尚书”，至其第十八条始承认杜林书为伏生《书》古文写本。其第二十三条称魏晋所出伪书，非伏非孔，欲自成一家之学。即今《书》今文、古文皆伪，传当然亦伪，今《书》为伪书。后又对今文篇极力回护，此即“收回成命”之举也。 阎《疏证》出，学界几乎一边倒，同光间今文经学兴起，一些声名显赫之大学者亦奉阎说为圭臬，称今《书》为伪《书》，为梅《书》。下愚斗胆，称《书》伪者，大多人云亦云，未必读过“圭臬”，更未认真考校其说确否。对阎论之非，大多视而不见，更或掩袖而走。孙星衍撰《尚书今古文疏证》，效阎书之名，重辑早已湮灭之《今文尚书》零章碎句，为其作《疏证》。孔广林辑同样早已散佚之郑注《尚书》为《尚书郑注》，都在为复兴“真正的”今文经学而努力。此等书于今文经学虽无多大助益，于区别今文《书》与《古文尚书》，确有相当参考价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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