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总与苦难相伴——陀思妥耶夫斯基印象

冬天惠铃 2018-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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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泰与陀思妥耶夫斯基，俄国文学现象级的两座大山，人们常常将托尔斯泰看作俄国思想广度的代表，而将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作深度的代表，这样一种看法不无道理却也略显单薄。的确，我们很难不被俄国文学在十九世纪的井喷所震撼，俄国在这一巨变时期涌现的天才和巨著几乎使俄国在文学上追赶上了十几个世纪以来占统治地位的西方文化，而这两位同时代的文学巨匠，又是这一井喷的两颗最为璀璨的明珠，然而天才的差异总是多于相似，因为独创性是天才的特质，与托尔斯泰这样几乎从各个方面来看都是完美的人相比，陀思妥耶夫斯基，总有着一股让人沉迷的深邃魅力，而与他的伟大相伴的，则是他苦难多舛的一生。

1821年的双十一，费尧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出生在莫斯科的马利亚军医院，他的父亲在这里任职，六个兄弟姐妹中他是次子，他继承了父亲贵族的称号，却在早年一直过着拮据的平民生活。16岁那年，母亲去世，父亲之后便依靠一份薄产过上了卡拉马佐夫式暴虐淫溢的生活，17岁陀思妥耶夫斯基因经济因素考入彼得堡军事工程学校，18岁那年父亲在自己的田庄被农奴群殴致死，自此陀思妥耶夫斯基失去了双亲。

从军事学校毕业后，他如期成为了一名工程兵准尉，不过对于文学的热情让他在23岁那一年从部队退役，放弃了稳定的生活，毅然投身到专职写作的道路上，立志要用一生来探索“人和人生”之谜，这一迈步，就直走到了人生的终点。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幸运的，24岁发表的处女作《穷人》立刻获得了空前的赞誉，来自俄国社会的评价不吝溢美之词，他获得了现象级的成功，可以想见，这给了他极大的动力和信心，之后他不落窠臼，没有在发掘人性的道路上束手束脚，也没有投身到任何一个特定的文学套路中去，反而积极探索各种可能性，“小人物”、“双重人格”、“幻想家”等多个主题在年轻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探索中不断显现，这段时期可以看作是他的创作初期；与此同时，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是一个积极的社会活动者，活跃激进的彼得拉舍夫斯基小组中常有他的身影，而这则带来了他人生中最大的转折。

28岁那一年，因参与激进活动，陀思妥耶夫斯基被捕并被沙皇政府判处死刑，直到临刑前被豁免改判流放及苦役，这一生与死的经历自然带给了他精神上不少的震动，茨威格曾在《人类群星闪耀时》中用诗歌的形式记录下了这一事件，诗歌满怀深情地抒写了陀思妥耶夫斯基获得重生的英雄瞬间，并开始真正体察到人性最深刻的苦难和抗争。的确，此言不虚，其后在西伯利亚这所无与伦比的学校，四年的流放和六年的兵役生活对他的一生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底层的苦难和深切的体察让他的思考更加深邃，让他的情感更加沉重，同时这也导致了他思想意识上的转折，他开始注重发掘俄罗斯人民身上的精神和宗教力量，这也形成了“根基派”的思想。

从28岁到38岁，一个人的黄金十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将自己交给了最残酷、最无情和最寒冷的西伯利亚，我们无法想象如果没有这样的苦难，这十年的黄金时间陀思妥耶夫斯基能够带来什么样辉煌的作品，我们同样也无法想象，没有了这些刻骨而绝望的苦难遭遇，陀思妥耶夫斯基还是否会成为今天我们认识的这个陀思妥耶夫斯基。38岁年底他获准回到彼得堡，重新开始创作，然而却也面临癫痫、赌瘾和债务三座大山，它们自此伴随了他一生。

40岁那年他完成了第一部长篇小说《被侮辱与被损害的》，次年他开始第一次出国游历，接触西欧社会，并在国内创办刊物《时间》（1861-1863）和《时代》（1864-1865），回顾十年西伯利亚生活的《死屋笔记》也在这一时期完成，43岁那年，他在西伯利亚认识并结婚的首任妻子因肺结核离世，他再次成为生活上的孤家寡人，也面临人到中年的各项生活危机，身体每况愈下、经济拮据、黑心债权人的逼迫让他再次体尝生活的困苦，然而这一年他还是完成了《地下室手记》的发表，这个类似哲学宣言的文稿淋漓尽致地向人们展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复杂的情感和人格，这段时间可以看做是他的创作中期，历经转折，似乎是在为后期的爆发酝酿。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45岁，他遇见了18岁的安娜，这个貌不惊人，看似又平庸又柔弱的姑娘，后来被证明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取得伟大成功不可或缺的基石，对于丈夫的糟糕境况，她以超人的精力予以经营扭转，对于丈夫反常的情绪和一生的赌瘾，她展现了伟岸的宽容，而对于丈夫天才的创造力，她则表现出了朝圣者的虔诚和信仰，毫无疑问，安娜用尽自己全部的生命来爱陀思妥耶夫斯基，而远非一个天才的生活保姆，她是他的精神寄托，为他生儿育女，给了这样一个一生在生活和精神的苦难沼泽中挣扎探索的人一个真正的家，而在陀思妥耶夫斯基死后，安娜还专门写了一部回忆录来回顾他们共同的生活，感情至深，沁透纸背。

于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迎来了创作生涯的晚期，也是真正闪耀奇迹光芒的巅峰时期——45岁的《罪与罚》，48岁的《白痴》，51岁的《鬼》，59岁的《卡拉马佐夫兄弟》，续弦之后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迎来了创作的大爆发，这十四年也为人类文学史献上了最为宝贵的财富，影响了后世数位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和哲学家，其影响力直至今日，可以说，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人性挖掘上达到的深度和复杂性，是其他作家望尘莫及的，他是一位现象级的作家，意味着他是不可复制的，更是无从超越的，他的作品就像一座看起来并不美丽却沉重无比的大山，山上充满深邃的洞穴和凛冽的寒风，扭曲的苦难、爆裂的情感、撕裂的抗争和歇斯底里的呐喊，永远在攀登的途中于你的耳畔呼啸不止，让你不禁发觉，疯子和天才，也许只有一步之遥。

1881年2月9日晚8：38分，不满60岁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因喉部出血与世长辞，结束了他苦难而不平凡的伟大人生，共留下32部作品，其中7部长篇、24部中篇、1部文集。

纵观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生的创作，其主题和思想内涵可以用4R来加以概括，即 Revelation of Man’s secret heart（挖掘人性内心的秘密）、Revolution（革命）、Russia（俄国）以及Religion（宗教），这些体现在他的各类作品当中，也是他作为俄罗斯灵魂和先知的重要因素。

为了更好的展现作为人类文学史上现象级大师的宝贵财富，我计划选取11部（6部中篇、5部长篇）陀思妥耶夫斯基最重要的作品进行介绍和评述，试图以第一手文本为依托，展现陀氏创作生涯的全过程，也努力在其中的变化和发展中把握以上阐述的4R主题，这将是一次考验鉴赏和思考能力的历程，我计划在三个月内依据陀氏创作的时间顺序完成11篇小说简评和2篇综合评述，这篇《印象》即是其中的一个引子。

附1：作家创作年表

1821.11.11 出生

1837 母亲去世

1839 父亲被农户打死（卡拉马佐夫的部分原型）

1843（22岁）毕业

1844（23岁）专职写作

1845《穷人》（处女作）

1846《双重人格》（高略德金先生的奇遇）、《普罗哈尔钦先生》

1847《女房东》、《九封信的故事》

1848《白夜》、《脆弱的心》、《波尔宗科夫》、《枞树晚会和婚礼》《别人的妻子和床下的丈夫》、《诚实的小偷》

1849《涅托奇卡.涅兹万诺娃》（未完成）（28岁）参与彼得拉舍夫斯基小组，4月被捕，12月执行死刑但被改判4年西伯利亚苦役，无与伦比的学校，28-38黄金十年，思想发生了转折，“正教民粹主义”

1857 首次结婚，被剥夺贵族身份《小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