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艺术学校读书时,有一桩令钱君陶感动一生也是终身受用的一件事,就是拜见吴昌硕先生。 吴昌硕此时已经成为钱君匋的艺术偶像。钱君匋在作品中仰望着这位艺术大师。有一次,艺术师范学校的老师吕凤子先生忽然要去拜访在上海北山西路玄青里的吴昌硕先生。便带上自己的得意门生钱君匋一起去造访。 “坐吧,”老人招呼过一句,便和吕凤子老师谈论着派印章方面的学问,我只能一知半解,所以不曾记住,又是晚辈,更不敢插嘴。兀自在吕师下首比较局促。 “我这个学生,钱君匋也在练习治印!吕师怕我受到冷落,有意打破僵局。 “你很喜欢刻印吗?”老先生向我点点头。 “是的!”我起立作答,垂首鞠躬。 “坐下来说话,这么拘束干什么?你刻的印品是不是带来了?”他的询问少许带点鼻音,浓烈的乡土风味,混杂在赣东浙西的语声中。 “老先生!我带来了!请您老人家指教,”我双手奉上拓本。 他把拓本往桌上一放,戴上老花眼镜,默默的看着,左脚尖轻轻的叩击着楼板,仿佛在打着节拍。 他的双眉渐渐向鼻梁挤过来。 我的心往下一沉,真是太冒昧了,这样幼稚的习作怎么能拿来破费老先生的时光呢? 拓本放在桌子上了,我也更加后悔。 他沉吟片刻,两腮又绽出了笑影说:“就是太嫩了,刻个十几二十年会老辣起来了,刻下去好了!” “他看过您的印谱,对您老很敬佩,吕师也有点兴奋。目光奕奕地喝着龙井茶。 “我的印不好,没什么道理,古往今来,大家名手太多,就是刻的跟我一样,也没有什么意思,要破陈法,你学我的东西感觉到什么地方最难呢?” “清楚的地方难,模糊的地方反而容易刻的好!” “哈哈哈哈,你不懂,再过几年你就会反过来讲了,等你到了一定的火候,明晰也好,混沌也好,都难不难,气运要灌注在每一刀每一画之中,线一定要无懈可击,但是不要怕难,功到自然成!” 与吴昌硕先生的会面一直激励着年轻的钱君匋。直到60年后,吴昌硕老先生的音容笑貌仍然清晰地保持在他的脑海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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