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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能雄/文 小说《红楼梦》是一部为闺阁女子立传的书，书中描写了许多天生丽质、才情卓越的女子，她们比许多须眉男子都要出色。在小说的开篇部分，作者就阐述了自己的为女子立传的原因：“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小说作者出生于世家大族，自小过惯锦衣玉食的生活，后来家族败落，他变得落魄潦倒。他悔恨年少之时只顾安逸享乐，没能自强自立，如今悔之晚矣。 小说作者在羞愧之余，想起当年亲见过一些优秀的女子，觉得她们的才学见识都超过自己，他发出了“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的感叹。小说作者仰慕清新优雅的女子，在她们面前总觉得自己是须眉浊物，他通过书中的人物贾宝玉阐述自己的一些人生看法。 贾宝玉喜欢亲近女孩子，自小混在女人堆里玩耍，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大多数人包括贾政都把宝玉的这些言行举止，错看成是酒色之徒。其实，贾宝玉喜爱女孩子并非全是男女之情，更多的是喜欢亲近她们纯洁灵秀之气。 贾母起先也以为宝玉是年纪大了，知道男女之事，才会喜欢与女孩子玩，后来发现并非如此，她开玩笑说宝玉可能是丫头错投了胎。而贾宝玉本人倒也希望自己是清爽的女子，他的小厮焙茗（茗烟）最懂宝玉的心事，他在水仙庵代宝玉祷告：“你在阴间保佑二爷来生也变个女孩儿，和你们一处玩耍。” 贾宝玉欣羡灵秀俊美的女孩，在她们面前有一种莫名自卑感，这在他第一次出场见到林黛玉的那个情节里就有体现。贾宝玉初见林妹妹，似曾相识，就觉得她是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他愉快地和林妹妹一起交谈。贾宝玉问林黛玉身上有没有戴玉，林黛玉摇头说没有。贾宝玉听了有些失望，忽然痴狂病发作，狠狠地把通灵宝玉砸在地上。 贾宝玉好好的，摔玉干嘛呢？再则他初遇林黛玉，林妹妹并没得罪他，他这样做岂不是让林妹妹误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其实，贾宝玉摔玉恰恰说明林黛玉在他心目中是完美无瑕的，他是以仰视的姿态去看林妹妹。贾宝玉说：“什么罕物（通灵宝玉），连人之高低不择，还说‘通灵’不‘通灵’呢！” 从贾宝玉的话中，可知他看到林黛玉后产生了自轻自贱的想法，觉得这样的女子就该佩戴着世间灵秀奇美之物。贾宝玉是衔玉而生的人，人人都说这通灵宝玉是他的命根子，是世间罕有的宝贝，贾府的人说这块玉石很有灵性，能辟邪祛病。贾宝玉起初也把它当作珍宝来看待，后来他发现贾探春等姐妹没有玉石，就开始纳闷：怎么姐妹们这么清俊的姑娘，身上却没有玉？ 家里的其他姐妹没有玉，没有使贾宝玉摔玉，而今来了林黛玉这样一个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她也没有玉石。这让贾宝玉觉得通灵宝玉“不是个好东西”，如果它真有灵性，就能分清人品的高低，它该选择林黛玉这样的女子，而不是跟随自己这个须眉浊物。摔玉是贾宝玉与众不同的痴病，是他把林黛玉看得比天还高，才会产生自卑羞愧的情绪。 林黛玉有清逸脱俗之气，是金陵十二钗中的佼佼者，她的出现让贾宝玉心生自轻自贱的想法，这个并不奇怪。而小说《红楼梦》中还有一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女孩子，也让贾宝玉产生了愧不如人的想法。 袭人被她的母亲和哥哥接回家去吃年茶，贾宝玉觉得无聊，就和茗烟两人到她家去玩。贾宝玉看到房中有三五个女孩子，其中有一个穿红衣裳的女孩子和袭人是姨表姐妹，长得清秀可爱，贾宝玉多瞟了她几眼，那个红衣女孩也几次羞答答地偷看宝玉。贾宝玉这个人到别的地方，见了男子可能不会留意，要是看到长得水灵灵的姑娘，他必然很留心。 事后，贾宝玉向袭人打听这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并发出了两声赞叹。贾宝玉生性喜欢红色，袭人以为宝玉是感叹那个女孩不配穿红衣服，就拿此话激宝玉。怎料贾宝玉并不是这样想，他说：“那样的不配穿红的，谁还敢穿？”贾宝玉心想这样的好女孩，如果搬到荣国府里和他一起居住该多好啊，大家可以一起玩耍说笑。袭人说她的姨姐姐没有这个造化，不配住在贾府。贾宝玉笑着说：“我不过是赞他好，正配生在这深堂大院里，没的我们这种浊物倒生在这里。” 听贾宝玉的话，也不像是虚情假意的奉承话，应该是他心里话。一个豪门公子夸其他女孩子好并不稀奇，奇的是他把自己与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作对比。他得出的结论是那个红衣女孩才配生在这样的富贵人家里享福，而自己只是个浑浊的须眉男子，不配生在富贵人家，却无端享此福禄，着实令人羞愧。他听说红衣女孩不久后就要出嫁，不由得惋惜不已，觉得世上又要少了一个灵秀女孩。 贾宝玉的这些自轻自贱的想法，是他把有些女孩子想象得太美好，在她们面前感到自惭形秽。倘若是一个功名贤达的士大夫站在他面前，他反倒不会有这种想法。是以脂砚斋评贾宝玉是“今古未有之一人”，才会发出今古未有之说法。他的这种说法不是圣贤之论，也非愚鲁之见，更无善恶之分。 只能说贾宝玉是一个情痴情种，生来对女孩子很钦敬，这在男尊女卑的古代社会里，贾宝玉是一个有独到见解的男子。他懂得理解尊重女孩子，才会和女孩子们相处得那么融洽，才会成为闺阁中的良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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