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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人都挥舞起道德的大棒的时候，整个社会就将陷入道德虚伪化之中。 让座， 本不是一件多大的事情，居然成了国防部例行记者会的话题。在1月25日举行的国防部例行记者会上，针对“军人给乘客让座”的事情，国防部新闻发言人吴谦表示：第一， 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人民军队的宗旨；第二 ，军人的合法权益必须得到维护。 什么情况？居然惊动国防部例行记者会？原来，稍早几天，微博@央广军事发了一条微博：近日，有网友在高铁上经历了这样一幕，一批刚从军校毕业的学员登上了开往分配地的列车，几乎占满整个车厢。 一些没有买到坐票的乘客发出埋怨，嘟囔着为什么当兵的不给让座，还有乘客在旁附和道：“你以为当兵的会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给你让座？好人没有那么多！” 五分钟后火车开始平稳行驶了，只听见人群中传出这样一句话：“我们都站起来，给没有座位的人让个座。”军校生让出座位，把背包放在过道上坐下了。 事情在网上曝光后，很多网友纷纷对这种逼人让座行为表示谴责：“凭什么欺负当兵的？”“为什么当兵的就必须让座？不能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还有的说“请不要在军人面前，给我们群众丢脸”。还有不少人写文章评论此事。 但是，所读到的那么多评论，都没有像国防部新闻发言人那样说到了最重要最关键的问题：权益，或者说，权利。无论是不是军人，作为一个普通人，只要买票时有足够的座位票，谁都有权利座在自己的座位上！他们自己主动让座，是值得称赞的；他们不让座，是无可指摘的。逼他们让座，是过分而难看的。 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火车站以及其他一些售票窗口，有“军人优先”的提示，这是军人的合法权益或权利。为什么要以法律形式规定军人的“特殊”权利呢？这是与军人的特殊使命、特殊责任相联系、相对应的。 所谓“养兵千日 用兵一时”，“用”他们的什么？一旦爆发战争，一旦祖国需要，明知要流血牺牲也要上前线。那么，在平时，在和平时期，他们享有某些优先权，就理所应当。跟流血牺牲的“优先权”相比，优先买个票，优先坐个座位，又算得了什么？何况，这批军校生的座位，还不一定是“优先”所得。 那么这趟列车上的这部分无座乘客为什么能够那么理直气壮地责怪军校生不主动让座？他们哪来的底气？他们的底气来自一种根深蒂固而又十分普遍的道德观：军人是道德楷模，或者说军人应该是道德楷模，所以军人必须让座。 这种道德观，过度强调了道德，似乎军人必须时时、处处、事事都要以最高道德标准要求自己。但这样的要求，否定了军人的诸多权利，而基于权利义务对等原则，则否定军人的权利几乎等于否定军人的责任。 权利与责任不可分离，承担了什么责任才可以享受什么权利，国家给予军人某些权利，是因为国家需要军人承担特定的责任；给予他们某些优先权是因为某个时刻需要他们“优先”牺牲！ 如果时时、处处、事事都以最高道德标准要求军人，他们必然要放弃很多本属于他们的权利，比如放弃休息，放弃个人学习时间、满足个人兴趣的时间，这个意味着放弃一部分身心健康、愉悦的需求，对他们的身心健康及专业素质的提高都可能有不利影响，最终可能会削弱他们履行军人军队职责的能力，保卫国家和人民的能力被削弱——这难道是道德的吗？ 问题在哪里？长期以来，关于道德问题的公共话语，不恰当地虚化了责任，变成纯道德，这实际上是与责任、权利割裂开来的道德化，结果就是责任与权利意识不恰当地缺席了，以致于很多人只知滥用道德而不知道德为何物，漠视他人的责任与权利成了习惯。 “你以为当兵的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给你让座？好人没有那么多！”听了“逼座”乘客的这句话，是否应该检讨一下以往我们所习惯的“宣传口径”了？ 说了那么多“道德”，道德是什么？一般而言，道德是人们共同生活及其行为的规范。道德往往代表着社会的正面价值取向，用于判断行为正当与否。这个基本定义告诉我们，道德标准对己对人应该一致，道德标准面前人人平等。 但是“逼座”行为恰恰相反，不够道德的一方反而用道德作工具攻击他人，并无道德过错的一方却受制于人。道德在作为行为规范时，它自身也要被规范。以道德之名攻击他人的合法权利，不能说是道德行为。 这说明，道德的使用应该有限度，有边界，不能侵入他人合法权利，接近他人权利边界时，多走一步就侵害了他人，本来是道德的行为会立即失去道德正当性。但是，在现实中我们却经常看到相反的事例：不道德的行为戴上了道德的面具，往往能占上风，本来是道德的或正当的权利，反而显得理不直气不壮。 本来，座自己该坐的座位，固然不是值得歌颂的行为，但也不是应该被指责的、不道德的行为；相反，不尊重他人的权利，试图占用他人的权利，才是不道德的。但是，在这趟列车上，却颠倒过来了：不尊重他人权利的，反而像是占据了道德高地，理直气壮，咄咄逼人，很“道德”地做有违道德的事情。 “为人民服务是军队宗旨”，这是说军队的责任。但军队如何履行职责？不能或缺的就是“军人合法权利必须得到维护”。不谈责任、没有责任要求的权利是不正当的权利，同时，不谈权利的责任是破坏了责任存在的前提，不谈权利只谈责任等于否定责任，把责任一味道德化之后，责任就与权利脱钩了，就给了一些人以道德之名攻击他人权利的理由。 “逼座”事件告诉我们，过度的道德化，或者道德的滥用，让道德真实内容被抽空，被虚无化，以至于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伪道德取代了道德。过度的道德化就是道德的虚伪化。军队、军人在履行职责之外，我们不能以最高标准要求他们。 我们的宣传，该停止这种过度道德化的语境了！否则，当人人都挥舞起道德的大棒的时候，整个社会就将陷入道德虚伪化之中。到那时，人人都在讲道德，但却没有一个真正有道德的人。就如《红楼梦》中所说，连石狮子都是不干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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