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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能雄/文 史湘云在年幼之时父母就不幸去世了，在她孤苦的童年中，贾母给了她许多慈爱和温暖。贾母喜欢小湘云，把她接到贾府住了几年，并派袭人（原名花珍珠）去服侍她。袭人品性纯良，她服侍贾母时尽心尽责，服侍小湘云时也是细心体贴。史湘云小时候顽皮好动，嘴巴又甜，老是缠着袭人姐姐，哄着她做许多事。那个时候的史湘云没有主子的架子，只把袭人当做好姐姐，把许多心里话都告诉袭人，两人有着很深的姐妹情谊。 后来，史湘云离开贾府，她还时时记挂着袭人的好处，每次来贾府都不忘找袭人叙叙旧，顺便给她带些小礼物。史湘云给薛宝钗、林黛玉等姑娘送过绛纹石的戒指，她也同样送了一个给袭人，可见她没把袭人当下人。袭人在史湘云面前没有过多的拘束，她有时候会请湘云帮她针线活。袭人是个说话谨慎的人，平时不会随意说别人闲话，她却会和史湘云说起林黛玉爱使小性子的事。这是袭人信任湘云，不怕她把自己的牢骚话传扬出去。 袭人对史湘云非常好，有时候甚至超过贾府本家的姑娘，这个从一个玛瑙碟子就可以看得出来。怡红院的槅子上摆放着一个缠丝白玛瑙碟子，精致漂亮，史湘云看到这个碟子非常喜欢，拿在手中把玩，爱不释手。袭人知道史湘云看上这个碟子了，但这个是公家之物，她又不能随便送出。她暗自琢磨用什么方式把碟子送给史大姑娘，自己不会有违规之嫌。 有一次，贾探春受了风寒，贾宝玉就派晴雯送一些荔枝过去慰问。贾宝玉是个心细的人，送个水果也讲究，他让晴雯把荔枝放在玛瑙碟子里，荔枝看上去更加新鲜诱人。贾探春看见碟子、荔枝搭配得那么好看，就把碟子留着慢慢观赏。 贾探春等人商议结海棠诗社那天，贾宝玉吩咐袭人打发一个人送些水果糕点到史湘云家里。袭人想到了玛瑙碟子，一看槅子上不见了碟子，问了大家才知道在探春那里。袭人有些不悦地说：“家常送东西的家伙多着呢，巴巴的拿这个去。”玛瑙碟子不仅是盛东西的器皿，还是一件名贵的玩器，袭人觉得不能随意拿到外边去。 袭人这话说得在理，她真的言行一致吗？不是，我们来看看袭人下面的做法，才发现她是有心把这个玛瑙碟子送给史湘云了。秋纹从贾探春那里要回碟子后，袭人把新栗粉糕放在碟子里，再把它装进一个小掐丝盒子里，她另外又拿了一个盒子装红菱、鸡头两样鲜果。袭人把送东西的任务交给宋妈妈，特意让她带一句话给史湘云：“前日姑娘（史湘云）说这玛瑙碟子好，姑娘就留下玩罢。”袭人的言下之意是暗示史湘云留下这个玛瑙碟子，到时候贾宝玉也不好意思向她索要。脂砚斋点评这个细节言：“妙！隐这一件公案。余想袭人必要玛瑙碟子盛去，何必骄奢轻发如是耶？” 想来，袭人早就盘算这件事了，如今正好借这个机会不露声色地送出去。宋妈妈起身要走的时候，袭人嘱咐她从后门出去。袭人事先就安排后门的小子雇一辆车在那里等着，估计袭人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就怕有人检查到盒子里放着玛瑙碟子这么名贵好看的东西。 一个贾探春是贾府的正经主子，袭人却不愿把碟子白白送给她，想着法子要回来。另一个史湘云是贾府的亲戚，袭人转手把碟子送给她。可见，在袭人的心目中，史湘云比贾探春更重要，她对湘云真是太好了。 袭人心思缜密，她善于抓住送碟子的好机会。倘若平白无故地把个空碟子送出去，她没有这个权利，弄不好是要被处罚的。而这次是贾宝玉要送水果糕点给史湘云，袭人正好借这个名义用玛瑙碟子来盛果子。事后，史湘云把碟子留下来，这就是贾宝玉和史湘云之间的事了，贾宝玉自然不会小气到向湘云索要碟子的地步。就算真的发生了纠纷，袭人也有理由可以推卸责任，她可以说自己只是照着主子的吩咐送果子，无非就是拿了个碟子装东西，是史大姑娘自己想留住碟子的，做下人的也没法子。 就这样，袭人把一个好好的玛瑙碟子送给了史湘云。袭人会这么做，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她以前服侍过史湘云，对旧主子有感情，才会对湘云那么好。如果是这个缘故，袭人就是私心作祟了，她拿着怡红院公家的物品做人情，是有违贾府规矩的。 二是袭人要还史湘云一个人情，这个人情并非全是为了她自己，同时也是为了贾宝玉。贾宝玉性格古怪，他身上穿戴的东西，这些针线活除了袭人之外，他不让屋里的其他丫鬟做。袭人有时候忙不过来只好转托史湘云帮忙做，而史家的家计大不如前，辞掉了许多做女红的丫鬟，史湘云经常要做针线活到三更天。史湘云这么辛苦了，还要抽空帮贾宝玉做鞋子、打蝴蝶结、做扇套子等。袭人感激史湘云，她就私自把玛瑙碟子送给了史湘云，以此作为报答。事后就算贾宝玉问起来，想来他也不会反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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