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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记忆:远逝的那些吆喝声

 山爷wzs0718 2018-01-30

那些走街串巷吆喝的人当说都是能人,大多都是能工巧匠,能凭借自己的才智手艺养家糊口,为小百姓生活解决了不少的难题。


现在与五六十年前相比毋庸置疑,小百姓日子比以前过得好多了,生活中涌现出一些新的内容,呈现出一片新气象。但也有一些东西消失了,或许是永远的消失了,比如儿时窗外的吆喝声几乎听不见了。有时想想,畴昔那些吆喝声也挺有意思的,抑或说听着挺美的,几十年不听还真有点想。因为吆喝的人地域不同,方言不同,声调不同,行道不同,内容不同。一声高亢洪亮的“修理皮鞋(hái)胶鞋(hái)——”的吆喝声,就能把人瞬间拉回到几十年前的岁月里。


读者可能对“磨剪子来抢菜刀”吆喝声比较熟悉,那是因为当年样板戏《红灯记》里有过那么一嗓子,它有特色,声调叫人不易忘记。其实,大千世界360行,行行吆喝起来都有些特色。我的儿时童年就是在听闻走街串巷手艺人的吆喝声中度过的,到后来以至于达到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也知道是谁在吆喝的地步。

今天生活易耗品尤其是锅碗瓢盆坏了拿出去修的不多了,那时小百姓穷啊,日子过得十分节俭或叫“抠掐”,恨不得一分钱掰开当两分钱花,锅碗瓢盆或是雨鞋雨伞钢笔眼睛等坏了根本舍不得扔掉,能修的一定要修,而且要一修再修,实在修不成了还得把它拿到废品站里换个尸首钱。修的钱肯定比再买一个新的花钱少,在这样的生活方式之下与之相应的修理行业也应运而生与之相伴同行,街巷里的吆喝声就丰富起来,成为居民生活不可或缺的内容之一。说几例我所记忆深刻的吆喝声。


“钉锅箍里锅,焊洋瓷盆钉钢种锅——”


“钉锅箍里锅,焊洋瓷盆钉钢种锅——”这是挑着担子专门修理铁锅铝锅铜盆陶瓷盆各类烧水壶的匠人的吆喝声。那深沉浑厚散播很远的男中音发自一个四五十岁中年男子的胸腔,听口音这位师傅是河南人。他喊的“钢中锅”就是说的铝锅,当时有的人称铝为“钢中”。


这个师傅是旧时称作“碗儿匠”的手艺人,隔上一两个月就来一回,找个宽绰点儿的树荫下放下肩头的挑子支起摊子,坐上小马扎儿系上黑色人造革旧围裙,点上一根劣质烟等活儿。没半根烟的工夫总有人拿着锅盆壶之类走上前来。


“咋啦?哪儿漏水啦?”


“这儿裂了缝缝……”


简单一问一答后师傅就叮叮当当干起来了。俗话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敢揽各种活儿必有金刚钻。师傅手艺顶呱呱的,不消片刻,焊眼儿焊缝儿或打眼钉疤把锅补好把盆焗好,或新壶底换上了,“给,看看中不中?”主家拿着修好的盆盆举过头顶对着太阳仔细看看有没有漏光处,“嗯!给钱。”这单业务就这么完成了。看似简单,实则缘于对师傅技术和人品的信任。


活儿的质量没问题,价钱依然是老价钱,都是老熟人了,谁也不哄谁,诚信起着关键的作用。比现在委托修个东西简单多了,根本不用费那么多口舌。有的人家还会给师傅端来一碗热水呢。师傅那张棱角分明表情严肃带着几分刚毅的脸我至今记忆犹新。

“修理雨伞——”


“修理雨伞——”这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南方男人的吆喝声,声音没有磨剪子抢菜刀那般响亮,最末一个字也没有那么长的拖音,而且感觉还应该继续的时候他却戛然而止,叫人觉得还没喊完一般。


那年月雨伞多是纸面老式不能折叠的雨伞,骨架是竹子的,伞面是酱红色摸着还硬硬的沙沙啦啦的,圆头圆脑,个大体沉,一把伞大约得有二斤多重。简单说就是影视剧里旧社会雨天经常打的那种伞。这伞不仅个大笨重,关键纸伞面容易被碰挂口子或小洞。当然还有其它比如伞骨架破损等问题。


记忆中,他几个月才来一次,他的技术可谓非常娴熟老道,雨伞在他手中乖乖顺顺任由他折腾,撕裂或缺胳膊少腿儿一会功夫就被他整得焕然一新。比如伞面上有个裂口,他拿出一张伞面纸稍微看一眼口子的长短剪下一块纸,再修剪创口,然后在纸的正反两面刷上据说是桐油的东西贴在裂口上,用两个手掌轻轻按一下,整平后放在一边晾晒,待那块巴拉干燥后活儿就算结束。似乎补块小巴拉才一毛钱。

“修理皮鞋胶鞋——”


“修理皮鞋(hái)胶鞋(hái)——”这个声音最特殊,不仅仅是声音大传的远格外洪亮,更主要是音质好,应该说很洪亮,高而不细,亮而不尖,大而不挣。


至今我还是认为,命运捉弄了他,他应该是块唱歌的料,经过训练说不准儿还能成为一名男高音歌唱家呢。他也是个南方人,四十来岁吧。我长大后才知晓,不仅陕西方言中把鞋念hái,仿佛广东东南部靠近香港那一代也把鞋也叫hái。他说的胶鞋(hái)实际就是雨鞋。


那年月路面没有完全硬化,下雨天人人两脚泥,雨鞋就成了必须品,而有雨鞋的人并不是多数。买一双中腰雨鞋(及小腿中部)要好几块钱呢。雨鞋在当时并非家家人人都能买得起,也算个人穿戴的一样数得上的东西。


修理胶鞋比较简单,和补自行车内胎基本原理一样,破损处用木锉刀锉出新面涂上胶水,再剪一块大小合适的橡胶皮也锉出新面也涂上胶水,稍顷把两者用力粘合即可。修皮鞋要复杂一些,但在他手里也不是难事,像变魔术一般这弄弄那弄弄一会儿的功夫打上鞋油也就修旧如新了。我看过一次他补鞋,不到两个小时补了六七双,挣了一块钱挂点儿零。

“修理钢笔——”


“修理钢笔——”这声音是一个中年陕西汉子喊出来的,音质虽然不是太悦耳动听,仿佛还带点儿沙哑,但比常人还是响亮。


那年月,一支钢笔好的如英雄牌等得几块钱,基本都是包笔尖的;最次的也得好几毛钱,都是不包笔尖的。像这东西,尤其是学生用的钢笔磕磕碰碰掉地上难免,所以每次他一来(有时也在学校门口)学生们就围上去,这个笔帽摔裂了,那个笔尖摔进去了……换笔尖笔舌的,配笔帽笔杆的,拔笔尖的……热热闹闹,师傅有时用钳子把摔进去的笔尖拔出来或者正笔尖还不收钱。我爱看他修眼镜,用火烤那眼睛腿儿,如何弯曲全在心中,直到你满意为止。


最令人不能忘怀的是他会在钢笔杆儿上刻字,好像是5分钱吧,他用小刀子在钢笔杆儿上写字一般三五下子,用金粉一涂再用干布一擦,一溜儿金灿灿的“无限风光在险峰”赫然笔上,且那字体还是连笔字(行书),字迹优美,足可炫耀一下子了,那心情别提多爽了。


师傅黄黄的头发似乎还有点儿自来卷,红红的脸颊记在了我脑海深处。

“雪花膏——”


“雪花膏——”这是一个弓腰驼背的南方老头的吆喝声。声音不算大,但有些特点,也是在最末最高一个音节上猛地戛然而止“膏——”。


这个低矮的老头手里提个黑色旧人造革包,里边装着不知是自己生产的还是从哪儿批发来的雪花膏,谁家要买,自带雪花膏瓶子,老头用扁扁的竹板给你往瓶子里装,然后拿出一杆小小的称称分量……春夏秋冬时不时就能听闻他的吆喝声,就能见到他的身影。


至今我也不明白,卖雪花膏有多少人买,一小瓶雪花膏能挣几分钱?老人家那样走街串巷那般辛苦值得当吗?

那个年代吆喝声多了去了,磨剪子抢菜刀的,卖黄土卖麦苋的,爆米花的,捏糖人儿的,卖拨浪鼓洋片弹球针头线脑杂货的,买鸡娃的……那些走街串巷吆喝的人当说都是能人,大多都是能工巧匠,能凭借自己的才智手艺养家糊口,为小百姓生活解决了不少的难题。那个时代需要他们,离了他们不行。


要说他们也算幸运的。今天说来,他们当时都算是无证个体经营者,很奇怪那个年代怎会容忍和允许他们那样搞“资本主义”而不管呢?无论怎样辛苦社会还宽容他们,没遭到强行驱赶或取缔。在今天,有可能吗?诚可谓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现如今时代进步了,百姓生活不再需要那些低级的修修补补,花修理的时间和费用,算算账有时真不如买个新的。再说有些东西现在基本上也没用处了,比如雨鞋、钢笔、和面用的大陶瓷盆、一尺二三的大铁锅等等,有些东西干脆被时代淘汰了,比如笨重的纸面雨伞等。这些东西今天只能在电视里或博物馆里见到。


今天如若听窗外有人吆喝钉锅焊盆修雨伞修理胶鞋,直接反应是某剧组在拍戏呢,谁能把它们和当今的生活联系起来?媒体说那些往昔的手艺今天面临失传的危机,现在把它们列为非物质遗产文化来传承,并且央视把它们拍成专题片宣传。从国家和民族的层面,传承这些十分必要,但从百姓生活来看,估计和它们永远地拜拜了。

那个时代远逝了,消逝的一去不复返。人不能活在过去,更不能越活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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