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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手空空从西边巷口进去，七百米后，大包小包从东边巷口出来，手勒得生疼，嘴里心里五味杂陈。 晨姑姑 葑门横街在苏州葑门外，因东西走向而得名。但我一直觉得这横街的横，是蛮横的横，是一种执拗的遗世独立。 横街有种不管不顾的态度，全然不顾十米开外东环高架的车水马龙，也不见得遥遥呼应古城区的枕河人家和粉墙黛瓦。苏州城苦口婆心留着明清格局，虽然面目模糊，也毕竟帮忙外地人完成了对苏州的想象。横街不一样，它不是苦心保留的，它是自己活下来的。 横街的石板路和前街后河都是它自己的。它以一张浊世的面孔横空出世，没有一丝惺惺作态。肮脏、拥挤、混乱，有一种混世魔王般的倚老卖老，还有一种让人服气的自尊自足。想起平江路的满大街奶茶铺，我真是更爱它的满脸皱纹。 对的，它满大街都是过日子。脏兮兮的小摊贩，形形色色堆积如山，但凡想得到的，又多又便宜。还有各种活杀鸡鸭鱼肉，场面血腥，惨不忍睹。所以，就算它离家不远，还是一年去一回，一来它真的脏，二来觉得很邪门，每次去都见到不一般的场景以及性情大变。 比如一进巷口，就见俩男孩趴在地上拍洋片，真的吓了一跳，因为除了小时候，几十年没见过孩子玩这种游戏了，所谓穿越？再比如，平时端着淑女的架子鄙视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的人，可自从买了包茨菰片，我不顾手上还有十几个塑料袋，一路都在千辛万苦地掏茨菰片吃，完全停不下来。 所以是真的好吃，这里的东西，经过了城里最会过日子和最节俭的人群的严格筛选，价廉物美。现做的鱼丸、肉丸、粽子，自产的羊糕、腌肉、熏鱼，私酿的米酒、酒酿，还有水果、干果，都认老板的脸好了。 有这底气，这里的生意人和顾客都有些心照不宣，没了客套，直截了当，碰到个把我这样难得去的，就有些狼狈。 卖羊糕的是一对不苟言笑的阿爹阿婆，阿婆掌刀，阿爹赋闲。一开始我是个挑剔的女顾客，说要这块，下面这块，从这头开始切，太多了，太少了，哦哦，差不多了…每说一句，阿婆就朝我翻一个白眼，又跟边上阿爹对翻一个白眼，再默默照办。最后接过用油纸包好的羊糕，我已经气若游丝了，非常内疚地问可以支付宝么，阿婆再翻飞一个白眼，朝微信支付努努嘴。我说这是微信啊，阿婆最后翻了一个白眼，无可奈何地说，翻过来。我赶紧把吊牌翻过来，扫码付钱走人，再也不敢多看她一眼。 我知道我想多了，但我还是觉得他们都像是隐居的高人，像周星驰《功夫》里的那些绝世高手，在猪笼城寨里深藏功与名，过着美好的隐居生活。 炸茨菰片的也是，门口又一个阿婆，以洪荒之力在刨茨菰片，用力之猛，速度之快，她一定武功高强。店里三两口巨大的铁锅，急火猛攻，刚刨下的茨菰片，哗哗倒进锅，油炸、翻滚、火烧火燎，一个年轻女人倒淡定，用一个大筛子，以太极手法推捞煎炸，有条不紊，一锅锅端出来以慰食客。真的，好吃极了。 就这样，两手空空从西边巷口进去，七百米后，大包小包从东边巷口出来，手勒得生疼，嘴里心里五味杂陈。真是个有味道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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