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我的小学是这样上的--郑伯安

 老北京的记忆 2018-02-01

    插图 王金辉H120

    郑伯安

    开学了。

    每看到小学生围在文具店里买本册,我就心动、心痒,真想凑过去也买,田格、双线、作文本,方格、米格、红模子,各类都来点儿,找回些微儿时的感觉……

    1945年,抗战胜利那年,我上的小学,校址在北平市东直门外二里庄,校名就是二里庄小学;久之,被简化为“二里庄”。

    出东直门,过护城河上的石墁桥,顺东外斜街走二里,右拐进南二里庄胡同,到头儿左拐,抬眼50米外,一“井窝子”赫然在目。井窝子以北一座蛮子门,便是二里庄小学了。

    进得门来,迎面山墙上画有孔子像,学生进门,一律脱帽向孔圣人鞠躬致礼,而后,从两侧轻声慢步走向教室。

    学校是由一座带跨院的四合院改造而成的,分东西两院。校长室、教务处、训导处、庶务处以及预备室(即教师办公室)集中在西院东侧;厨房、饭堂、储藏室等设在东院西侧;门房(即传达室兼收发)、下房(即工友住处)则位于校门左右倒座房。除此,就是教室了。

    我入学那年,学校共有12间教室,青砖灰瓦吊顶子,玻璃门窗带凉棚;麻刀青灰抹黑板,磨出麻面不打滑;廿套双人木桌椅,冬天高筒洋炉子。东院西北角,一道门通往后操场——原四合院本主儿的花、菜园子,能划出300米跑道。

    这么好的教学设备,在东外关厢一带是首屈一指的。

    二里庄小学创建于民国初期,实行的是新式教育:“以启其人生应有的知识,立其明伦理爱国家之根基,并调护儿童身体,令其发育为宗旨。”(《奏定初等小学堂章程》)除《国语》、《算术》两门主科,《习字》、《珠算》、《修身》以及高小的《自然》、《地理》、《历史》也都是主科;其他科,如《劳作》、《常规》、《音乐》、《图画》、《体育》等也都是必修课。

    《国语》(现在的《语文》)是我最喜欢的。每学期发新书,先从头翻到尾的准是《国语》,清丽的楷书衬以彩绘,看图识字,图解课文,相得益彰;又有拼音字母注音,拼读识字,自学课文,兴趣盎然。老师教得也好,我初小的班主任薛老师教了我四年《国语》,她能把课文中蕴含的情感融进情怀,再用诗的语言传达给我们——那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教材也好啊,以第一册前三课为例:一、天亮了。二、弟弟妹妹快起来。三、姐姐说,快来看太阳。三课书仅18个字,但从自然现象写到社会现象,从“一天之计在于晨”的惜阴自勉写到人生初始的美好憧憬,甚至还暗含着“多子多福”的传统观念,涵盖的内容太丰富了。到高小,班主任乔老师也教我语文,大眼珠子高嗓门儿,习惯瞪大眼睛盯着学生审视:“看着我!”我们又怕他又喜欢他,他的课连同他这个人就像一块磁石,一下子就把你吸住,不管你乐不乐意。我总是被他出神入化的朗读课文所陶醉,也总模仿他朗读课文,居然也背下不少课文,像《送神歌》大部分仍然记得:“泥胎泥胎,你别见怪,我当佃户,多少年代,辛苦一年,缺米少柴,饿得眼黑,紧紧裤带……说你神灵,真是胡来!如今解放,请你下台;毛主席像,贴了上来。”

    那时,与《国语》相提并论的是《习字》课,就是写毛笔字。现在的学生知道文房四宝占多大百分比?我们那时候却几乎天天跟它们打交道,而且习字老师要求还特严,纸要吸墨性能好的毛头纸,墨汁要用墨块在细石砚里现研的,墨最好用品牌的如“天然如意”、“金不换”等;笔,大中楷羊毫和小楷狼毫都得备齐。写字的规矩更大:腰要挺直,笔要握紧,墨要掭匀,运笔要畅,一气呵成。课是循序渐进的:从描红模子练起,不能留红迹也不准出边儿。之后是写大仿,先写影格,再临帖、背帖。最后是用小楷狼毫通过《习作》(作文)练小楷,要一举两得,这是最难的。

    相较《国语》,《算术》显得枯燥,也麻烦,四则运算,还什么“鸡兔同笼”,太绕人。做黑板板演,每个步骤都得说出来,什么“相减等于零,表示除尽的意思”,这话都不能少。虽说不大喜欢,但也从这门课中学会了逻辑思维的基本理论。不知怎么的,我对《算术》的同宗《珠算》挺有兴趣。

    我国发明的珠算堪称一绝:噼里啪啦一响,得数就出来了。如果,你从个位1起累1,再累加1,一直依次加下去,你一辈子也加不满十三位的算盘珠,神了!不信,你就去试试。学校里最“闹腾”的课当属《珠算》。练拨打前先集体背口诀:一一如一,一二如二,三下五去二;三一三剩一,逢三进一……而后,老师在挂在黑板上的大型毛珠算上演算,学生随着老师说的步骤跟着打,边打边叨念口诀,人声和算珠响汇成一片,路人一听便知这是学校。

    其实,那时候的小学就很注重培养学生的动手能力、创造性思维能力,专设一门《劳作》课,后来叫《手工》。我校《劳作》课内容丰富多彩,有剪纸、剪贴、布艺、泥塑、刻铁花还有麦管编扎、秫秸秆编插什么的,都是老北京的民间手工艺术。刻铁花是把黑色的剪纸贴在马粪纸上,压平、干透后,用刻刀镂空,留黑去白。不能有毛茬儿,更不能断条。这是我的强项,我刻的“武松打虎”学校还给留成绩了呢。可惜这门手工艺术现在巳经绝迹了。

    那年代虽然还没特色校的说法,但实际上是客观存在的,我们学校文体活动就挺有特色:师生同台,校民同乐。学校大型的文体活动,教职工会同学生同台演出、同场竞技;届时,必请周边的居民来校同乐。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的“四四”儿童节,除了演节目,还有童子军的操练表演。黄色制服,腰系皮带,头戴白盔,手执军棍,身挂法绳,下打裹腿,足蹬白力士鞋;分列行进,队形变换,动作齐整,精神饱满,赢得一片喝彩。之后的“六一”国际儿童节就更令人难忘了。庆祝活动主打歌咏比赛,各班必唱的歌是《六月里花儿香》:“六月里花儿香,六月里好阳光,六一儿童节,歌儿到处唱。歌唱我们的祖国,歌唱国家的富强……也和国际的小朋友,一起快乐地歌唱。说的话儿不同,唱的歌儿一样。歌唱歌唱歌唱,全世界的共同希望。”最后压轴节目是“叠罗汉”:四层的,男老师打底,二层、三层是学生,搭好以后,由一名体轻的同学爬上去,站直身子,接过递上的一杆红旗,左右摆动,以示成功——四周有数位年轻力壮的老师“保驾”……

    一个普通农民家的孩子,能在这么好的学校里读到小学毕业,我是幸运的!我入学那年,北平市失学儿童占适龄儿童的一半以上。

    我的母校是我少儿时代的摇篮,是我心中的神圣。

    永远怀念我那个“二里庄”!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