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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拱乡的旷远 ——明朝名僧破山禅师故里寻访记 钟永新 四川历代名僧高道众多，在中国宗教思想史上具有重要的文化贡献，我曾访过多位故里，不少在川西、川北一带，而在老川东大竹县也有一位著名佛教高僧破山禅师。 是日先游至梁平，在仁寿镇下车访问易学名家来知德故里，摩的司机告之，欲去双桂堂，可从镇上小道过去，不必绕行城中，故随其先往双桂堂，寺甚大，正维修，可见破山禅师塔与金桂、银桂树。后辗转多地再到大竹，打听如何去往双拱乡，言购买往江水的车票即可，因车上人少，又在修路，车未开到双拱，只得随一70余老者再转中巴。 将至双拱乡，一人背兜上车，为所摘香椿，至镇上见大量香椿，正在清理装箱，老者言此为双拱产物，再问多人皆不知蹇家坡，只有张家坡，另言二十公里外有赵家碥，为破山初欲修寺地，因未修成，破山只好携带双桂树去往梁平。 于是随摩的先到张家坡，未见任何遗迹，某人告之山上某寺为一太婆自费建修，或可问之，太婆告知，破山故里不在此处，在张家庵，有托梦欲归希望修寺尚未建成。 转赴此地，途中见一双拱桥，或是此乡得名处，流水青碧，至张家庵，遇一农夫，带我前往，也言托梦他人来刻纪念祈福，如今已为荒地，四望农田平展，晴空丽日，高山耸立，甚是邈远，眼界心胸不禁为之扩展。 2015年4月初稿 2017年7月修改 2018年2月修订 附录： 【破山禅师简介】破山海明：(1597～1666)，明代高僧。俗姓蹇，法名海明。大竹人。19岁出家。据说修行时，于行走之际坠岩伤足，夜半剧痛而悟佛道。长期在四川弘法，住持梁平双桂堂。时值明末清初，战乱频仍，破山大力整饬宗法，使禅宗临济宗派在四川得以发展，形成双桂禅系，其所住持的双桂堂被称为“西南禅宗祖庭”。现川、滇、黔三省及陕西部分地区的寺庙均属其传衍之法派。有《破山海明禅师语录》传世。(来源：《四川百科全书》) 【破山禅师故里】四川大竹县双拱乡蹇家坡张家庵 【破山禅师塔】重庆梁平双桂堂 【破山禅师作品选】 《寓三教寺偶成》 为日开门笑远山，光楼声发骨毛寒。 老僧别无营清供，待客惟将竹数竿。
《寓三教寺示三客禅人》 扣门识贤者，野外话头回。避透安心旨，机投结念灰。 长松富一枕，短锡声三台。戏语益君省，怡然笑我侪。
《寓石柱闻贼退有感》 抱病妖氛苦，人心尚未宁。拟图身口计，窜落水云贫。 瓢笠难支日，亲朋易到门。业将听两耳，分听凯歌声。
《访万寿山寺题睡和尚》 老僧来到无人陪，幸有当门杨柳垂。 只见柳花开又落，不知春梦几时回。
《为苍松禅人别言》 漏声催人尽，寒夜独悲呤。殿满灯光静，窗横雪照深。 三思诗眼疾，孤枕念同心。寥落一身外，萍踪何处寻？
《自赞诗》 这个川老蜀，浑无奇特处。 问禅禅不知，问教教非熟。 懒散三十年，人天忽推出。 握条短杖藜，打佛兼打祖。
《示悦心禅者》 山重重处水重重，就里浑无一窍通。 惟有天涯云路别，时时缥缈带长虹。
破山明禅师语录卷一 邺州嗣法门人印伊等 编 双桂嗣法门人印绶 阅订 平山择木侍者传秘 录 上堂一 住嘉兴府东墖广福禅寺，师在苕溪福山受请，崇祯二年（1629）八月一日入院。至佛殿，以坐具拂一拂云：“八字打开，当阳抛出，坐断报化，佛头底人，正好不向佛求，不向法求，不向僧求，常礼如是。”便拜。 伽蓝堂云：“前三三，后三三，俱在者里弘护。今日被山僧一瓣香，触碎鼻孔，莫怪山僧粗糙”。 祖堂云：“一花开五叶，至今狼籍不少，更要起模做样作么？咄！” 众请升座，拈香云：“此瓣香，秉两仪之气，借四序之威，几经霜雪，几受风尘，信手拈来，专申供养，西天东土历代祖师。惟冀广长舌徧大千，烂折芦撑巨海。”次拈香云：“此瓣香，吃尽国王水土，养成一肚豪气。放之则弥六合，卷之退藏于密。爇向炉中，恭为今上皇帝祝严圣寿，万岁万岁万万岁。”又拈香云：“此瓣香，奉为阖朝文武，天下官僚，本山请主、护法，现前大众，惟冀同明般若，共证菩提。”复拈香云：“此瓣香，五分熏成，八法炼就。不可以知知，不可以识识。信手拈来，供养云门堂上散木大师，用酬戒法之恩。”再拈香云：“此瓣香，斧斫不开，刀劈不破，一任风吹雨打，遂成干屎橛。撞着忤逆儿孙，不辞拈出，爇向炉中，供养见住金粟山广慧禅寺，传曹溪正脉三十四世密云本师大和尚，用酬法乳之恩。”敛衣坐云：“香已拈了，更要山僧说个甚么？”和石孙居士率众稽首，请开示。师云：“山僧素志，本欲深栖严窦，隐迹过时，不意撞夥铁面皮居士，善具辣手，惯会拏云，将山僧拽入这保社。开张臭口，说几句臊脾胃话，以光法门。山僧自揣愚劣，不会打葛藤，只好举则古人住院因缘，以塞来命。昔日圆通讷禅师入院云：‘圆通不开生药铺，单单只卖死猫头，不知那个无思算，吃着通身冷汗流。’者老汉住院，还有个死猫儿头卖弄腥膻，遂引苍蝇成群作队。山僧今日到院，也无死猫头卖，也无生药铺开。”以两手作擎瓶势，云：“单单只有者个，大众且道，者个是甚么？”众无对。师高声云：“曹山好颠酒。”偈云：“破山吃着曹山酒，醉得通身俱是口，瞎秃光儿骂上天，又来拈棒打颠狗。山僧恁么告报，非是压良为贱，抑且法尔如然，未审众中还有傍不甘底衲僧么？出来相见。如无，便与诸人重下注脚去也。”蓦拈拄杖，卓一卓云：“还知么？知则途中受用，不知者世谛流布。”喝一喝，复白椎云：“谛观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下座。 开炉上堂。去凡严居士问：“大悲千只手，哪只是正手？”师云：“四棱着地。”进云：“大悲千只眼，哪只是正眼？”师云：“八面玲珑。”云：“手眼不劳重举似，单传意旨是如何？”师震威一喝。进云：“是则双手劈开生死路，一眼觑破是非关。”便拜，师便打。进云：“瞎。”师云：“瞎、瞎。”乃云：“新开炉鞴辣钳锤，正打傍敲下下随。本是几团零落铁，一回入火一回奇。大众还有一回奇底也未？”一僧出众，喝一喝。师云：“好喝！”僧无语。师云：“此奇未足尽善，看木上座为汝诸人弄奇去也。”以拄杖掷地，复鼓掌呵呵云：“也大奇，也大奇。” 孙弘祚弘福为先祖简肃孙公请升座，师云：“一念普观无量劫，非去非来亦非住。如是了知三世事，超诸方便成十力。”以拄杖卓一卓，喝一喝，云：“也甚奇怪，山僧适才举首上场诗，引得尚书孙公跳上山僧柱杖头上，现大人相，出广长舌，道山僧眼花不少，被山僧一喝，依然向山僧拄杖头边默默隐去。山僧所见如是，未审诸人同见也无？若也同见，便见三世诸佛、历代祖师，并及人人生身父母、历劫宗亲，全体如是来，全体如是去，全体如是住。其或未然，更听山僧与尚书安灵题额去也。”以拄杖划一划，云：“昔日君王为柱石，今朝佛法作金汤。” 上堂云：“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君王得一，天下太平，衲僧得一，海众云臻。虽然总之是一，争奈缁素分明。举其缁也，兵随令转，举其素也，将逐符行，直饶不缁不素，未是辊芥投针，大众！正恁么时，如何是针芥相投句？龙得水时添意气，虎逢山处长威狞。” 上堂云：“今朝正值腊月八，释迦原是小悉达。经行忽地面仰天，撞著明星刺眼瞎。阿耶阿耶，相救相救。”蓦拈拄杖，卓一卓云：“幸尔还者这个在，不然终是扶篱傍壁汉。” 金粟专使送法衣至，上堂，师云：“大庾岭头提不起，鸡足山前成滞货，衲僧今日获一披，如云普覆华王座。大众记取。三十年后，切忌不可动这。何也？动着则祸生。” 望日上堂云：“天上月正圆，人间道月半。撞着阎罗王，便把饭钱算。咄！休打算，且待山僧细细与你从头判。天上月正圆，陕府铁牛头角撵，人间道月半，嘉州大象皮毛换，撞着阎罗王，大虫被犬伤，便把饭钱算。两个五百是一贯，不管三七廿一，二五一十，挨排算到腊月三十日，只算得一半，设或完全，直待驴年。”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元日上堂，僧问：“新年头，百草头，早已露公案，旧时底春风，花草满园香。请问如何是不涉新旧一句？”师竖拂子云：“是新、是旧？”进云：“密密无踪迹，相逢喜带颜。”师云： “闲言语。”乃云：“爆竹一声，苍天两字，草木昆虫，全彰意气。柳眼拖不价之金，梅梢吐不瑕之玉。龙儿凤子，齐歌舜德尧仁；癞狗泥猪，同和祖风佛日。导群情而越死超生，普万有而丰衣足食。当恁么时，还有不威而严，无为而化者么？”良久云：“东风吹出林间去，惹得游蜂嚷旧新。” 元宵上堂云：“今朝正月十五，处处敲锣擂鼓，将谓移苦为乐，谁知翻乐为苦。一念此界他方，却被风隔雨阻，放出铁鹞流星，打杀街头石虎，引得弥勒呵呵，笑到日轮当午。大众且道，他笑个甚么？心生大欢喜，自知作佛祖。” 解制上堂云：“东风解冻，百草萌芽。行脚衲僧，如麻似粟。拖泥带水兮，草鞋狞似虎，混俗和光兮，拄杖活如龙。向有佛处不可住，无佛处急走过，方称英俊。衲家切不可向万里无寸草处去，虚度生涯。大众，且如山僧这里，九旬白足，三月调心，今日解制，临行庆赏一句作么生道？摘扬花，摘扬花。” 佛诞日上堂云：“山僧所患腹泻，撒屎不成屎橛，将此涂污诸人，诸人鼻孔未彻。彻不彻，一条白棒当头楔。虽然如是，怎奈事无一向，今是释迦老人降诞之辰，不无也要应个时节。大众且道，应时及节一句作么生道？” 时破浪在众，鼓掌作声。师卓拄杖云：“还要第二杓恶水么？” 上堂云：“昔日庞居士将百万家财，一时倾向湘江，逢人便会夸经卖纪，道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何如我存曾丘公，也 不一时恁么，渐渐破悭囊、舍资帛，宁不出庞老一头地也。是则也似，似则未是，何也？怎奈同途不同辙。大众且道，哪里是他同途不同辙处？试简点看，简点得出，琉璃殿上骑金马，明月堂前辊绣球。其或未然，荆棘林中下脚易，月明帘外转身难。” 丘宅送铜锅至，师上堂云：“存曾丘方伯不识好恶，布施一口大锅子，要山僧煮铁钉饭，炊木渣羹，供养尽大地人。个个张口咬嚼着也未？所以，终日穿衣，不曾挂着一缕纱，终日吃饭，不曾咬着一粒米。山僧今日开此无遮大会，岂肯私瞒，普欲是天是人、是僧是俗，受此食者，尽教同福同寿，同证同得，功超五果，行越三贤。未如是者，且看碗底筯头，豁开两眼，切莫瞌睡，将木渣羹、铁钉饭，细细咬嚼，看是甚么滋味？参！” 金居士诞日，请升座，师云：“时当毒热浑如火，逼得通身白汗流。只为诸人不肯荐，山僧特地一场愁。咄！愁个甚么？莫是衣不足身，食不足口么？若是衣不足身，不蚕而衣者，有也；食不足口，不耕而食者，有也。但世间名利，富贵荣辱种种，亦复如是，何足致愁？山僧所愁，不愁别事，单单只愁生死交谢，寒暑迭迁，有物流动，舍死趣生，舍生趣死，如旋火轮，无有休息，所以愁耳。幸喜今日金居士诞期，营斋供众，强山僧举扬，只得因斋庆赞。然居士本意，惟求寿命比南山，福德如东海。虽然如是不若将此驰求之心，用在生死际头，行也如是求，住也如是求，坐也如是求，卧也如是求。求来求去，求得生死二字，脱然无累，方知寿命福德，尽未来际不曾增，尽未来际不曾减，尽未来际不曾生，尽未来际不曾灭。净裸裸，绝承当，赤洒洒，无回互。”蓦拈拄杖，卓一卓云：“还委悉么？体取本来坚密身，永证金刚无量寿。” 上堂云：“昨日倾盆大雨，今朝杲日丽天，连累人衣，乍干乍湿，哄得草鞋，增价增钱。忽地乾坤一色，宇宙同源。为复是祖佛诞生，为复是神仙脱阴。问取柱杖子，柱杖子道：“是我敬云施居士八十老母高升寿域，所以有如是无量无边不可说不可说华藏庄严海，一一流出无量无边不可说不可说福德智慧门，一一含容无量无边不可说不可说寿命聚，一一聚中，或现大身，或现小身，或现男形，或现女形，凡有所为，悉皆现之。山僧闻己，入是三昧，洞见十方，无障无碍。”蓦拈柱杖，卓一卓，召大众云：“还见么？眼窥海屋添筹处，悟取中间不老人。” 去凡严居士，送大悲菩萨进院，请升座，士问：“千僧拱侍，法海波腾。风恬浪静则不问，如何是兴波作浪事？”师云：“兴波作浪了然平。”进云：“如何是彻底掀翻事？”师震威一喝。进云：“即今大士归禅院，手眼凭师为点明。”师云：“瞎”。进云：“为甚么转大士为罗刹则易，化罗刹为大士则难。非难非易一句，作速道来！”师云：“截断葛藤。”进云：“依然日午打三更。”师竖杖，士拂袖归众，师乃云：“福城东际烟水涨，大塔庙前楼阁开。千手大悲扪不住，无端放出善财来。大众且道，善财来作甚么？随行踏断流水声，纵观泻出飞禽迹。” 克彬为师祖送灵骨入塔，请升座，问：“生灭去来即不问，亡僧立命是如何？”师云：“主山前，案山后。”乃云：“一叶落，天下秋，一尘起，大地收。所以道：姻缘和合，虚妄有生，因缘别离，虚妄名灭。殊不知我密化上座，性真常中求于去来、迷悟、生死、涅槃了无所得。即无所得，且道即今在甚么处安身立命？”蓦拈拄杖，卓一卓云：“还委悉么？不离当处常湛然，觅则知君不可见。” 上堂云：“秋风起，秋夜长，未归客，思故乡。阿谁是未归客？莫是三贤十圣是未归客么？西天四七，东土二三是未归客么？今日现前大众，若僧若俗是未归客么？若然归者，掉臂不顾。其或未然，且慢踌蹰，切不可终日尘劳汩汩，业识忙忙，蹉跎过去。急须紧系芒鞋，牢缚裙裤，慎勿思前算后，思后算前，中途懈退。必要猛着精彩，蓦直归到故乡田地，方始住脚。”蓦拈拄杖，卓一卓云：“还有恁么人么？”良久复云：“来到宝山须采宝，莫教赤手又空回。” 寂开薙发请上堂云：“金锄削尽千峰雪，露出天涯星月孤。照得世间人廓彻，都来依样画葫芦。大众还有依样画得者么？有，则不妨好手手中呈好手，红心心里射红心。其或未然，且待山僧自画去也。”以拄杖打圆相于中，掷地云：“层落落，影团团，千古万古与人看。” 开炉上堂云：“尽空尽界恶炉鞴，人与非人俱在内，烈火猛烟恒炽然，煅生炼死浑无碍。放行则瓦砾生光，把住则黄金失色。正当此际，三缘未就，二俱不了。檀那添煤添炭，与之助力，山僧扇风扇火，与之激扬。大众还有当炉不避者么？出来与山僧拄杖子相见。”复卓一卓云：“有么？有么？”一僧不出众，连喝两喝。师云：“焦头烂额，似粟如麻。” 腊八日，为薙发僧上堂，僧问：“别爱只为超生死，须发落地脱根尘。别爱则不问，如何是迥脱根尘句？”师云：“琉璃瓶子口。”进云：“须发落地作么生？”师便打，士问：“当时云门为甚么要打杀释迦老子与狗子吃？”师云：“智眼难容俗汉。”士礼拜，起云：“倘有人打和尚，又作么生？”师和声便打。进云：“者一棒还是打云门？打弟子？”师云：“任你卜度。”士喝，师不理，乃云：“昨夜释迦老子打翻漆桶，连累多少人头破脑裂。今日山僧忍俊不禁，也只好是看孔著楔。”拈拄杖向空划 云：“会么？于此会得，说甚么麻三斤、干屎橛？要休便休，要歇便歇。所以道，无边刹海，自他不隔于毫端；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其或未然，更听山僧曲引旁通去也。”复举释尊初出母胎，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及至雪山苦行六年，覩星悟道，亦云：“尽大地众生，一时成佛了也。”“据山僧判断，世尊一口两舌，处处惹人情见，引得云门大师道：‘我当时若在，一棒打杀与狗子吃，贵图天下太平。’然云门大师，只解骑虎头，不解捉虎尾，递相钝置。山僧当时若闻此语，只消掩耳而出。何也？佛之一字，吾不喜闻。”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上堂云：“柴米油盐事事空，客来无计可融通，山僧昨夜动饥火，烧得须弥走芥中。大众还救取得么？试救取看。”时维那舞坐具云：“和尚会么？”遂喝一喝，便出，师云：“只好救取一半，然那一半，还须山僧自救取。何故？输得自己，赢得他人。” 上堂云：“有问有答，铁牛不怕狮子吼；无问无答，恰似木人看花鸟。所谓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虽然如是，且道人畜龙仙，蜎飞蝡动，鱼鸟龟蛇，空散消沉，又作么生？聻！”以拄杖卓一下，云：“还会么？莫言四十今朝是，三万场中少一年。” 元旦上堂，僧问：“黄道初开，彩云弥布。且问如何是新年头佛法？”师云：“恰好！”进云：“和尚还有为人处也无？”师云：“有！”僧喝，师正色“嘘”一声。问：“天雨宝花，空现宝色。地隐山河，芥含尘刹。如何是芥含尘刹句？”师蓦头一棒，僧喝，师打。僧连喝，师连打，云：“胡喝乱喝作么？”僧礼拜，师云：“掠虚汉。”问：“新年原是旧年人，如何是新年人？”师云：“搽胭抹粉。”进云：“如何是旧年人？”师云：“灰头土面。”进云：“新旧相去几何？”师云：“看取上头注脚。”问：“我今为汝保任此事，如何是此事？”师和声便打，僧一喝，便出，师不理。问：“旧岁已去，新岁到来，新旧二岁，了然不涉时如何？”师以手向面摸两摸，云：“会么？”进云：“也要和尚相委悉。”师云：“为汝两次不荐，委悉个甚么？”问：“旧岁腊月三十日，正当新春是初一。新旧即不问，如何是春到梅花扑鼻香？”师云：“汝鼻孔为甚么被他换却？”进云：“还在。”师云：“在甚么处？”僧喝，师打，云：“且道是赏你罚你？”僧无语，师乃云：“今朝新年头，昨日旧年尾。新旧与尾头，总较者些子。”遂呈拄杖云：“大众且道，者些子又作么生？” 较良久，以拄杖触地云：“从今抛掷春风堆里，一任花开花落。” 上堂云：“山僧连日伤风，佛法没处启口。檀越强逼升堂，只好略扬家丑。”以拄杖卓一卓云：“释迦老子过十恒河沙等佛土，来山僧拄杖头上，口喃喃地，露题露目了也。汝等诸人还听得么？”顾视左右云：“且道释迦老子露个甚么题目？聻！落梅溅石青丸碎，卧柳临波翠带残。” 解制上堂云：“解开布袋口，放出一群牛。绕砌寻芳草，芒绳贯鼻头。放去也，东触西触，收来也，山悠水悠。正恁么时，不收不放一句作么生道？”时数僧齐下一喝，师云：“拏云自可容收放，唱月谁能使去留。” 师诞日上堂，问：“清白池前苍古柏，拈得弥卢作寿山。今日拈来，和尚如何受用？”师云：“子丑寅卯辰巳午，甲乙丙丁莫莽卤。”进云：“恁么则白云片挂，根埋千尺。”便礼拜，师乃云：“三十五前一著子，本无生也本无死。释迦浪籍雪山头，弥勒收归布袋里。”蓦拈拄杖云：“今日落在山僧手里，逢人切莫错举。” 师剃头上堂云：“山僧昨日发篷松，谁料今朝头颅秃。个事从来本现成，大都只是人轻忽。不轻忽，咄咄咄，六六从来三十六。”卓拄杖，下座。 佛诞日上堂云：“问底也问四月八，答底也答四月八，两两三三没傝 ，都卢只逞口头滑，引得释迦老子，一时恶发，指天指地，独尊已大，却被云门一棒要打杀，撞着琅琊，道个将此深心奉尘刹。今日山僧不解，暗里抽横骨，明中堕舌头，只好轻轻道个，活惊杀，活笑杀。大众且道，惊个甚么？笑个甚么？试简点看，简点得出，强中更有强中手，恶人还有恶人磨。” 上堂，僧问：“海干日出时如何？”师便打。僧喝，师又打。僧又喝，师云：“三喝四喝后如何？”僧无语。师乃云：“古佛与露柱相交，逢人且说三分话；金刚与泥人揩背，未可全抛一片心。正恁么时，是谁境界？”众无语。师靠拄杖云：“默默自知田地稳，腾腾谁谓肚皮憨。复举东印土国王请斋，一众俱诵经，惟二十七祖多罗尊者，默默晏坐，王问尊者：‘何不诵经？’尊者曰：‘贫道入息，不居阴界，出息不涉众缘。常转如是经，百千万亿卷。’据山僧看来，本是一卷不断头经，却被尊者话为两撅，致使山僧无人信受奉行。今日我一乾沈老大人，来山请升座，山僧自忖口门窄，尽力道不出个元字脚，只好将远祖这卷不断头经，拈向人天众前，下个注脚。”以拄杖卓一卓，云：“还会么？下文繁长，付在来日。” 上堂云：“六月炎天倾大雨，声声 地启无生。洞知五十年前事，满目飞埃不是尘。如是则截琼枝而寸寸是宝，析栴檀而片片皆香。其体也，奚四山之可恃；其用也，非五色之能媒。正恁么时，不涉体用一句作么生道？”以拄杖卓一下云：“有时扶过断桥水，依旧伴归明月村。” 解制上堂云：“休夏自恣，千古同规，诸佛欢喜，众生皱眉。喜者甚喜，悲者甚悲。”以拄杖卓一卓云：“惟我木上座，迥出悲喜之外，终日闲闲，依墙靠壁。今日却被山僧握在手中，放之则撑天拄地，收之则七纵八横。发大机，显大用，佛来也与一顿，魔来也与一顿。现前若僧若俗、若男若女来，也与一顿。过去七世父母，历劫宗亲，有主无主，乃贵乃贱，也与一顿。”复卓拄杖三下云：“大众且道，山僧何故如此？聻！只因圣制告圆，大家做个满散。”喝一喝，下座。 地藏菩萨诞日上堂，竖拂子云：“大众见么？有眼必见。”复拈拄杖，卓一卓云：”闻么？有耳必闻。如是闻见分明，所以山僧升座，为汝诸人证据。且道闻个甚么？见个甚么？莫是地藏菩萨，舍其尊贵，而降卑小，为汝四众发大誓云‘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么？虽然汗马功高，要且不是衲僧巴鼻。”以拄杖敲香几云：“不若山僧今日更为诸人翻案去也。何故‘众生度尽，不证菩提，地狱己空，誓不成佛’？山僧恁么告报，还知落处么？”卓拄杖下座。 孙起伯建大悲阁，请上堂，师云：“山僧住此二三秋，拄杖芒鞋未彻头。千手大悲来摸索，一茎草上现琼楼。如是则尘尘垂手，刹刹现身。垂一手，则千手万手俱备；舒一目，则千目万目皆然。其慈也，与三世诸佛同；其悲也，与一切众生共。玉殿琼楼，因念而感；云路丹霄，随心而至。”时去凡居士问：“古殿藏僧棒，巍楼显法幢。法幢今大显，棒头旨未明，望师慈悲，傍通一线。”师蓦头一棒云：“棒头有眼。”进云：“谢师指示。”师云：“血滴滴地。”进云：“直截根源如何道？聻！”师正色一喝，士亦喝。师云：“你也喝，我也喝，是甚么意旨？”士笑云：“原来大悲阁推脱不去。”师云：“虽然如是，要且未彻山僧拄杖芒鞋在。大众且道，拄杖芒鞋作么生彻去？”以拄杖卓一卓，云：“还委悉么？拄杖卓频鹤膝短，芒鞋踏久虾须长。” 结制上堂，蓦拈拄杖，卓一卓、喝一喝，云：“会么？若也会得，便知结制从此结，解制从此解。结解本同源，桑田变沧海。其或未然，更听山僧为汝诸人说偈：注破福城，结制三冬，惟有今年最凶，捉败五湖衲子，兼收四海狞龙。天人尚未预数，佛祖岂立上风。会得棒头喝下，管教及第心空。”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净心禅人为先师祖觉然入塔，请上堂。僧问：“昨夜紫霞朝北阙，今朝瑞气向南开。且道灵骨入塔后作么生？”师云：“鱼行水浊，鸟飞毛落。”问：“诸行无常即不问，一命归西事若何？”师云：“东西不管，南北不收。”进云：“死去生来，不依本分，过在甚么处？”师云：“脚跟下好与三十棒。”僧礼拜，师乃云：“飒飒腥风扑面来，肩头酸处口难开。分明一具黄金骨，东掷西抛经几回。莫是一为无量，无量为一，得么？且喜没交涉。莫是小中现大，大中现小，得么？且喜没交涉。莫是菩提涅槃，真如佛性，得么？且喜没交涉。莫是山河大地，明暗色空，得么？且喜没交涉。莫是四大本空，五蕴非有，得么？且喜没交涉。既然未得，且道作么生是觉然上座底黄金骨？”喝一喝云：“还委悉么？百骸俱溃散，一物镇常灵。” 上堂，僧问：“虚空无背向，八面绝玲珑，向甚么处安身立命？”师云：“怀州牛吃禾，益州马腹胀。”问：“衲僧共住学无为，谁是心空及第者？”师便打，僧喝，师复打，僧连喝，师连打。僧礼拜，师乃云：“十五日已前为人，脓滴滴地；十五日已后为人，血滴滴地；正当十五日为人，干暴暴地。朝打三千，暮打八百，毕竟落处如何？黄狗吃食，黑狗遭殃。” 清白为觉凡业师入塔，请升座。师云：“纤尘不染，净裸裸地绝承当；寸丝不挂，赤条条地无回互。所以道，和合妄生，和合妄死，既生死都卢是妄，安有挂碍、染污而著其间哉。今辰觉凡定公数学徒，请山僧为尹升座，露布葛藤，者翻是无挂碍处立挂碍，无染污处成染污矣。何故？我王库内，无如是刀。金屑虽贵，落眼成翳。大众且道，顿超一句作么生道？南北东西收不得，天堂地狱孰能该。” 腊八日解制上堂云：“一点明星刺眼开，辉天鉴地叹奇哉。当时想是无禅客，若有和声打落腮。大众且道，释迦老子有甚么过，要与和声打落腮？试简点看，若简点得出，不枉在者里朝参暮请之勤，长期短限之逼。其或未然，连山僧龟毛拂、兔角杖，亦只好掷向福城东际又东际去。何也？为众竭力，祸出私门。”掷拄杖下座。 师诞日上堂，僧问：“世尊生时，指天指地，和尚生时，有何祥瑞？”师云：“七纵八横。”进云：“恁么，庆赏一句又作么生道？”师便打。僧抚掌哈哈云：“别有昙花一朵新。”便拜。师云：“莫眼花。”问：“三十六年前，行棒行喝；三十六年后，度人已毕。正当三十六年，以何为人？”师便蓦头一棒。僧喝，师连打两棒。僧礼拜，师乃云：“山僧久不升座，想是舌头烂却。四众与吾庆生，震威痛下一喝。”乃喝一喝云：“大众且道，这一喝落在甚么处？”时四维上座，以两手掩耳，师复喝两喝，下座。 结夏上堂云：“东塔今年结夏，老牛老马归舍。虽无水草供看，且有鞭绳恶辣。正当恁么时，未审众中还有擎头戴角者么？试出来 跳看。”时象崖西堂，以两手作擎空势，师云：“且喜出来，相共拖犁拽耙。”下座。 解夏上堂云：“今朝七月十五，处处追宗荐祖。山僧总不恁么，单牧一头水牯。所谓法无定相，随寓即宗。以一事明，则千差万别无不明。以一理契，则万别千差无不契。然而，事耶理 耶，无不从此法界流出，究竟还归此法界。所以道，实际理地，不受一尘，佛事门头，不舍一法。大众，正与么时，德山棒，临济喝，麻三斤，干屎橛，庭前柏树子，青州布衫重七斤，还当得鬼神茶饭么？还当得本分草料么？试辩别看。若辩别得出，一任擎头戴角，宇宙纵横。其或未然，莫将学解生知解，剔起眉毛仔细看。” 退院上堂云：“山僧肚里乱如麻，伎俩无能尽爪牙。千日禅期今日毕，杖头卓处活龙蛇。”遂卓一卓云：“还有恁么人么？试出来现跃飞腾看。”众无出。以拄杖横肩云：“揤搮横担不顾人，直入千峰万峰去。”下座。
破山明《草书七言联》。成都杜甫草堂博物馆藏。 拏云自不容收放 喝月谁能使到行 【破山禅师故里相片】
四川大竹双拱乡蹇家坡破山禅师故里（2015-03-23 钟永新摄）
重庆梁平双桂堂（2015-03-21 钟永新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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