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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艾栗斯 裤子在今天是一种稀松平常的服饰，无论东方西方、高低贵贱、男女老幼，为着蔽体保暖、美观舒适，都有材质各异、款式繁多的裤装可供选择。套上裤子，大步行走，日常的伸手可得往往让人忘了裤子的“年龄”并非想象中久远、全民都有裤子可穿的历史也不过才一百多年；然而正是一条看似简单的裤子，决定其裁减与缝合背后的主导，不是剪刀和缝衣针在布料间的起落，而是两大文明交锋在东西方版图上的翩翩起舞——在穿裤子这件事上，是游牧文明教会的农耕文明。 在游牧民族逼使农耕文明穿上裤子这事上，东西方像是一部电影的不同译本，几乎是同一时间，以同样的剧情在不同的地域上映。 一边是西欧文明发源地，希腊城邦与罗马帝国。地中海气候下，古希腊人喜爱松弛舒展的希顿式长袍，流行将一整张白色方巾将身体自上而下围绕；希腊士兵身着卡利密斯露肩短篷外套，长至膝盖，腰间系带。 衣钵希腊光芒的古罗马人普遍认为文明人的服饰只有一种，就是可以同时遮住上下身的翩翩罩袍。无论是罗马男人的“丘尼卡”、“托加”，还是罗马妇女的“斯托拉”和“帕拉”，均是宽敞的披挂式或套头式长袍，以富余的面料营造出多褶自然垂落，举手投足间彰显身份和优雅气质；为了行动利索最多加根腰带、保暖时加个坠以铅锤的斗篷。藏身于宽袍之下的古罗马人将裤子视作“野蛮人”的装扮特征——除了逐水草而居、未开化的“蛮族”如高卢人，谁竟会穿上如此暴露下肢形状，使两腿分立的奇装异服？ 另一边同时期的黄河流域，中原文化正熠熠生辉。文化中心、礼仪之邦里，人们的常服是上衣下裳：衣同“依”，人依以庇寒暑；裳又作障，人依以障蔽。但裳不是裤子，而是外罩的围裙，所以天冷时裳里还会有套在胫上的裤管以防寒；裤管中部不相连，又叫作胫衣。战国时的胫衣上达于股，系于腰间，称之为绔，有钱人家的公子用丝罗作绔，就有了“纨绔子弟”一词。汉族人睥睨着他们的游牧邻居“夷族”，连同睥睨着他们合裆外穿的裤子，冠之以蛮族装扮——“胡服”之名。 无论东西方的农耕文明社会，有块布料将身体围住已经足够，所以只有衣袍和罩衫的概念，新奇的裤子与蛮夷相连，被视作低劣一等。但欧亚大陆上的草原民族之所以会穿上裤子，并不是为了“分立双腿”，而是与马背上的生活密切相关。只有缝合严密裤子的保护，长期的戎马生涯中，下肢才不会在颠簸摩擦中损伤。不穿裤子，就无法骑马，不能骑马作战，就会形同废人被部落淘汰。 相比之下，农耕文明虽然也有战争，但无论是在罗马时期还是战国以前，东西方的主要作战方式都是战车与步兵。步兵徒步前行、士兵站在战车上衣袍一体或者上衣下赏，裤子都无关紧要。虽然免去了穿裤子，但遇上速度和冲击力都不在一个力量级上的游骑兵时，免不了的是吃亏。 战国公元前302年，赵武灵王在与北方匈奴交战的过程中，就常常吃这种亏。笨重的战车难以周旋灵活机动的匈奴骑兵，中原华夏族人的宽衣博带长袖也不利于习武射箭。发展自己的骑兵迫在眉睫，而欲上战马驰骋，首先得穿上裤子。抛弃了对服饰的偏见，赵武灵王从实际出发，决定改良服饰、改变作战习惯。借助着赵国接近漠南草原的地缘优势，以及丰富的畜牧资源产出良马，赵武灵王带头穿上类似西北戎狄的短衣窄袖，培养士兵骑马射箭技能，这就是我们后人熟知的“胡服骑射”。“胡服骑射”后的赵国改头换面，一跃战国七雄里除秦国以外实力最强的国家。 古罗马人数百年间的征服，最主要依靠的是其步兵军团而非骑兵。北上征服的时候，罗马士兵在抖抖索索中第一次穿上了裤子。罗马的骑兵出现在公元一世纪，主要依靠同盟国和依附的蛮族提供，服装装备上自然也日趋蛮族化。然而罗马人一贯不重视骑兵，如果他们早一点穿上裤子，也许还能“再活五百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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