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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帖】不同理论中“噩梦”的本质与起因 | 厄内斯特·哈德曼

 咨询师曹丽君 2018-02-10






❤ 课程介绍 ❤ 






本文中,让我们回顾一下众多学者就谁会做噩梦以及在何种情况下做噩梦所发表的种种看法。



在一项对精神病患者的调查中,米切尔·赫尔森认为,总的说来,患者越焦虑噩梦就越多。这个结论很不具体,但却佐证了许多门诊医师的经验,而后者是从接受心理治疗或精神分析的少数患者身上得出这一结论的。马尔文·费德曼与米切尔·赫尔森声称:经常有死亡念头或死亡恐惧的人更易于做噩梦。恩斯特·琼斯断言做噩梦的人通常是焦虑神经症患者(有时亦称之为神经衰弱症患者),凯勒斯及其同事研究报告说一年至少有12次噩梦的人是一些有消极依赖感的人,有不安全感或自卑感的人,冷漠、多疑的人,感情上易于退缩的人。我的研究表明,终身都有噩梦史的人常常是开放性的、精神结构上不设防的人,他们具有精神疾病(精神分裂症)或艺术表现倾向。

   

许多学者都对噩梦怀有浓厚的兴趣,并对噩梦的本质和起因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其中一部分是出于对噩梦的科学研究,这在上文已经提及。然而明确论述噩梦本质的理论并非很多。事实上,对于包括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在内的许多学者而言,噩梦是一种讨厌的东西,是他们提出一般的梦理论的绊脚石

 

早期的观点把噩梦说成是魔鬼或邪恶精灵的造访。然而,有关图解与描述表明,这些观点所解释的现象很可能只是惊夜症而不是噩梦(图3-2)。


图3-2  “噩梦”  ()亨利·富赛利画



19世纪的不少研究者都主张呼吸困难、部分性窒息以及大脑供氧不足能够导致噩梦。然而,现代研究表明,事实并非如此。目前已研究的数千例夜间因短暂窒息(呼吸气流停止)而使血液中含氧量明显降低的患者,他们均未报告说有噩梦发生。另一方面,我们已提到,当有惊夜症史的患者在第4期睡眠中部分惊醒时,有可能产生惊夜症现象。因而,这种敏感的人如果也有窒息或呼吸困难现象,就很可能产生惊夜症。早期研究者所看到的很可能就是这种病理性原因所导致的惊夜症现象。

 

令人惊讶的是,弗洛伊德几乎没有专门提及噩梦问题。他将典型的噩梦与一般的梦混为一谈,首先试图把噩梦归属于“愿望的实现”这一基本释梦理论框架,认为噩梦表达了超我愿望(对惩罚的愿望)的实现(Freud,1920)。然而,他对这种观点并不满意。后来他又认为,某种噩梦,特别是创伤性噩梦,表达了某种强制性重复冲动——一种重复所经历事件的基本精神倾向(Freud,1955)。多数分析学者认为,“强制性重复冲动”概念在临床或理论上并不十分有用;人们现在已不再使用这一术语了。我怀疑弗洛伊德对他自己的噩梦解释并不完全满意,因为他在后来卷帙浩繁的著作中再也没有提到过它。

 

还有一种广为采纳但却很少有过清晰表述的理论认为,是罪恶感诱发了噩梦。约翰·马可对一位12岁的男孩的噩梦——显然是与罪恶感相关——作了引人注目的报道。

 

一个12岁的男孩刺死了另外一位6岁的男孩。在这次足以构成创伤事件的凶杀之后,噩梦接踵而至。他反复经历了惩罚性梦和噩梦,在梦中以各种变形再现了那一事件。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一次,在用铅笔刀玩掷刀游戏时,他误伤了那个6岁的男孩,他没有意识到这种误伤是多么微不足道,而是突然变得异常恐怖起来:那个哭喊不停的男孩会告诉他妈妈的,他妈妈不会相信这是无意的。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连串可怕的景象,“她抓着我,撕打着我,把我交给警察;警察会殴打我,给我带上手铐,送进监狱;所有比我大的孩子都会打我、搧我”。

 

在一阵失去理智的巨大恐慌中,他朝那个哭喊着的孩子头上刺了很多下,以使他“安静”下来。后来,他虽然能够在“当我意识到时”不去回想这一事件,但在睡梦中却再现了各种各样的攻击与惩罚,惊醒后则陷入恐惧与深深的不安之中。在这次凶杀事件过去一个月以后的一次梦里,那个死去的男孩的妈妈对着他的头部开了一枪。这个梦异常逼真,以至于在他惊醒后,他认定自己的脑袋受了伤,快要死了。

 

在一年后的另一次梦境里,他来到青少年管委会,然后就被联邦教养学校释放了。回到家乡后,他搭乘公共汽车去上学并愉快地与伙伴们交谈嬉笑。他梦见,在到达学校时,  一个孩子开始取笑他一一“臭虫”、“不要脸”、“我们学校不要杀人犯”,于是他用拳头猛揍那个男孩并打死了他。而自己又被送回感化院,戴着手铐走进了大门。这时他醒了,焦虑不安,恐惧异常。在梦里,他再现了那导致他杀死那个男孩的暴力冲动,与此同时,他总是把报复性惩罚加诸己身。通过这些反复出现的梦,他试图制服这势不可挡的、困扰人心的创伤性体验,以及这在睡梦中使他备受折磨的记忆。

 

在文学作品中,噩梦常常会光临杀人犯或有犯罪感的人。倒如,莎士比亚戏剧《理查三带》中的克莱伦斯,就叙说了一个长长的噩梦:

 

啊!我的灵魂一时激荡起来,像风雨般不能安定。

我仿佛渡过了阴阳界的暗流,

那待人们所歌唱的冷脸舟子,

把我带进了长夜漫漫的幽国。

我这个新到的亡魂迎头便遇见了我的丈人,

那位闻名世上的华列克;

他高声嚷道,“这冥府里能有什么严刑峻法,

足以惩办这个叛逆天道的克莱伦斯哪?”

说着,他就消失了;

随后,飘过一个天使般的阴影,

它的亮发上带着血迹;

口中厉声叫着,“克莱伦斯来了,——

    虚伪、善变、背誓的克莱伦斯,

他在图克斯伯雷战场上刺杀了我;

来抓住他!怨鬼们,抓他去上酷刑。”

这时我仿佛觉得有成群的恶妖围住了我,

在我耳边叫嚷,

那惊人的尖厉声将我吓醒,我满身发颤,

许久还以为自己仍旧身在幽国,

这场梦在我脑中印下了难以磨灭的可怕痕迹。


克莱伦斯显然对他犯下的罪行怀有负罪感,但这并不足以必然产生噩梦。须知,克莱伦斯同时也处于一种无助的状态一一他是伦敦塔里的一名囚犯,并(正确地)预感到他很快就要遭到理查三世奸细的杀害。


罪恶感的这种作用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并且在心理动力学意义上,它与弗洛伊德所主张的焦虑型梦中所刻画的超我愿型或惩罚愿望的观点相一致。事实上,在接受心理分析的患者中,人们的确可以听到明显涉及有未明言的罪恶感的焦虑型梦。然而,在我审阅有关噩梦的记录时,不论在患者中还是在受研究者中,都没有发现多少这类案例。


那些终身都受噩梦困扰的人和那些经常遭受严重的噩梦折磨的精神病患者,都未表现出所谓的犯罪感。这或许是因为引发噩梦的最严重的童年期恐惧先于犯罪感体验,即先于形成和意识到自己行为过错的能力。我的印象是成人中的犯罪感——例如,一起来被识破的案例一一并不必然产生噩梦,除非犯罪者同时感到自已处于他童年时所经历的那种危险或无助的状态(就像克莱伦斯那样)。总之,罪恶感有一定的作用,不过还需要其他因素,方能引发噩梦。



恩斯特·琼斯提出了一套有关噩梦起源的假说。通过对患者进行精神分析的实际经验,他认为噩梦表现了极度强烈的性愿望(通常是乱伦愿望)与极其强烈的压抑之间的冲突。为此,他提供了一些引人注目的案例。但是,后来的学者无法证实这种观点,而且在我的研究中也未发现令人信服的证据。不过,恐惧感和由攻击冲动所引起的犯罪感总是有可能掩盖了某些愿望,如早期的性愿望。

 

一些心理分析学家把噩梦与儿童期各种焦虑的形成与发展联系在一起。例如,约翰·本杰明强调噩梦,首先需要具备对外部危险的认识能力,这可形成于个体生命第一年的后半期;此外,它还需要充分地成熟,以允许因担心客观损失而导致对客体的敌视与愤怒,这大致形成了个体生命的第二年或第三年。由此可知,噩梦发生于这种矛盾极其强烈之时。这是一个有关青年期噩梦的富有吸引力的心理动力学解释。然而,我却无法断定仅仅只是对客观损失的恐惧,而不是其他童年期恐惧在发挥着作用。一些低龄儿童噩梦的形成,常常被理解为是出于明确的报复愿望和对惩罚的恐惧,约翰·马克提供了一些鼎好的例证。

 

哈里是四个孩子中最大的。当他3岁4个月时,他最小的、也是惟一的一个弟弟诞生了。……这时,他对弟、妹的敌意日益增加,抢地们的玩具,对他们又咬,又踢,又抓,又打,刮掉窗上的颜色,堵在门口玩耍,强迫别人从他身上跨来跨去,早在他母亲怀着他弟弟,即将分娩以前,哈里就开始对妈妈说:他恨她,要杀了她,要剖开她的肚子,把那个婴儿弄出来杀死。他有时猛烈地捶打妈妈的肚子,以至于弄疼了她。


哈里的父母因此对他进行了斥责和体惩;体惩内容包括打屁股,把他放在墙角的椅子里等等;不过,当他夜里醒来四处游荡时,父母亲也让他到他们的床上来一起睡。婴儿诞生后,蚂妈注意到哈里变得郁郁寡欢,很少露出笑容,重新开始吸吮拇指,动不动就哭;他的排便训练早在一年前就已完成,而现在他又开始随意大小便,夜夜尿床,即使在白天也经常尿湿裤子。

 

婴儿诞生一个月后,哈里——以前没有睡眠障碍——开始做噩梦。他恐惧万分地从梦中醒来,坚信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最典型的是,他梦见一个姑娘来打他,或者一位妇女杀死了他。对此,父母很难使他平静下来。

 

这个男孩显然是害怕受到惩罚,因为他对弟妹尤其是对新生婴儿存有严重的敌意。在随后的治疗中,这种愿望与恐惧变得更加清楚。



不论是儿童还是成人,噩梦有时被视为部分性精神分裂的先兆——也可能是从正常状态过渡到精神病状态的关键方式。托马斯·德特尽管没有明确谈到噩梦的性质,但他主张,噩梦是即将到来的精神疾病的明显的早期迹象。马克谈到,他在青少年的研究中发现,噩梦是走向精神疾病的一种方式。米切尔·斯通发现某些梦,尤其是肢体破碎或死亡的梦,在精神病患者中尤为突出。哈里·斯塔克·苏利文指出:“儿童期的惊夜症和恐怖梦与精神分裂性疯狂密切相关,很难用科学的方法将两者完全区别开来。睡眠中恐怖的迸发正是即将到来的精神失调和先兆。”临床上,不少人在精神病早期或得精神病之前产生噩梦的现象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相信噩梦同精神疾病的关系是十分重要的。但既然有那么多成人和儿童长期做噩梦而没有出现任何精神病迹象,那么主张噩梦是从正常状态到精神疾病的一个过渡方式的观念,只能被视为噩梦理论的一个方面或一个组成部分而已。它本身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它与我们讨论过的几种可能的心理的动力学解释是并行不悖的。

 

在提及的这些学者中,许多人都持有一个共同的看法,那就是噩梦涉及一些人人都曾体验过的最初期的、最深层的焦虑和恐惧。的确,当人们试图解析噩梦时,很快就会追溯到这些最初的恐惧与焦虑。

 

回顾这些理沦,我们显然获得了一些有价值的、富有建没性的信息。例如,我们可以接受这样一些观点:噩梦多发于幼龄儿童;当大龄儿童和成人处于压抑尤其是处于无助状态时,噩梦就会增多。噩梦与精神疾病可能存在某种联系,但我们无法确定其真相。儿童的噩梦肯定与基本的童年期恐惧有关,但关于早期性冲动在噩梦中的重要性则分歧很大。


 ◎ 编辑:贾子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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