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庆端砚 历代以来,对于为官者,清廉都是首要标准。这条标准,既属于高线,也属于底线。在古代,“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对应的是“家贫清史在,身老白云深”。前者,是当时的民谚,是对贪官愤怒的写真;后者,是海瑞的名诗,是对清廉警醒的自律。在海瑞眼里,是把清廉和清白放在一起的,清廉是从政的政治标准,清白是为人的道德标准。所以,后世者,烈士方志敏有“清贫”之说,作家张承志有“清洁的精神”之说,将其上升为精神层面。 只是,如今这些古训,这种精神,被一些为官者无所畏惧地抛掷在遗忘的风中。与日俱进的欲壑难平,早已突破十万雪花银的标准。 不必为清廉再定义和正名,只需重新温习历史,重新寻找那些清廉的榜样,便可以将这种精神大旗高高扬起—既为廉政,也为良心;既为百姓,也为自己。 作为清廉之官的典型,包拯包孝肃公,历来为世人所称道并景仰。他任广东端州知州时,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传下佳话。端州端砚,自古有名,是向皇帝进贡的贡品。端州知州,其中一项任务,便是向民间征收上品端砚,进贡皇帝。在包拯前后任职端州知州的官僚,没有不借此机会中饱私囊的。他们贪端砚为己有的方法,几乎一致,便是大笔一挥将进贡数目扩大几十倍,然后将余下的据为己有,用以贿赂上级官员和朝中权贵,让端砚成为升迁的敲门砖。这和如今时兴送字画古玩一样,成为雅贿。包拯任端州知州期间,命令匠人只做好进贡数量的端砚。直至离任,他也没带走一方端砚。 这在如今还能做到吗?不要说区区一方端砚了,就是再名贵的东西,再多的银两,也有人敢伸手。我们有些人可谓气血两亏,缺少包拯这样的凛然正气。他们唯利是图,眼睛近视,将端砚立马量化为金钱数目,转化为仕途筹码,而包拯看重的则是自己的声名和良心。在价值系统的天平上,就这样悬殊。 曾国藩是清廷重臣,也是清廉为官的典型。他任两江总督时,淮盐和端砚一样,很出名,是当地财源之一。他亲自创立两淮盐票,这种盐票面值是两百两银子,但利息很高,一年下来即可以有三四千两银子的可观利息。后来,盐票水涨船高,已经从每张两百两银子涨到两万两。当时,谁家只要有一张这样的两淮盐票,就等于发财了。作为当地的行政最高长官,盐票又是自己设置并颁发的,揣上几张这样的盐票,应该算不上什么贪污或以权谋私。即使他自己不拿,他的孩子或亲属,打着他的旗号拿上几张,他也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曾国藩交代亲属,绝对不可以承领一张盐票。他离任升官至朝廷时,也没有拿走一张盐票。他去世多年之后,他的孩子和亲属也没拿过一张盐票。 这在如今还能做到吗?一张盐票未免太小儿科了,多少银两如流水哗哗地转入情人或家人的账号,甚至转移到国外。 当然,重提包拯和曾国藩旧事,不是想用古事来为今日贪腐救赎。而是想说,古人可以做到,生活条件远非昔比的今人更可以也应该做到。同时,我认为,包拯和曾国藩的事例还告诉我们,廉政需要法制制约,也需要官场的伦理学教育。如今,我们缺少这样的一堂教育课。记得包拯家训中说:“后世子孙仕宦,有犯赃滥者,不得放归本家。”这是为官伦理学中最高的警戒和惩罚了。这样做,起码让为官者有一丝畏惧。曾国藩家书中,将“清慎勤”三字家训全都改了,其中第一个字“清”改为“廉”字。未能有廉无以为清,廉是物质性的硬性标准,清是精神性的自省纬度。如此,清廉才可成为由外到内由政治到道德的整体。这也是官场伦理学的必修课。 文/肖复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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