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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了他们的情书才知道,什么是史诗级的秀恩爱

 昵称903511 2018-02-13


2018-02-13 情书 周国平



致张兆和
沈从文


你笑时,是有种比清香还能沁人心脾的东西。


“求你将我放在你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我念诵着雅歌来希望你,我的好人。你的眼睛还没掉转来望我,只起了一个势,我早惊乱得同一只听到弹弓弦子响中的小雀了。


我是这样怕与你灵魂接触,因为你太美丽了的缘故。但这只小雀,它愿意常常在弓弦响声下惊惊惶惶乱窜,从惊乱中,它已找到更多的舒适快活了。在青玉色的中天里,那些闪闪烁烁的星群,有你的眼睛存在:因你的眼睛也正是这样闪烁不定,且不要风吹。


在山谷中的溪涧里,那些清莹透明的出山泉,也有你的眼睛存在:你眼睛我记着比这水还清莹透明,流动不止。我侥幸又见到你一度微笑了,是在那晚风为散放的盆莲旁边。这笑里有清香,我一点都不奇怪,本来你笑时,是有种比清香还能沁人心脾的东西!我见到你笑了,还找不出你的泪来。


当我从一面篱笆前过身,见到那些嫩紫色牵牛花上负着的露珠,便想:倘若是她有什么不快事缠上了心,泪珠不是正同这露珠一样美丽,在凉月下会起虹彩吗?


我是那么想着,最后便把那朵牵牛花上的露珠用舌子舔干了。“怎么这人哪,不将我泪珠穿起?”你必不会这样来怪我,我实在没有这种本领。我头发白得太多了,纵使我能,也找不到穿它的东西!病渴的人,每日里身上疼痛,心中悲哀,你当真愿意不愿给渴了的人一点甘露喝?这如像做好事的善人一样,可怜路人的渴涸,济以茶汤,恩惠将附在这路人心上,做好事的人将蒙福至于永远。我日里要做工,没有空闲。在夜里得了休息时,便沿着山涧去找你。我不怕虎狼,也不怕伸着两把钳子来吓我的蝎子,只想在月下见你一面。



致宋清如
朱生豪



渴望着信来的时候,每一分钟是一个世纪,每一点钟是一个无穷。


青女:


我不很快乐,因为你不很爱我。但所谓不很快乐者,并不等于不快乐,正如不很爱我不等于不爱我一样。而且,一个人有时是“不很”知道自己的。也许我以为我爱你,其实我并不爱你;也许你以为不很爱我,其实很爱我也说不定,因此这一切不必深究。如果你不接受我的欢喜,你把它丢了也得。我不管。因为如果你把“欢喜”还给我,那即是说,你也得欢喜我。我知道你是不肯怎样很欢喜我的。


你以为你很不好也罢,我只以为你是很好的;你以为将来我会不欢喜你也罢,我只以为我会永远欢喜你的。这种话,空口说说不能令人相信,到将来再看吧。我希望我们能倒转活着,先活将来,后活现在。这样,我可以举实在的凭据,打倒你对我的不信任。我永远不恨你骂你好不好?不准你问我要不要钱用,因为如果我没钱用而真非用不可的时候,我总有设法处的。要是真没有设法处,我也会自己向你开口的。此刻我尚有钱。兄弟如有不好之处,务望包涵见谅为荷。以后,我每天或间一天给信你,你每


星期给一次信我,好不好?其实我只要你稍为有点欢喜我,就已心满意足了。我相信你终不至于全然不喜欢我,有时你说起话来带着——不说了。我发疯似的祝你好!


丑小鸭



致刘霓君
朱湘



她问是谁绣的,我说是我的太太;她又问那相是谁,我也说是我的太太。


亲爱:


接到你正月廿晚的信,说有十天没有接到信,到电影院看电影看得很伤心。那些信纸上面有许多红印子,那自然是你流的眼泪了。我极其难受。亲爱的妹妹,我不曾害病,外面我少出门,汽车等等危险也没遇到,你放心罢。那时我刚从亚坡屯到芝加哥来,忙了一阵,所以十天你不曾接到我的信。这封信是第九封。九封以前,我曾经从芝加哥写过阳历一月六日、十五日、廿一日、卅一日,四封信给你。二月六日起,是第一封。所以我到芝加哥以后,总共写过十三封信给你,平均是六天一封。不知你都收到了没有。你做梦梦见我很瘦,你不忍心,可见你对我的心肠极好,我听到了是多么快活高兴。我们的爱情是天长地久。


只要把这三年过了,便是夫妻团圆,儿女齐前,那是多么快活的事情。能够早回,一定早归。外国实在不如我们在一起时那么有味;举目无亲,闷时只有看书。身体还好,倒免得你记挂。我自然要考到了一个名气再回国,不然落人耻笑,也混不了饭吃。外国照相贵得不得了,但是我总要照一次,大概等三个月,阳历六月总可以照好寄给你。芝加哥大学与别的学堂不同。别的学堂都是一年分两学期,另有暑假,芝加哥大学是一年分作四学季,夏天也算一学季,用功的学生夏天也可以念书,这样多念功课,可以早些毕业。我的身体如若不坏,夏天我是照常上课,那样我在明年阳历八月底,便可毕业得学士。得了学士以后,念三季的书,便得硕士,那就是后年阳历六月半。考到硕士以后,考不考博士呢?


那就临时再讲罢。考博士要大后年阳历一九三一年(就是辛未年)年底才能回国。这是说加工读书,暑假都不停的话。如若身体受不住这番苦工,或是我们分离过久,彼此想得太厉害,那时候我恐怕考完硕士,由欧洲经过英国、法国、意大利等等回中国。从前说的两年得博士,那是笑话,因为初来美国,情形不明白;如今知道,是绝办不到的。无论何人来美国,都是四五年才考到博士,有的学医,简直要八年。如今春天了,常常出太阳,心里觉得爽快许多。从前来芝加哥是冬天,阴沉沉的,实在不舒服。我翻译了两首中国诗,登在芝加哥大学学生出的《凤凰杂志》上,想必你听到了快活,所以我特别告诉你。熟人请我去了博物馆,那房子不用说是很大,里面都是些动物的标本模型。有一架鲸鱼头的骨头总有一丈长,那整个鲸鱼活的时候至少总有四丈长。你还记得我们从天津到上海的船上看见的鲸鱼吗?我这次在太平洋上作了一首诗,里面有几句是这样:我要乘船舶高航,在这汪洋看浪花丛簇,似白鸥升没,看波澜似龙脊低昂,还有鲸雏,戏洪涛跳掷颠狂。


这里面末了两句,你看见了一定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博物馆中,狮子、老虎自然是有的;还有一架骨头,颈子特别长,与身子高一般,总共算起来,从头到脚至少有一丈,这兽在外国叫“吉拉伏”,如今已是绝种了,就是我们中国说的麒麟。“吉拉伏”性子是很温和的,它那么长的颈子,是用来伸到树上吃树叶子的。我们中国说麒麟不吃肉,光吃草叶,正是一样。还有一个怪兽(这是标本,同活的一般,便是活的拿药水做出,再也不会烂),这兽很像熊,有狗那么大,最奇怪的是它的嘴,有一两尺长,像一柄锥子一样,这东西名叫“食蚁兽”,那细而长的嘴,就是用来伸进蚂蚁洞中去吃蚂蚁的。蚂蚁那么小的东西居然把它养得同狗一样大,你看这奇怪不?还有许多鸟,挂在玻璃窗橱之内,那橱总有一丈宽一丈高,五尺深。


有的拿真的树做成树林,背后两边再画一张假树林加了天罗山罗,鸟儿有的歇在枝上,有的飞在空中。水鸟的窗橱是用真水做出一个池塘,有真水草,背后两边也有一张画的风景。鸟儿有的站在水里,有的藏在草中。你看这是多么巧妙。博物馆中也有中国东西,不过不算很多,最有趣的是把中国的宝塔作出些五尺高的模型来,下面注明这是什么城的。这博物馆下次我再去的时候问问他们有照片没有,如有,我买了寄给你。你绣给我的相架我把我们同在北京照的那张相剪下你的相来,用这种信纸剪出一个蛋形的洞,把纸套在相上,插进架中。今天早上被管家婆看见了,她稀奇得不得了,说你长得美丽之至,花也绣得美丽之至。我告诉她,这是中国绣花的一种,那是你的,那是我的名字。她问是谁绣的,我说是我的太太;她又问那相是谁,我也说是我的太太。




致许广平
鲁迅



我现在只望乖姑要乖,保养自己,我也当平心和气,度过预定的时光,不使“小刺猬”忧虑。



广平兄:


依我想,早该得到你的来信了,然而还没有。大约闽粤间的通邮,不大便当,因为并非每日都有船。此地只有一个邮局代办所,星期六下午及星期日不办事,所以今天什么信件也没有——因为是星期——且看明天怎样罢。我到厦门后便发一信(五日),想早到。现在住了已经近十天,渐渐习惯起来了,不过言语仍旧不懂,买东西仍旧不便。开学在二十日,我有六点钟功课,就要忙起来,但未开学之前,却又觉得太闲,有些无聊,倒望从速开学,而且合同的年限早满。


学校的房子尚未造齐,所以我暂住在国学院的陈列所屋里,是三层楼上,眺望风景,极其合宜。我已写好一张有这房子照相的明信片,或者将与此信一同发出。季黻(许寿裳)的事没有结果,我心中很不安,然而也无法可想。十日之夜发飓风,十分厉害,语堂的住宅的房顶也吹破了,门也吹破了。粗如笔杆的铜闩也都挤弯,毁东西不少。我所住的屋子只破了一扇外层的百叶窗,此外没有损失。今天学校近旁的海边漂来不少东西,有桌子,有枕头,还有死尸,可见别处还翻了船或漂没了房屋。此地四无人烟,图书馆中书籍不多,常在一处的人,又都是“面笑心不笑”,无话可谈,真是无聊之至。海水浴倒是很近便,但我多年没有凫水了;又想,倘使“害马”在这里,恐怕一定不赞成我这种举动,所以没有去洗,以后也不去洗罢,学校有洗浴处的。夜间,电灯一开,飞虫聚集甚多,几乎不能做事,此后事情一多,大约非早睡而一早起来做不可。


迅九月十二日夜



致杨之华
瞿秋白




我梦里也不能离你的印象。


之华:


今天接到你二月二十四日的信。这封信算是走得很快的了。你的信,是如此之甜蜜,我像饮了醇酒一样,陶醉着。我知道你同着独伊去看《青鸟》,我心上非常之高兴。《青鸟》是梅德林(梅特林克)的剧作,俄国剧院做得很好的。我在这里每星期也有两次电影看,有时也有好片子。不过,从我来到现在,只有一次影片是好的,其余不过是消磨时间罢了。独伊看了《青鸟》一定是非常高兴。我的之华,你也要高兴的。


之华,我想,如果我不延长在此的休息期,我三月八日就可以到莫斯科。如果我还要延长两星期,那就要到三月二十日。我如何是好呢?我又想快些快些见着你,又想依你的话多休息几星期。我如何呢?之华,体力是大有关系的。我最近几天觉得兴致好些,我要运动,要滑雪,要打乒乓;想着将来的工作计划,想着如何地同你在莫斯科玩耍,如何地帮你读俄文,教你练习汉文。我自己将来想做的工作,我想,是越简单越好,以前总是“贪多少做”。可是,我的肺病仍然是不大好,最近两天右部的胸膛痛得厉害,医生又叫我用电光照了。之华,《小说月报》怎么还没寄来,问问云白(瞿秋白的弟弟)看!之华,独伊如此地和我亲热了,我心上极其欢喜,我欢喜她,想着她的有趣齐整的笑容,这是你制造出来的啊!之华,我每天总是梦着你或是独伊。梦中的你是如此之亲热……哈哈。要睡了,要再梦见你。


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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