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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上午花了一点时间读完了加缪的作品《局外人》，读的是从图书馆借的纸质版，柳鸣九先生译的中文版，读来还是蛮流畅的，翻译腔不重。这本小说虽然有两部，但字数却不多，情节相对来说不复杂，所以书中很大篇幅是主人公内心的描写和他对周遭世界的观察描写。 全书读完，我感受最深的是，主人公墨尔索的淡然，这不是一种不与他人计较的宽容，而是不在乎。他的生命是空洞而虚无的，甚至带着一点绝望。母亲去世对于他不痛不痒，上司要他调去巴黎工作也毫不在意，只是因为不愿变化而倾向于拒绝。最后因为毫无动机杀死了一个勉强算得上是认识的人的情敌而入了狱，而他竟然莫名其妙开了两枪。 就一本小说的内容来说，它荒诞、充满虚无。主人公在很多事情上，缺乏推进的热情，因此在情节设计上它并不如我们一般小说作品那么充满戏剧冲突性，让你手不释卷地往下看。但这本书所承载的哲学思考却足以令它在文学史上乃至思想史上占据一席之地。 加缪在后记中说，当他试图用一句话概括《局外人》时，他意识到这句话如此之矛盾：“在我们的社会里，一个不在母亲葬礼上哭泣的人是应该被判死刑的。” 他说书里的英雄之所以被仲裁是因为他不遵循社会的潜规则。在这个意义之上，他是他所生活的社会里的局外人，在生活的边缘地带孤独而耽于物质地游荡。 但他为什么不遵循社会规则呢？因为他拒绝扯谎，他拒绝粉饰，他拒绝妥协，他拒绝周旋，他拒绝无故的解释。他不是没有热情，他有的。加缪说，墨尔索不是没有感知的：他心中有一股不屈不挠且因此深奥的热情，追寻“绝对 (absolute)”与“真理 (truth)”的热情。这种真理是 “负面” 的：它是一种为生存和感知存在的真理，一种诠释人类不可能战胜自己也不可能战胜世界的真理。 他是什么他就说什么，他拒绝掩饰自己的感觉。社会因此感到了威胁。比如，书中他被问起了那亘古不变的问题——是否后悔犯下那那桩罪。他回答，与其说是悔意，他感到更多的是厌烦。这也就成了他被仲裁的理由。 墨尔索拒绝矫饰，拒绝造作，他的眼睛里容不下沙子，是一个热爱不给他留任何影子的太阳的男人。 《局外人》是一部关于一位毫无英雄主张、单纯愿意为真相而死去的男人的小说。墨尔索与加缪之后的作品主人公西西弗斯有点像，虽然徒劳，但却仍旧坚持自己的行为。但在本书中，主人公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居然会掀起那么巨大的波澜。这不仅他个人不遵守社会秩序导致的，更有人们不容许他不遵守——法官、陪审团们都不原谅。在法庭上的他简直已经成为了待宰的羔羊，百口莫辩，甚至有口也被他的律师建议“最好不要说话”。在他们看来，由于种种墨尔索的生活细节是发生在一个日后犯下命案的人身上，自然就被司法当局大大地加以妖魔化，被妖魔化的个人生活小节又在法律上成为了 “毫无人性” 与 “叛离社会” 等判语的根据，而这些结论与判语又导致对这个小职员进行了 “罪不可恕” 的严厉惩罚，不仅是判处他死刑，而且是以 “法兰西人民的名义” 判处他死刑。这样一个司法逻辑与推理的怪圈就像一大堆软软的绳索把可怜的默尔索困得无法动弹、听任宰割，成为了完善的法律制度与开明的司法程序的祭品。 关于加缪，黄先生在法国语言文学史中曾经讲解过加缪的哲学思想，我的理解是，存在与意义并不一定要绑定在一起，幸福与否也不一定具有意义。不要被意义绑架了，如果任何的存在，任何的事物都必须要有意义，那不过是意义帝国主义。 眼下正值新春佳节，每个民族，每个节庆的意义是世世代代流传并日益丰富而来的。这些social rules都是人类为了某些意义而设的，比如祭奠，规范等，体现了某种仪式感。不遵循的人，自然会成为一个局外人。 局内人害怕某一天局外人会带领更多的人成为打破规则的人，这种有可能发生在未来的不确定性，让局内人慌了——他们得赶紧把这个局外人当做是一个反派，打倒他，让他成为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局外人。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想象。 我在很久之前就把这本书列入自己的待读书单中了，因为，我曾经和主人公有过同样的想法。我也常理性，性子也淡薄。我也想象过我在某位至亲的葬礼上，会毫无感觉，毫无痛惜与怀念之情。我也曾固执而没情面地讲出大实话，并且屡次被同事们说再见，没朋友。这是一种不世故，天真，不圆滑的固执。这样的一种存在你说它是好还是不好？恐怕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可能斯宾诺莎主义者会说，这并不矛盾，为什么不可以寻找一种既不违心又不伤情面的办法呢？他们并不是二元对立的啊；可能苏格拉底学派的人会说，我就是要说真话，我就是要说大实话，真理才是我的毕生所求；可能老练的斯多葛学派会说，我们啊同属于人类大家族，人要对他人有责任，要爱人如己...... 我相信，每一个人都对这个问题展开过思考，我究竟应该怎么做才妥当，才能达到我们所有人的幸福最大化？我要坚持我个人，还是要顾虑他人？这个问题涉及的不单单是哲学，还有政治哲学，心理学，社会学等，历史上有无数的人都对这个范畴有过探讨，本文也不过是个人的浅见，不足挂齿。 回到加缪的这本《局外人》，当你把这个社会看透，你会不会和主人公一样冷眼相看它？我想某种程度上你回不去看透之前那般热心了。但正如罗曼·罗兰说的：“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它”。要求你仍旧热爱未免太过残忍，我借用先生的一句话，也自勉一下，就是【希望你有颗冰冷的心，一个温暖的世界】冰冷的心意味着理解这个世界诸多规则的由来与目的，这需要你有足够的好奇心支撑着你去求知；温暖的世界意指虽然你的心是冰冷的，不抱期望的，但你仍然能感受到这个世界带来的温暖与善意。人前看破，但并不说破，给他人留有余地，但也尽力不违背本心。 大过年的东方各位神仙们收到的愿望太多，我担心他们实现不过来。我不祝愿你天天快乐，因为我相信快乐与悲伤是守恒的，要么各自为零，要么相加为零；我不期待你万事胜意，因为该摔的坑还是得摔，你绕不过去；但我希望你身体健康，保持锻炼，我还愿你有颗冰冷的心，一个温暖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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