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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府档案》(9)

 花小鼠 2018-02-19

孔继涑十年未下玉虹楼

孔昭焕有5个儿子,长子孔宪培袭封世爵,其后无子。次子孔宪增,因为儿子袭封衍圣公而诰封爵位,一度代摄公府事务。三子孔宪圭,世袭太常寺博士,四子孔宪均、五子孔宪坤,均为国子监学录。这五位兄弟分家之后,都以“凝”字为堂号,称作“五凝堂”。此后,随着康乾盛世的结束,大清国运渐渐走向衰亡,孔府竟然也慢慢人丁稀少,家道中落,此为后话。

乾隆37年(1772年),孔子第72代嫡孙孔宪培、这位传说中的驸马爷既是对皇帝的感谢,也是对父亲诏狱不公的敬畏,袭之后专门向皇帝上奏,发誓要“敬承祀事,读书饬行”,乾隆皇帝亲自朱批“勉此八字可也”。 这位衍圣公孔宪培倒是十分听话,不敢惹是生非,但是是非却找上门来,孔府又遇见大事了。这事还要从康熙年间的68代衍圣公孔传铎说起,孔传铎的长子孔继濩早死,孔传铎因为修孔庙的事害怕皇帝追责,装病让爵与其长孙孔广檠,然后,携其继配徐氏及年幼的四子孔继汾、五子孔继涑搬出孔府,到十二府居住。孔继汾字体仪、号止堂,曾经中举人,以内阁中书充任军机章京,但不久便辞官居家,专门考订孔氏家族文化。乾隆幸阙里时,亦总是他充任引驾官。他的最重要的一部著作,名为《阙里文献考》,共一百卷;第七十一代衍圣公孔昭焕曾于乾隆二十七年,以此书进呈御览。孔继汾是继《桃花扇》作者孔尚任以后研究孔家礼仪的权威,致祸亦由于此,他著有《孔氏家仪》十四卷、《家仪答问》四卷。后来,孔氏族人、孔庙五品执事官孔继戍出面告发,说《孔氏家仪》中所述礼仪,与《大清会典》不符,又指摘《家仪》自序中“余区区复古之心”一语,为对时势不满的表示。山东巡抚不敢隐瞒,据实上闻;结果是拿交刑部,在雄猜之主的乾隆看来,所谓“复古之心”,不啻“复明之心”。随之下了一道圣谕:“此等进退无据之徒,最可鄙恨。由大学士会同九卿,严加讯究。”孔继汾自辨道:《家仪》是家庭行事,与《会典》无关;“复古”也者,是恢复孔家的祖风,朝廷不也尊孔吗?这些辨解未为朝廷接受。大学士等议奏:孔继汾身系圣裔,曾登仕版世受国恩,乃妄著《家仪》一书,冀邀虚誉,诚如孔继汾应从重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以为在籍人员无知者戒。有孔继汾其他著作,亦应毁版”。

清孔宪培草书轴

孔继汾定罪后,衍圣公孔宪培向全族下达了“牌令”,收缴《家仪》及孔继汾其他著作,如有匿藏及瞻徇观望者,一经查出,从重究办。他的著作中最有价值的是《阙里文献考》一百卷,力辟司马迁《史记》中《孔子世家》之谬,并根据《春秋三传》中《公羊》、《谷梁》两传,考定孔子生于周灵王20年,亦即鲁襄公21年10月21日庚子,并非如司马迁所说的周灵王21年。

后来,孔继汾在充军的路上,经其子孔广森多方借贷赎出后,云游南方,卒于杭州友人家中。其子孔广森为清代著名汉学家,其著作为当时的学人所重视,但由于孔继汾之故,一生亦不得志,颇为落魄。

孔继汾去世之后,孔府的悲剧并没有画上句号,接着,孔宪培的另一位住在十二府里的叔祖孔继涑也遭了殃。孔继涑(1726~1791),字信夫,号谷园,别号葭谷居士。是第六十八代衍圣公孔传铎第五子。自幼聪敏好学,才华超人。乾隆皇帝到曲阜祭祀孔庙,他在御前进讲《周易》。乾隆三十三年乡试中举,此后屡试不第。他是乾隆早期的文学侍从之臣张照的女婿,并从张照学习书法,是清代著名的书法家。据说有一年在京中发现紫微星发暗,而另有一星特别明亮,不知怎么一算两算,算到曲阜的孔继涑头上,乾隆皇帝派人到曲阜去抄孔子继涑的家,发现十二府的房屋,是按八卦的样式所兴建,八卦加中间的太极,一共九间屋子,只有一个屋顶。又去掘孔传铎的坟墓,发现在其棺材两旁各有一条蟒蛇,爪子还有一只没有长出来,如果长全了,就会成为真龙天子,还有孔庙大成殿前的一棵柏树,不长正枝,而发旁枝,是孔继涑使用奇门遁甲所致,意为妨害嫡系的衍圣公。朝廷和衍圣公皆给孔继涑定了罪,开除其孔氏家族。孔继涑的书斋,名为玉虹楼,自获罪后,十年不下玉虹楼,以刻碑打发岁月。他将先前广泛搜集来的古今名家的书法,刻意鉴别,先行临摹、构绘,而后精工刻成大小石碑584块,名为“玉虹楼法帖刻石”。孔继涑晚年被传讯去北京,病死在那里,直到死后,也没解除罪名。棺材是用三道铁链锁着,运回曲阜,因其已被开除孔氏族籍,所以满清朝廷和孔府当权者不准孔继涑像其他的孔氏子孙一样入葬孔林,于是只好葬在了远离孔林的荒郊大柳庄。孔继涑的墓碑上书“至圣第六十九代孙谷园先生”,碑上并无显示死者年代的“皇清”二字,死者名字只写作“谷园先生”,也无姓氏,因孔继涑生前被开除孔氏族籍,所以碑上只书写其号,而不写其“孔继涑”这个名和姓。

 “玉虹楼法帖刻石”原陈列玉虹楼内,后移至曲阜孔庙东庑。其拓片装成101册,故又称“百一帖”。保留了历代名家的真迹。后来孔府历代衍圣公的女儿出嫁时,玉虹楼法帖拓片和楷雕如意是必有的嫁妆之一。

玉虹楼法帖

孔继汾到底因何获罪?孔继涑为何开除孔氏家族?据说原因在于夫人这里。孔传铎让爵后,他的孙子孔广檗,每天要到十二府去给祖父请安;以后是孔广檗之子孔昭焕向两位叔祖,亦即孔继汾、孔继涑请安,这样持续到孔昭焕之子孔宪培,同样的情况保持了数十年,同时衍圣公府的一切祭祀大权,亦都掌握在二人手中,因而引起了孔宪培之妻、于夫人的不满,于夫人在孔家具有特殊地位,其性情骄恣,对孔继汾、孔继涑插手府务非常厌恶,怂恿家族中人上密奏给乾隆,说了孔继汾、孔继涑兄弟二人的“坏话”,才惹出这两场惨祸。

乾隆55年(公元1790年)3月,乾隆皇帝已经是80岁高龄的人,在为已经61年,但他仍然向巡视天下,第九次到曲阜孔庙朝圣。孔宪培更是竭力筹备,率孔氏族人到直隶阜城运河迎驾。为了营造气氛,孔宪培专门安排了61名70岁至90岁的老人在道路两旁恭接圣驾。皇帝召见他时,当场将自己身上佩戴的三对荷包解下赐给他,并赏给银鼠蟒袍一领、银鼠补褂一领、大缎八端,并勉励他努力读书,还关切地问起他后嗣之事。此时孔宪培已35岁,尚无子嗣,连皇帝也亲自关心起来。初五日,皇帝驻跸泰安,向孔宪培颁赐御笔《乐毅论》及御制《忆昔时》碑帖。十四日,皇帝到孔庙拈香。十五日举行释奠仪式。礼成后,驻跸孔庙内东斋宿,十六日回銮。

乾隆58年(1793年),在夫人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的衍圣公孔宪培病逝,年仅38岁。孔宪培和于夫人没有儿子,孔子嫡系子孙险遭绝后的危机。

        衍圣公孔宪培和夫人于氏早年曾经生了两个女儿,可惜因为长天花而早夭,此后,于氏竟然没有能够再生养,孔宪培直到去世,也没有能见到儿子,带着终生的遗憾闭上了眼睛。好在孔宪培有兄弟五人,二弟孔宪增的儿子孔庆镕刚一出生,于夫人便将其抱进孔府,由自己来抚养,以便日后承爵,延续大宗凝绪堂这一支的子嗣。孔宪培去世之后,7岁的孔庆镕正式过继到衍圣公府,继承爵位,诰授光禄大夫。

于夫人对孔庆镕的教育十分严格,从扬州、湖州请来了两位有名望的硕儒,担任孔庆镕的私塾教师。教孔庆镕读书。由于孔庆镕年纪尚小,衍圣公府的大印便由于氏收管着,孔府的事务交给了于夫人娘家的侄儿于公著料理。

孔家的一切事务都由于家来管理,孔府有人不干了!于氏的婆婆程氏和孔庆镕的父亲孔宪增等孔氏家族的人一起,将孔府的大印从于氏那里抢了回来。于夫人一气之下,收拾好行装,领着小衍圣公孔庆镕回北京娘家去了。婆婆程氏开始大力整肃孔府中的于姓势力,剥夺了于公著管理府务的职责,开除了一批过去和于氏走得比较近的属官。

孔庆镕像。

《孔府档案》中《东抚咨为转知有关七十一代程氏控媳于氏争管府印一案御批并烦移解案内人等事》中,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详细的说明:“于氏系已故衍圣公孔宪培之妻。孔宪培无子,以胞弟五经博士孔宪增之子孔庆镕承嗣袭爵。维时孔庆镕年妇八岁,其公印系于氏收管,旋有于氏之侄于公著从中滋事,程氏因收印信自行收贮。”

于夫人带着孔庆镕在北京住了四年多,这时已经到了嘉庆3年(1798年)的冬天,于夫人突然带着孔庆镕返回曲阜,带着另一个侄儿于锡嘉,和那批被程氏革职的属官。

于夫人和这些人在孔府密谋数日,之后,于氏带人到山东巡抚衙门大闹,控告婆婆程氏,要求将孔府大印交由自己代管。山东巡抚尹阿江知道于夫人的身世,哪里敢得罪?只好派员将于氏好生送回曲阜,并下令将印信交给于氏收管。这样,府务的管理大权又回到了于氏的手中。

于氏委任侄儿于锡嘉掌管全部府务,于锡嘉急办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以公府的名义,上报吏部,将被婆婆程氏开除的孔府官员重新任命,而将程氏的心腹官员,列出几大罪状,送刑部治罪,对婆婆程氏以牙还牙!

程氏丢了权力,倍受打击,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她也依着葫芦画瓢,闯进山东巡抚大堂,控告儿媳于氏。这时候,巡抚尹阿江已经卸任,新上任的巡抚是一名汉人,叫陈大文。他接到程氏的控告之后,哪里敢审问这件通天的案子?后来,终于想出来一个办法,具折上奏嘉庆皇帝,让皇上亲自来定夺吧。

嘉庆皇帝接到奏折以后,为了显示公道,下了一道谕旨:“于氏系原任大学士于敏中之女,此朕所素知,今因孔庆镕年幼,辄偏听家奴唆使,信用母家族属,以于氏之人干预孔氏之事,实属不合。著传谕陈,即将衍圣公家务暂交孔宪增代办,俟孔庆镕年长,再令自行掌管。于氏交伊姑程氏约束,毋任纷争滋事。至程氏所控各款,交陈秉公查甚具奏。将此谕令知之,钦此。”

这场争控案看似于氏败北了,可是,于氏看到圣旨当中“俟孔庆镕年长,再令自行掌管”的字样,心里却笑了:因为自己一直将小衍圣公孔庆镕紧紧地攥在手里,是自己将孔庆镕一手抚养长大的,孔庆镕对自己很有感情,时间在自己这一边。果然,四年后,孔庆镕长到17岁,孔宪增将孔府印信交给儿子孔庆镕。孔庆镕对于氏比亲生母亲还亲,府上大事小情,他都请示于夫人,请与夫人来做主。

孔庆镕行书。

此时,大学士于敏中已经被革职,全家落难,于氏让孔庆镕在孔府东院专门建了一处跨院,让于家的人世代在孔府里居住。这所院子,正房北屋5间,东厢房5间,南屋3间,门楼一座。住在这里的于家人,由孔府发给粮饭。孔府里的人称之为于皇亲家或者于官亲家。

嘉庆11年(1806年),程太夫人去世了,在孔继汾、孔继涑兄弟二人因为于氏而悲惨离世之后,这一场程、于婆媳之间的斗争也随着程太夫人的去世而结束了,于夫人终于笑到了最后。从此,于夫人的地位在孔府内外在无人敢抗衡,于夫人成了衍圣公府的最高统治者和核心人物。

嘉庆皇帝不像他的父亲乾隆那样有雄才大略,也没有像乾隆皇帝那样来曲阜祭孔,一生一次也没有来,不是不想来,而是畏难发愁,只派遣官员来曲阜祭祀。为了表示对衍圣公府的优渥,只好多次召衍圣公进京朝见。

第一次是在嘉庆14年(1809年)10月3日,孔庆镕蒙召进京朝见,嘉庆皇帝顒琰在乾清宫接见了他。孔庆镕行礼请安之后,皇帝让他戴起帽子来说话,问他的年龄,问孔氏有什么人在京城做官,北京是不是有住所,现在读什么书等等问题,孔庆镕一一作出回答。之后,嘉庆皇帝似乎响起了孔氏家族内部的斗争,严肃地告诫衍圣公:“你回去好生用功,我们虽不能为圣为贤,亦总要行事按礼,况你们家与别人家不同。我赴曲阜还得五年,我要谒庙瞻仰圣墓。到临时山东巡抚自会知会你,你再准备。你们族大人繁,总一凡姓孔的要与我不时严加训饬,其中如有滋出事者,我总问你。”嘉庆告诫衍圣公三件事,一是行事按礼,二是念念不忘要去拜谒孔庙,三是要要衍圣公管好孔氏族人。临走,还在叮嘱孔庆镕:“你总要好生管他们。”

5年之后,这位口口声声说自己要去曲阜的嘉庆皇帝,却一直没有动身,第二个五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去,而是又一次在京召见衍圣公孔庆镕,诉说自己去曲阜祭孔的迫切愿望。

孔庆镕见到嘉庆皇帝,听到的是嘉庆皇帝一声声的叹息:“我想到曲阜去,不能,你知道不?山东的水都过了,这个怎么好?真没法。圣庙新修的,我等到七八年去,又残旧了,怎么了?”

孔庆镕回答:“托皇上的洪福,虽然有水,年景尚好。”

皇帝又问道路上哪里有水,曲阜到北京多少驿站,路上怎么走等等。嘉庆皇帝这次竟然忘了给衍圣公赏赐,过去几天,皇上再一次在勤政殿召见孔庆镕,给他了以大宗赏赐。这些赏赐是绢笺、粉笺、湖笔、徽墨、漆盒、书籍、如意、佛像、花瓶、挂屏、画卷、册页等等,琳琅满目,却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

嘉庆皇帝和衍圣公孔庆镕聊起了家常,问孔庆镕孔庙里是圣像还是牌位,孔府里都有什么官,一年几回祭祀,嘉庆狠狠地说:“我登基已是二十四年,总不能去是个大缺点,我从前随着高宗去过两回,到底不算我到你那里。去,容易,就是路上难,水路吧,亦难走,旱路吧,亦难走,况现在新收拾的,我竟是不能去,三四年我必去!一路行宫也都破坏了,现在黄河运河开口子,山东水又大。”

孔庆镕说来的时候没有水。嘉庆皇帝又问了一遍怎么走水路,怎么走旱路的问题,最后叹息道:“你看河水这样大,山东民情亦不好,到底怎么好?弄得朕没法,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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