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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曰：“欲贵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贵于己者，弗思耳矣。人之所贵者，非良贵也（1）。赵孟之所贵（2），赵孟能贱之。《诗》云（3）：‘既醉以酒（4），既饱以德（5）。’言饱乎仁义也，所以不愿人之膏粱之味也（6）。令闻广誉施于身（7），所以不愿人之文绣也（8）。” 注释： （1）良：发自本性，自然而然地善良。（2）赵孟：原名赵鞅，又名志父（因斧），一般称为赵简子，春秋是大爱晋国的卿相。（3）诗：此指《诗经·大雅·既醉》。（4）既醉以酒：此指用酒祭祀、待客，无不尽礼。（5）既饱以德：此指用德行来充实自己而至于完善。（6）不愿：不期求。人之膏粱之味：众人所期望的口腹享乐。（7）令闻：善良的名声。广誉：广泛的声誉。（8）人之文绣：众人所期望的美丽衣服。 译文： 孟子说：“想要得到可贵的东西，是人人相同的心意。人人都有对自己来说更为可贵的东西，只是人们不去思考这个问题而已。众人所认为的可贵的东西，往往不是从本心本性而生发出来的可贵。赵孟认为可贵的是爵位，但是，赵孟也能剥夺别人的爵位而使人卑贱。《诗经》中说：‘以礼待人能醉客，自修其德以完善。’此话的意思是，因为认为可贵在于仁义的充实完美，所以能不期盼众人所喜欢的那种满足口腹之欲的美味。因为自身想要得到善良的名声和广泛的赞誉，所以能不期盼众人所喜欢的那种锦绣美丽的衣服。” 朱注： 孟子曰：“欲贵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贵于己者，弗思耳。 （贵于己者，谓天爵也。） 人之所贵者，非良贵也。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 （人之所贵，谓人以爵位加己而后贵也。良者，本然之善也。赵孟，晋卿也。能以爵禄与人而使之贵，则亦能夺之而使之贱矣。若良贵，则人安得而贱之哉？） 诗云：‘既醉以酒，既饱以德。’言饱乎仁义也，所以不愿人之膏粱之味也；令闻广誉施于身，所以不愿人之文绣也。” （闻，去声。诗大雅既醉之篇。饱，充足也。愿，欲也。膏，肥肉。粱，美谷。令，善也。闻，亦誉也。文绣，衣之美者也。仁义充足而闻誉彰着，皆所谓良贵也。尹氏曰：“言在我者重，则外物轻。”） 说解： 虽然说每人认为可贵的东西是不同的，但是，谁都想要得到自己认为可贵的东西，所以说，这是人人相同的心意，无可指责。然而，平庸者之所以平庸，乃至于堕落为庸俗，在于不知究竟什么才是最可贵的，不知究竟应该把什么看作是最可贵的。为什么如此呢？因为自己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即使听到别人这个说，看到经典这么写，也因为不思考而不接受。那么，什么是可贵者之中最可贵的呢？惟有“天爵”，也就是“仁义忠信，乐善不倦”。 “天爵”之所以叫做“天爵”，因为人的善良本性是由天所赋予，人自身能修养这种善良本性而使之充实完善，落实于言行，自然能合于天心，完成上天赋予的使命和责任，从而得到“天爵”。可是，人们往往不知以“天爵”为贵，却把“人爵”看作是最可贵的，因此，为了得到“人爵”而竟然放弃“天爵”。只有能认可“天爵”是最可贵的，“修天爵而人爵从之”，那么，这个“可贵”就是从本心本性自然生发出来的，由此才能“正人心”，进而“格天心”；如果认可“人爵”是最可贵的，“修天爵”只是为了获得“人爵”，既得“人爵”然后舍弃“天爵”，或者根本就不“修天爵”却只想得到“人爵”，那么，这样的“可贵”就不是从本心本性生发出来的，却是从私心私欲所发出来的，是被外在事物所诱发出来的，所以说这样的“可贵”，“非良贵”。 朱子解释“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说：“赵孟，晋卿也。能以爵禄与人而使之贵，则亦能夺之而使之贱矣。若良贵，则人安得而贱之哉？”意思是说，赵孟身居晋国的公卿之位，本来没有把爵位和俸禄给别人的权力，但是，他却像国君一样能把爵位和俸禄给予别人，为什么？是因为赵孟把爵位和俸禄看作是“可贵”的东西。正是因为他把爵位和俸禄卡奴走是“可贵”的东西，所以才会架空国君，把国君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是被欲望所驱使，而不是从本心本性生发出来的念头。赵孟认为爵位和俸禄可贵，所以要把予夺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是，可以由他授予，也可以由他剥夺的爵位和俸禄，也就成了他手中的工具、玩物，甚至是当成了钓鱼的诱饵，岂不是对爵位和俸禄的亵渎吗？岂不是把“可贵之物”看作“可贱之物”了吗？因此，赵孟所谓的“可贵”，根本就不是真正当做“可贵之物”，反而是当做“可贱之物”。 孟子引用《诗经》的话：“既醉以酒，既饱以德。”《诗经》的原意是，对待宾客，有足够的酒以礼款待；修养自己的德行，达到完善的程度。所谓“饱”，意味着就像吃饭要达到吃饱一样，也就是所谓“无所不用其极”。孟子由此引发出来的意思是，人对仁义的修养也要达到“饱”的程度，而不应该自暴自弃、固步自封、半途而废、功亏一篑；一个人只要认定“仁义忠信”和“乐善不倦”才是最“可贵”的，那么，众人所谓的“可贵”也就不再在期望之中，譬如众人以为得到美味的饮食为贵，以为得到锦绣美丽的服饰为贵。惟有能认识到并且认定“天爵”才是最为“可贵”的，然后，才能在义与利之间选择义，在义与生命之间选择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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