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王子》中狐狸说，“所谓仪式感，它就是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是的，仪式感就是对生活的重视，把每一个单调的苍白的日子过得热气腾腾，活色生香。 我在一个很偏僻的山村长大。自记事起，我的家庭就是那种只满足了温饱的家庭，可在我的记忆中，却不曾忽略任何一个节日，这其中包括每个亲人们的生日。至于年年季季的瓜果，那也是必须会有的，用已故的祖父母的话来说，叫一年应时应份的活法儿。别人家有吃的，我们家也要有。在物质贫乏的年代里，我家的餐桌随时都是丰富的，即便是最普通的几样素菜，也会被巧手贤惠的母亲每天变着花样做得有滋有味。 大年初一的饺子正月十五的元宵端午的粽子中秋的月饼。年年中秋，祖父母的柜子都会装满月饼，凡是小辈的，挣钱的，成了家的，都买月饼给他们，一直吃到第二年春天。祖父去世的那个秋天，他的柜子里还陈着很多留给我的月饼，油渗透月饼纸包的样子，还在眼前似的。家后面有个小果园，他亲手栽下的橘子树板栗树硕果累累，老家后面还有一片竹林，至今仍郁郁葱葱。 后来有一年中秋，把广州大饼屋的，好利来的月饼一样一样拿到秋草茂密的坟上去，跪下来的一刻，悲伤像秋风一样又凉又空旷，肆意地悲伤就接近快乐。 成年之前的每个生日，是必须要在家里过的，年年生日都是专属我的大日子。会有许多礼物和祝愿。祖母会为我煮一份热腾腾的长寿面，加鸡蛋，并要看着我吃下去。后来在佛山打拼的十余年里，年年生日，母亲即便不在身边，也会自湖南老家赶过去，亲手为我煮上一碗面。 成年后，无论离家多久之后回去，我的房间都是一尘不染的。我闲置多年的衣服，帽子，围巾，被母亲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衣柜里，拖鞋，耳机，充电器，书本，茶杯……，所有我用过的物件，都放在我触手可及的位置。回到家里的感觉，就是如此舒适和安宁。那个时候，总是特别感激母亲。在家里连每天的早餐都是母亲早早起来精心准备的，毫不敷衍。她甚至会按我和弟弟的喜好做出不同的口味，然后铺上我最爱的蓝白格子餐垫，连精心挑选的餐盘里每一个水果的摆放都恰到好处。 有一次在火车上，听一个带着孙子的祖母与人说，为给孙子省钱治病的三个夏天，她没有吃过一口西瓜。听着听着，就想起我的祖母，我知道，在老人们那里，一年有一年的瓜果时令，得按季节尝过了，才算仔细地活过了这样的一年。听得我心里难过，转过头去，掩饰自己没有意义的泪水。 有人说，日子越过越简约了，天天能吃到年节的食物，也没有什么稀罕的，节日和生日本该做寻常日子看待，无悲无喜，无宠无辱，才是生活本来的样子。于是今年生日，我跑去山里住了几天，被母亲怨怪，这次回家，母亲说要补个生日，于是父亲奉上早就准备好了的利是，那晚，依然是一碗特意为我做的鸡蛋面……，母亲说，我是她生的，她在世的日子，一定是要陪我过生日的，她看着我长大了，还要看着我幸福，平安，惟有这样，才能安心…… 我没吃完那碗面，因为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我清楚地记得在我的家庭里，我的祖父母和父母是怎样把一个一个生日过得那么认真，郑重，不在于内容上的丰满奢侈，只在于心意上的诚恳和圆满。如果没有这些记忆，我对于爱之一字的理解，对于活之一字的深入，都不知从何而来。 看过《红楼梦》，黛玉葬花的美又何尝不是美在仪式感，一个连花朵的生死都放在心上的女子，生活中一定少不了情调。生活中的仪式感也许是很妙的较真，所以你看到的日落不同于物理的日落，你等待的时刻不同于钟表的指针，它们被你赋予新的意义，成为你生活中不同于别人独特的一部分。 我也曾一直过着祖父母和父母那样的日子，按着那样的过法儿。年是年，节是节，亲是亲，故是故。这种仪式感，那样根深蒂固的藏在我的骨髓里。曾经，我每个礼拜为自己的房间换上一束鲜花，也学会了做简单的水果拼盘；我有了很多很多的裙子，每次出门都会化上淡淡的妆；会一个人好好享受周末暖阳里的下午茶，即便一个人也会为自己好好做饭；将洗好的衣服床单晒在阳台，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再换上一种新的香氛味道……。就像村上说的，“如果没有这种小确幸，人生只不过是干巴巴的沙漠而已。” 曾经也因为一些失意和变故，心灰意懒起来，不再注重仪式感，生活中很多特别的瞬间就这样被错过了，心不在焉地潦草地生活，自然就没有美好瞬间这种东西，也缺失了多少美好的温情的记忆。 每个人的生活中，都会喧嚣，杂乱，无序，甚至沉沦，这个时候，请慢下脚步，给它加入一点仪式感，这如同是在咖啡里加了一点糖，变得美妙起来。 岁月长，衣裳薄，温饱之外，人能活出多少温冷明灭，活出多少一生一世也不会淡却的记忆。仪式感让生活成为生活，而不是简单的生存。就像王小波说的，“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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