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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刚毕业，我在一个工厂里做会计，在那遇到一个男人。听人说，他之前跟朋友一起开公司，后来公司财务问题，他被害坐牢了，坐牢回来，就在这厂里帮忙做一些事。 老板是没读过书的人，一喝了点酒，或者打牌输了钱，就躺在办公椅上，用脚踢他，来，小段，讲讲你那时候在牢里的故事。你就少装了，大家注意了，他有前科的！ 我上班第一天就知道他是坐过牢的。没几天，他来财务部借两千块钱进货急用，老板没签名，我死都不肯借给他，万一他不还了呢？岂不是让我赔钱？信得过的人急用，我会借，他么... 他望了望我，笑笑，没出声，走开了。 那时候我住很远，每天都转几趟公交车回去，工厂偏僻，车很少，有天等到夜很深了，还不见车来。他开着货车出去拉货，看我站在路边，说，小何，你要不要搭顺风车？ 我迟疑了半晌，爬了上去。 去城区的那条小路窄窄的，有些拐弯处，窄到有路边的树枝擦过车窗。月亮高挂空中，他悠然哼着一首粤语歌，谁在黄金海岸，谁在烽烟彼岸，你我在回望那一刹，彼此慰问境况。 他说，你来广州多久了，学会讲粤语了么？ 我说，不会讲，但是我知道你唱的陈慧娴的歌。 他不像坐过牢的人。 他工作很勤奋，唱着我会唱的歌。 我因为在外面住，来工厂来得很早，办公室没开门，就在楼下等。他也是宿舍里最早起床的人，跑步的时候总遇到我，小何，你这么早，他这样叫。 我说嗯。你每天都跑步？ 他说，嗯。你吃早餐了？别吃啊，到厂里吃，不吃白不吃。省两块钱不挺好的吗？ 于是，我每天等他一起去吃早餐。 他起得最早，下班最晚，常常在板房打版到半夜。 有天周五下午，大家的事儿都做得差不多了，他的女儿来了。 外面下着小雨，他给她套上红雨衣和红雨靴，她就欢欢喜喜出去踩水玩儿了，他趴在走廊上看。 我说，她跟她妈么？ 他沉默，点点头。 我在那做会计的时候，其实是非常不开心的日子，前任的妈妈反对我们在一起，他一直在我与他妈之间犹豫。我每晚在洗浴室洗澡听到前任在外面用家乡话讲电话，心就要跳到嗓子眼。 有天下班了不想回去，只看到板房亮着灯，就往板房走。小段哥还在研究样板。 板房昏黄的灯光刺激了我的泪腺，眼泪哗啦啦的，他说，你怎么了？ 我当年还太小了，张口竟然跟他说，小段哥，不然我跟你在一起算了。 横竖是两个凄凉的人。我心里这样想。 （2） 他熄了板房的灯，锁了厂门，带着我往宿舍楼走。 男生的宿舍是两人一间的，他的室友那晚刚好不在，他让我睡他的床，换了新被单，自己睡室友的床，因为说错了话，我整夜不敢出声，天要快亮的时候，他说了句，你不会在这呆多久的，我也是。 看着外面还半灰半亮的天色，我又哭了起来，哭不喜欢的工作，哭没有未来的爱情，他在对面床铺上笑看我哭，你的这个男朋友依我看，没什么好稀罕的啊。我比你还惨呢，坐过牢，大你十几岁，连女儿都没能带在身边。 我说，你也知道你惨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从来没听你说。 他说，那能怎么办，天天挂在嘴边说？从前的事，不提了，失去意义了。我不喜欢跟人讨论我曾经有多么“不幸”，怨命，怨自己，这世界上的“不幸”多得很呐，有什么价值？大的小的，多的少的，你能揪着我说十种，没准我可以跟你说出十一件。因为太常见，所以缺乏价值，我不去说它。而且我觉得“命运”这个东西像啃甘蔗，假如你先从顶上那一截开始啃，肯定不甜，所以太早下定论，我觉得不科学。 今天我回想当年这段话，忽然发现，也许当年闲聊的这一席话，其实是真正的“胜读十年书”的，只是我太迟钝，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很久后，我写了一篇中篇小说，关于我的小姨。 有个导演朋友推荐给她的画家朋友看，画家朋友看完后跟她说，这篇小说假如没有最后一节，那么就毫无价值。前面所有只讲了一件事，一个漂亮的女人的不幸，这篇小说的价值在最后一节，彰显了生活的真实，这个曾经失去爱人和孩子的女人，生活磨损了她的俏丽，这当然是残酷的，但是她有了跟生活抗衡的勇气，这才是人物的价值。“人物”的可爱，从来不在于自哀自怜以及只看到眼下这一刻光景，便轻易定义“命运”。 我离开那家工厂已经很多年了，至少8年了。 直到去年才和小段哥才联系上，他自己在广州开了连锁酒楼，请了当年厂里不少人吃一桌饭。他坐在我对面，殷勤招待大家，他变胖了，现在大概没空每天跑步了。发际线也变高了，我乐了，毕竟，我曾经差点要亲自送自己上门，万念俱灰毛遂自荐的的找他这样一个男人做栖身之所。 吃完饭，我有事要急走，他送我到门口，跟我说，大作家，你什么时候写写我啊。 我说，写，当然要写，离异男拒爱青春少女的销魂旧事。保准火爆。 他哈哈大笑。 谁在黄金海岸，谁在烽烟彼岸，你我在回望那一刹，彼此慰问境况。 （3） 我一直想写写他，但是料不到是为了接下来这件事写他。 女朋友过年遭遇逼婚，跟我说，年三十都在做“困兽之斗”，非常绝望。她妈用各种不堪的话辱骂她，把她逼到要跳楼，人都冲到4楼楼顶了，她妈跟在后面还说，你这样没用，赶紧跳楼一了百了，也省的屋里人替你操心。 我这位女友，是长女，底下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父母重男轻女，她又在爷爷奶奶家养到十岁才回到父母身边（她妈跟奶奶关系很不好），从小在自己家里犹如寄养。因为没有“爱”，于是格外渴望“爱”，最初毕业出来上班的工资都直接打到她妈卡上，她妈再每个月拨点零花钱她使。 她为了得到父母的爱，做出了很多努力，除了婚姻上，而这种“不作为”也不是因为她不想结婚，是实在是没遇到合适的，但凡有点合适的，她就结婚了，这是她自己说的。 她跟我牢骚半天，最后说她准备去跟她妈介绍的男人结婚了，五一就结婚，那个男人是我们县里的，快40岁了，没什么固定的工作，在我们这县城还出不起一套房子首付，得她家里出钱帮一部分忙。 我说，那也行，你去吧。我也懒得劝你了，你也不会听我的。 她说，你不是我，你妈对你可好多了。同人不同命，你只是站着说话腰不疼。 没错，我的确不是她。 但是，我曾见过小段哥和我小姨这样的人。 我这位女朋友，的确，父母的”怠慢“是她的不幸，但是自己所有工资都上交，听从父母任何安排（有些可以对抗，对抗不了还可以躲），很多本身并不是那些“不幸”里必选项，也不能全往“命运”身上推。 小段哥在工厂落魄的时候他想不到他的未来是做连锁餐厅的老板，小姨穷困潦倒的时候对未来的展望只是，假如我有十万块该多好啊。 “命运”不背所有的锅，它也许只是暂时沉默无声。 有时候， 也该让“命运”自己说上几句，说说它欠缺你的，也说说，它即将带给你的那些好运。 “命运”这个东西有时候挺玄妙，我有个朋友专门做命理学的，现在全职做这个。我常测着玩儿，关于写作前景，也关于与陈先生的“多灾多难”的情感史，大家有兴趣也不妨测着玩儿。 他们是专业的明理师团队，算命和风水调理以及各类道家符令化解是他们最大优势，网上运营多年，极为注重口碑，很多忠实老客户。 预测坐镇的都是有十多年预测经验的老师傅，最年轻的都40多岁了。 预测有事前预测，师傅会根据你的八字和微信打字内容分析你的性格，近几年运势，如果你认为准确，继续测（这之后不接受退款），如果认为不准确，可以退款，结束预测，对双方都很公平。（因为是我的朋友的生意，信用这块没问题） 情感，工作事业，风水，各方面都可以预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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