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周敏 早知道王国维，知道《人间词话》，知道“三境界说”，心生敬慕。不久逛书店，看到《一个人的书房》，书皮素黯，却赫然标着（清）王国维著。翻开目录，是王国维多方面学识的选本，欣然买下。 《一个人的书房》，多么安静的名字。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我开始拜读。当翻读到《〈国学丛刊〉序》时，不禁惊叹。没想到在一个人的书房里，看到了如此廓大的境界。
《〈国学丛刊〉序》的第一段话就把我紧紧摄住了： 学之义不明于天下久矣！今之言学者，有新旧之分，有中西之分，有有用之学与无用之学之争。余正告天下曰：学无新旧也，无中西也，无有用无用也。凡立此名者，均不学之徒。即学焉而未尝知学者也。 我被王国维的“文化观”震撼了！不是学贯古今，融合中西，兼通形而上和形而下的人，不能发此高论。 新旧之分，中西之分，有用之学与无用之学之分，是不懂文化的无谓之争！王国维针砭的是清朝的学界弊端，距今一个多世纪了。这个弊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时候有，现时又何尝没有。
文化通过经年累月的积累，每个领域都成了海洋，浩淼无垠又深不可测。而人生短暂且精力有限。因此，因为研究的需要，文化分类是必须的和必要的。但这种区分是相对的，人为的。 现如今不少人很大程度上把这种区分固化了，新而拒旧，中而排西，重有用（形而下）而轻无用（形而上），囿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自我禁锢，自我封闭，各自为政，妨碍了文化的交流、借鉴和融合。
王国维不分新旧、不分中西、不分有用（形而下）无用（形而上）的文化观对于纠正上述弊端不啻是一剂良药。
王国维把天下学问分为三类，科学、史学和文学。他认为任何一种学问，无不受益于其他学问，也无不有助于其他学问。科学要借助于史学。史学更要运用到科学的知识。西学和中学相辅相成，西学不兴中学不能独兴，中学不兴西学也不能独兴。形而上之学和形而下之学是相联系的。要想对每一个具体事情、具体问题有真切的认识，有赖于对整个宇宙和人生真相的深刻洞见。而弄清一个新的问题，获得一个新的认知，又会加深拓展我们的宇宙观和人生观。一句话，各类文化是相互贯通、相互促进的。 可见，王国维的文化观是契合辩证法普遍联系的观点的。
文化不分古今。中华文明历史悠久，博大精深，是我们的文化之根。传统文化中有许多宝藏,待我们挖掘。我国诺奖得主屠呦呦正是在古代葛洪《肘后备急方》的启发下，改进青蒿素的提取方法，成功地开发出抗疟新药，为医学、为人类作出了重大贡献。老祖宗的宝贝，我们如果不能有效地继承它，今天的文化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就失去了根本，缺乏核心竞争力。当然，历史形成的东西，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不能照搬照套，必须汲取精华，剔除糟粕。古典文化由于文言难懂、史料变迁的缘故，开掘不易，但只要不畏艰难，砥砺前行，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文化不分中西。文化有地域、民族差异显而易见，但是，文化是人的产物，人性是相通的，各国文化所涉及的问题和门类是大致相同的，并不受国家、地域的限制。随着经济全球一体化，文化全球一体化是必然趋势。西方的现代化比我们早，也更早地和现代化接轨。我们学习、汲取西方优秀的文化，洋为中用，可以少走弯路，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国学大家钱钟书，学贯中西，他在《谈艺录》中将中国诗词、诗话见解和西方诗论相互对照、相互印发，使我们对古典诗词的精妙得到更深刻、更全面的认知，是中西文化相互融通的成功范例。
文化不分有用无用（用形而上和形而下更明确）。实用主义把距离现实较远的基础科学、新而上之学视为无用文化，是一种短视。基础科学，是研究解决未知领域的问题，具有原创性，它攻克的周期自然很长，投入见效自然很慢，但一旦突破，可能会带动出一批新兴领域，也可能会引发产业革命。形而上之学方面，我们看到“天人合一”等诸子百家思想，对治国理政的启示作用，系统论、控制论、信息论等跨学科理论对具体科研地指导作用都是巨大的。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要想在世界上赶上和保持先进水平，没有基础科学和形而上文化的提升也是不可想象的。一些人把基础文化或称元文化视为无用文化是浅薄的。
王国维的“文化观”启迪我们，文化是不分新旧、中西、形而上和形而下的，它们都是文化大系统的子系统，它们之间是相互渗透和相互融合的。
在全球化的格局中，任何文化均不能自外于世界，自外于人类全体的生命需求与心灵渴望，不能自我中心，自我封闭。我们需进一步解放思想，开放眼界，克服偏狭僵化心态，打通文化各门类之间的人为限制和隔阂，相互借鉴、相互学习，对传统资源进行批判地继承，形成具有吸纳、融通和再造能力的弹性内核，同时，广泛学习和吸收他国、他民族的文化精要，融而通之，汇而归之，经过持续不断地努力奋斗，中华文化一定会辉煌于世界民族之林。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