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漂泊愁苦的一生,波澜惊心。他的作品也是在这不同的时期呈现出不一样的色彩。他第一时期安史之乱以前的作品,此间作品约一百三十多首,此时杜甫在二十几岁到四十几岁间,正值盛年,作品中展现抱负,胸襟的作品比较多。杜甫是热心于政治的,在他的《奉赠韦左丞二十二韵》《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中可见:
纨绔不饿死,儒冠多误身。丈人试静听,贱子请具陈。甫昔少年日,早充观国宾。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赋料扬雄敌,诗看子建亲。李邕求识面,王翰愿卜邻。自谓颇挺出,立登要路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此意竟萧条,行歌非隐沦。骑驴十三载,旅食京华春。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
杜陵有布衣,老大意转拙。许身一何愚,窃比稷与契。居然成濩落,白首甘契阔。盖棺事则已,此志常觊豁。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取笑同学翁,浩歌弥激烈。非无江海志,萧洒送日月。生逢尧舜君,不忍便永诀。
这一时期政治上腐败,他的抱负“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未必可以实现,总是借酒消愁。杜甫白日放歌纵酒,杜酒偏劳劝,酒醒思卧簟,性豪业嗜酒等等,在杜甫千首作品中出现酒的场景的也是非常多。苍苔浊酒林中静,却怕有人知。这是杜子美。
第二期是离乱中的作品,这个时期约写了一百四十余首作品,这时期有一半作品写的安史之乱。或叙战迹,比如《悲陈陶》《悲青坂》;或道丧乱,比如《北征》《晚行口号》;或伤身世,比如《喜达行在所》《抒怀》;或挂念妻子,比如《遣兴》《羌村》;或希望太平,如《送灵州李判官》《喜闻官军已临贼境》;或讥尸位,比如《夏日叹》《洗兵马》等等。而此间最伟大的作品,三吏三别就是在此时期创作完成。即《 新安吏》《 石壕吏》《 潼关吏》《 新婚别》《 无家别》《 垂老别》,这六篇“新题乐府”深刻写出了民间疾苦及在乱世之中身世飘荡的孤独。战征不息,人民痛苦,这六首绝唱,纪实的展现了当时人民的战中痛苦,深深表达了作者对战乱平民的同情。堪称诗史。在一二期中,杜甫写的绝句很少。
第三期是弃官入蜀的作品,这时期约写了五百四十多首,这个时期杜甫不再幻想辅弼重臣,弃华州司功官职。见其《秦州杂诗》二十首。这一期的作品除了写民间疾苦外,还写了一些记行诗,歌咏山川的作品,比如《发秦州》《飞仙阁》《青阳峡》等,还有一些咏物诗,比如《促织》《萤火》《双燕》《丁香》等等,不下数十首,多以五律写之,还有一些描写自己生活的作品,比如《江村》《漫成》。这一时期,杜甫写了一些绝句,比如《赠花卿》《绝句》等等。《赠花卿》如下:
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在胡应麟《诗薮》中说: “杜之律, 李之绝皆天授神诣。然杜以律为绝, 如 ‘窗含西岭千秋雪, 门泊东吴万里船 ’ 等句, 本七言壮语, 而以为绝句, 则断帛裂缯类也。”
第四期在湘、鄂漂泊的作品,这时期约写了六百首作品,这个时期,杜甫已过天命之年,快六十花甲,有“烈士暮年”的哀叹。这时期的作品,风格感伤,有追念往事,故人的,有追悼死友,回忆童年的,怀念古人的比如《上白帝城》:
江城含变态,一上一回新。天欲今朝雨,山归万古春。英雄馀事业,衰迈久风尘。取醉他乡客,相逢故国人。兵戈犹拥蜀,赋敛强输秦。不是烦形胜,深惭畏损神。白帝空祠庙,孤云自往来。江山城宛转,栋宇客裴回。勇略今何在,当年亦壮哉。后人将酒肉,虚殿日尘埃。谷鸟鸣还过,林花落又开。多惭病无力,骑马入青苔。
这个时期追悼亡友的很多,比如悼韦萧的,哭王伦的。追忆童年的有《壮游诗》,节选如下:
崆峒杀气黑,少海旌旗黄。禹功亦命子,涿鹿亲戎行。翠华拥英岳,螭虎啖豺狼。爪牙一不中,胡兵更陆梁。大军载草草,凋瘵满膏肓。备员窃补衮,忧愤心飞扬。上感九庙焚,下悯万民疮。斯时伏青蒲,廷争守御床。君辱敢爱死,赫怒幸无伤。圣哲体仁恕,宇县复小康。哭庙灰烬中,鼻酸朝未央。小臣议论绝,老病客殊方。郁郁苦不展,羽翮困低昂。秋风动哀壑,碧蕙捐微芳。之推避赏从,渔父濯沧浪。荣华敌勋业,岁暮有严霜。
杜甫的诗和盛唐诗人不同,他以描写政治社会上的实际痛苦为主,对后来的白居易,元稹等的影响也是非常大,使得后来这类诗臻臻日盛。杜甫在《解闷》 诗中说: “陶冶性情在底物? 新诗改罢自长吟。熟知二谢将能事,颇学阴何苦用心。”又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可见他是一个写诗非常严肃认真的人。他喜欢写律诗,偶句和常人不同,出新而不怪异,比如:江村建子月,独树老夫家。子云清自守,今日起为官等等。
录杜甫《哀江头》如下:
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忆昔霓旌下南苑,苑中万物生颜色。昭阳殿里第一人,同辇随君侍君侧。辇前才人带弓箭,白马嚼啮黄金勒。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笑正坠双飞翼。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清渭东流剑阁深,去住彼此无消息。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黄昏胡骑尘满城,欲往城南望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