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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阿富汗的文化遗产

 七烟 2018-03-07


《来自喀布尔国立博物馆的隐秘宝藏》


第二章 拯救阿富汗的文化遗产


原文作者

Carla Grissmann 

阿富汗文化遗产保护协会成员/喀布尔博物馆专家

Fredrik Hiebert 

国家地理杂志学会


从哈达出土的陶瓦佛像。摄于佛像正从总统府被拆封之际

喀布尔,2004年


在过去的三十年间,阿富汗的文化遗产由于世人的轻谩和战争的缘故而惨遭蹂躏。考古遗址被有条不紊地掠夺,喀布尔博物馆被摧毁,它的馆藏被洗劫一空。达鲁拉曼彼时危机四伏,远离市区中心的喀布尔博物馆正坐落于此处。这座博物馆被占领,被炮击,被洗劫,却奇迹般地保存下了许多镇馆之宝。


对于博物馆现存馆藏的初期清点工作始于1996年,目前正进行的计算机化清点项目始于2003年。关于展品最近历史的大致编年史概览也在此呈现以为本次展览提供背景介绍。



过去这些年间的喀布尔博物馆


1979年4月,就在萨乌尔四月革命的一年以后,喀布尔博物馆陡然接到命令将位于市郊达鲁拉曼的馆藏迁移到喀布尔西部一间废弃的房屋之内。喀布尔博物馆的博物馆大楼则被征用为国防部的附属建筑物(国防部正位于达鲁拉曼宫的附近),而整个区域则变成了军事控制区。底层和二层的馆藏全部被带走了,地下的商店都被封锁。在零时存放的区域内,文物堆积如山,直顶到了走廊和地下室的天花板。花园里四散着破损的展示箱,基座,办公家具以及金属钱币的保护箱。博物馆工作人员搬去了仆人生活区,图书馆被迁进了车库。


1980年10月,博物馆的馆藏被迁回达鲁拉曼。博物馆大楼被修复,房间粉饰一新,洗手间安装到位,地板保养得宜。馆藏陈列品都被复位,并且奇迹般的只受到轻微损坏。所有的展品都完好如初。还有新进馆的文物,它们包括来自于Delbarjin和达什里丘地的古壁画,从阿伊哈努姆新挖掘出土的文物,一个由苏联士兵在Khair Khan发现的白色大理石的印度教Shashi Surya太阳神雕像。1980年,阿富汗的局势波涛汹涌,但是博物馆依旧开放。在1982年,Viktor Sarianidi甚至还能回到这里来研究这批20000多件从巴克特里亚挖出的金器并且摄影拍照。


在1989年,当阿富汗正遭受战争的无情摧毁之时,喀布尔和博物馆还是保持相对完好。接着,纳吉布拉政府下令正式关闭了岌岌可危的博物馆并下令准备转移正在展的文物(数量大约在600件左右)。再一次,馆藏又被打包。为了尽可能减少损失,好几箱宝藏被运去储放在总统府的中央银行保险库,其他一些则被存放在了信息文化部,剩余的还留在喀布尔博物馆的若干库房之中。一大批精美绝伦的古代钱币,法罗尔丘地的金器以及著名的巴克特里亚黄金都被放在了总统府的银行保险库中。而库房里那些沉重的石雕和碑文雕刻以及许多其他艺术品只能被留在了博物馆大楼里。


1992-1995年这段凄惨的岁月里,喀布尔的城市和喀布尔博物馆都被摧毁了。掠夺从1993年开始,并且每当达鲁拉曼地区的控制者改换,每一任都会进行一次掠夺。在1993年5月,博物馆大楼遭到炮击,屋顶和顶楼被毁。1994年年初,联合国人类居住中心对顶层做了防风化处理,给低层的储藏室装上了钢铸门,将窗户用砖砌起。大火毁损了办公室里的记录,储藏室,摄影室,Delbarjin和达什里丘地的古壁画,大量伊斯兰的玻璃和金属制品。库房被洗劫,遭窃的物品中包括那批35000枚钱币中的大部分。



被毁的阿富汗国立博物馆

喀布尔,2001


阿富汗文化保护遗产保护协会(SPACH)在1994年成立于伊斯兰堡。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担保之下,在1995年夏天一位来自吉美博物馆的成员来到喀布尔停留了两周来帮助博物馆工作人员清点库房并准备计划清点残余物品。也同样在1995年,一位阿富汗文化遗产保护协会的联络官开始每年都来到喀布尔进行盘点工作。


1995年之后,博物馆的库房再次失窃,只留下满地齐着脚踝深浅的瓦砾。喀布尔博物馆断水断电。接着,联合国人类居住中心捐赠的发电机也遭窃,盘点工作只能借助着煤油灯的光亮继续进行。从馆长的每月工资为6美元,到保安的每月工资为2美元,并且还被大量拖欠。博物馆大楼的片岩雕塑在宵禁之时,被从悬挂它们的铁钩之上拧扯下来。努里斯坦的木雕被拿来劈成柴木取火。在博物馆后方的一片无人地带,一个来自阿马努拉国王铁路的机车已经生锈,第二个则被一条条撕扯下来作为金属废料回收。所有国王的藏车都被从博物馆拿走了。拉巴尼总统政府的文化和信息部为如何安全保卫博物馆中还剩余的物品而忧心忡忡。在1996年年初,博物馆工作人员回到了喀布尔博物馆,英勇无比的持续工作了将近六个月,这也是清点工作最初且最困难的阶段。盘点工作中,场地是从库房的残骸之中清理而出的,一名博物馆工作人员和两名阿富汗考古院的专家从他们四周的废墟之中捡出文物。每一件物品,它们大多都是在仓库里的碎片,都被测量且用达利语手工在每个物品的登记卡上记下它们各自的概况。由于在喀布尔没有电力也没有复印设备,所有输入的条目再手动翻译成英语存档。一些文物的拍照存档工作也是在及其困难的情况下进行的。


在塔利班来临前那令人坐立难安的两个星期内,超过500个板条箱,行李箱,大匣子从达拉鲁曼转移到了废弃的喀布尔酒店。在1996年9月28日,存放区域被塔利班政府所封锁,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不再被允许去博物馆。直到1998年7月中旬,才又着手继续1996年的盘点任务的准备工作。文化和信息部也打算重建博物馆的底层。在那一年的早些时候,博物馆的那些行李箱和大匣子又一次被从喀布尔酒店转移到了信息文化部的底层。在博物馆里,工作人员从库房地板上满目苍夷的废墟之中筛捡着。1998年8月,由于美国对阿富汗的轰炸,工作被中断了。此前的两年之中,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四散各处,他们定时来到文化信息部签到然后为了营生在喀布尔的集市上尝试着各种古怪的工作。一名高级专家在集市上卖土豆,会计跑马和开越野车。盘点工作在1999年5月下旬又被重启,在博物馆废弃的角落有了出人意料的发现。它们是350件贝格拉姆宝藏的碎片和从Gul Darra出土的8件文物,而之前并无人察觉它们的存在。在地下室右翼的陶瓷库房也完好无损,木橱之上还放着物品各自原有的标签。



一个阿富汗小女孩

站在一尊从Surkh Kotal出土的贵霜王子的石雕旁


在2000年的时候,仅20名的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在继续着清点工作。到了十月,从1996年即开始的盘点工作最终清点了6449件物品。


始终还有许多的博物馆艺术品在流散。由于阿富汗文化遗产保护协会得到警告,有从博物馆失窃的物品在市场上被售卖,所以他们就购买了那些喀布尔博物馆记录在案的文物。出于安全考虑,他们中的多数被送去了吉美博物馆保存。并且也出现在了此次展览之中:他们是六件珍贵的贝格拉姆象牙物品和两件同样出土自贝格拉姆的石浮雕。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在2000年7月,一位文化信息部的委员在非正式声明中表示在中央银行保险库和文化信息部里保存的蒂拉丘地的金器以及其他许多博物馆的保险箱都依旧保存完好。穆拉.奥马尔还签署了法令来保护所有阿富汗的文化和历史遗迹,任何非法挖掘,盗取文物带离阿富汗的行为都将依律受到惩罚。


可这好消息只是短暂的。在2001年3月,全世界在极度震惊中眼睁睁看着塔利班炸毁了巴米扬大佛,摧毁了喀布尔博物馆的主要物品,肆意破坏文化信息部和博物管库房。板条箱被强行打开,包装被撕开,文物被砸碎,一片瓦砾。而之后,博物馆工作人员还是勇敢的来到废墟进行清理,尽可能的将所有碎片重新打包。


到2001年年末,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要求之下,阿富汗文化遗产保护协会的联络官收集了所有从1996年到2000年的用达利语和英语书写的盘点记录的副本,并且还包括1000多张由阿富汗法国考古代表团(DAFA)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所记录的信息卡(其中一些只有照片存档,另外一些有照片存档配以法语注释)这些记录中的一部分在1993年博物馆被毁时一起被焚毁。达利语和英语的盘点记录副本被分开保存在不同的板条箱之中,一份被放到文化信息部妥善保管,第二份则被留在博物馆作为实际参考的目的。


直到2002年,博物馆馆长被要求将所有的盘点记录放进数据库。塔利班对于博物馆和文化信息部的摧毁是一场滔天浩劫,它使尚未完善的库存记录变得毫无用处。成千上万的艺术品与代表他们身份标示的包装物和收纳箱分散了,变成了散落在各处无法辨认的碎片。还有一些被重新打包进了不匹配的箱子,或者被清扫在了一起然后胡乱的打包起来。


喀布尔博物馆馆藏的进一步清点工作


在2003年,一份来自于喀布尔中央银行的报告披露了博物馆的储藏箱自1989年存放在那里之后就一直原封不动。在2003年10月对喀布尔的一次访问中,国家地理杂志学会的Fredrik Hiebert和波士顿大学的Thomas Barfield被告知这些储藏箱的钥匙保管者现在早已不知所踪并且所有的标签模糊不清。这批文物的盘点工作成为文化部的当务之急,并且博物馆馆长要求先进行巴克特里亚金器的清点,因为莫斯科考古所的Viktor Sarianidi教授就能够验证这些物品是否属实。这次清点工作由国家地理杂志学会(NGS)出资,同时国家人文基金会(NEH)紧急拨款共同建立了一个“可移动盘点实验室”-一套可以支持在非博物馆的环境之下进行盘点工作的套件。这个套件包括了打包和保存的原材料,笔记本电脑,数码照相机,并且第一次使用扫描仪来数字化整个过程。一名阿富汗清点工作组的成员被任命来批准盘点章程,数据表格的格式并开始计划实际清点工作。


尽管此前信息文化部的委员曾报告说板条箱的封条依旧完好无损,整个团队还真不知道应该怀揣何种期望。找寻前任钥匙保管人的工作总算获得些许成果,一名法官被任命来取代失踪的官员。清点团队由喀布尔博物馆馆长Omara Khan Massoudi领导,成员有Carla Grissmann和Fredrik Hiebert,钥匙保管人,博物馆保管员,一名摄影师和一名来自博物馆的计算机专家。在Viktor Sarianidi教授的协助之下,团队整装待发去确认物品的真伪,而教授上次见到它们已是1982年了。


在2004年的保险箱开封之日,文化部部长,连同各国外交使节,众多官员,以及阿富汗的媒体都挤进了狭窄的零时清点室。Viktor Sarianidi先到达了他在土库曼斯坦沙漠之中的考古挖掘点,接着坐卡车穿越沙漠,又坐飞机从巴库来到了喀布尔,现在站在那些笨重的保险箱之前,而据上一次见到它们已有二十年了。当第一个保险箱被最终拆开,团队看见成叠的小塑料袋上贴着旧的标签,每个袋子里都放着从蒂拉丘地六号墓坑出土的珠子和首饰。这些物品是2000年前一位游牧民族王妃的随葬品并且直到1978年才被发掘。屋子里大多数人都从未见过这些物品。Viktor Sarianidi检查了好几件饰品,接着他的神情变了,他微笑着检查一对发饰,然后指出这上面的小金属连线是他当年亲手修理的,以此证明这些都是原件,而并非是一些用以冒充原作的复制品。



接下来的步骤就比较乏味了:对六个墓穴中挖出的20000件艺术品进行计数和评估。Vikto Sarianidi给团队提供了所有他当年的挖掘清点记录,接着就回到了他在土库曼斯坦的考古挖掘点。清点工作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中每天都有所推进。团队也开始熟悉了这批艺术品。这六个游牧民族的墓穴出土的珠宝制作工艺如此相似,这些都清楚的表明它们应该就是本地制造,而且很可能来自同一个金匠作坊。


2004年6月,蒂拉丘地的文物清点完毕。新闻发布了巴克特里亚金器完好无损的消息。卡尔扎伊总统也到访了这间现在世人已十分熟悉的清点室。纽约时报则作为第一家西方媒体报道了这个故事。


随着更多的箱子从保险库中被拿出来,盘点工作也进入了第二阶段。国家地理杂志学会和国家人文基金会的资金使清点团队能持续工作直至2004年年末。在第二次的清点工作中,团队打开的箱子内还包含有1989年打包的文物。从拆封文物到辨认身份,达利语和英语的描述记录,拍照以及保存状况的评估,团队基本上完全很难有时间来好好欣赏这些艺术品。这些艺术品中包含从贝格拉姆和其他遗址中出土的被认定已经丢失的象牙,玻璃和金属制品,以及从贝格拉姆和丰都基斯坦出土的精美柔弱的雕塑和壁画。最重要的发现就是基本上当时博物馆在展的每一件艺术品(除去那些被留在博物馆的馆藏)都被完好保存了。令人称道的是,尽管这些保存工作是在二十世纪90年代进行的,而且还有塔利班对于艺术品无度的摧毁,但就连最娇弱的艺术品的保存情况都十分良好。


2005年,盘点工作继续在博物馆的储藏室进行。许多的艺术品都毫无损伤,尤其令人称奇的是,其中还有人物雕塑竟然有惊无险的躲过了2001年的那次对博物馆的蹂躏。


在博物馆里清点工作还在继续着。实际上,一间博物馆的清点盘存工作是永远不会结束的。阿富汗法国考古团(DAFA)在巴尔赫的新挖掘出土的文物,以及Zemaryalai Tarzi教授目前在巴米扬挖掘出土的文物都被送来了喀布尔博物馆,还有从隐秘挖掘点出土的物品也被恢复并送来了博物馆。还有许多从阿富汗被洗劫四散在全世界各处的文物。而对于博物馆工作人员的培训则成为头等大事。因为这里最终的意愿就是当这次展览的喀布尔博物馆的宝藏回归阿富汗之时,条件和环境都已经允许它们可以永久的展示给所有的阿富汗人民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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