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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锡荣氏梅园 托梦梅花 丁酉七月，金陵炎炎。多日不雨，草木焦枯。 时值暑假，余游于外。夜梦，自家所植梅树有枯萎如重疾小儿者。晨起，致电妻。答曰：自君离家，日必灌溉，枝繁叶茂，何劳挂念？ 余心惴惴。复致电。妻嗔，道：吾未见爱梅胜于妻者也！ 明日，妻告余：一梅为丛竹所掩，不曾见矣。果已枯。其声亦细，其语也柔。 余急还家。亲为灌溉施肥，珍若拱璧。不一月，已发新芽。至戊戌春节，繁华满枝矣！ 噫嘻！乡贤柳泉居士多志草木精怪，听者或以为豆棚瓜架虚诞之语，抑刺贪刺虐讽世之意。梅花托梦于我，乃知草木固有情，万物皆有灵，花妖狐魅皆存其真也！
当官不成，就去画画 在无锡显祖荣家看来，画家是一份不错的职业。 1929年，荣宗铨在《豁然洞读书处文存序》中写道：昔者吾国文学，重在科举，得一及第，便入政界；或专攻美术，身擅薄技，已堪温饱。简而言之：当官不成，就去画画。 倘若因社会等原因，既不能入政界，又不能当画家，只好去经商置业了。 梅开五福 民间有“梅开五福”之说。梅花五瓣，一瓣一福。五福者，据《尚书》载：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又有一说为“福、禄、寿、喜、财”，皆吉祥意也。 民国二年，荣德生先生舍财购地建梅园。锐意布置，以供各地人士来锡赏梅。悦己及人，实为善事。荣家人丁兴旺，历五代而不衰，抑或得植梅之福报乎？ 荣氏梅园最入画 江苏多地植梅，最入画者当数无锡荣氏梅园。 无锡梅园古梅多。以古梅奇石园中四株老梅为胜，约有三四百年高寿。苍劲有力，生机盎然。老梅愈老愈精神，我为一卧梅造像，题曰“中华魂”。见者无不称赞得其神。 金陵梅花山的梅，苏州香雪海的梅，都是挨挨挤挤的一坡儿，罕有其它树种。而无锡梅园，水榭边，亭台下，奇石边，皆有梅的身影。尤为可贵的是，梅旁又植松、竹。德不孤，必有邻。君子之交，梅园处处可见。 海老梅缘 无锡梅园，与刘海粟先生有不解之缘。 1912年，荣德生先生在无锡，购得清初进士徐殿一小桃园旧址，筹建梅园。同一年，刘海粟先生与友人在上海成立图画学校，经百年风雨，发展成今天的南京艺术学院。 荣先生与海老，同为爱梅之人。 海老一生多画梅。海老的梅，全无扬无咎、王冕等人之程式，而是信笔由缰，纵横捭阖。似与不似之间，风骨跃然纸上。 1984年，89岁高龄的海老，在梅园的香海轩作《水龙吟·铁骨红》，堪称海老的代表作。无锡梅园将其翻刻成碑，并筑亭保护，名曰“海老画碑亭”。 2018年正月，在海老画碑亭内，我伫立良久。 赏梅最佳时 梅花开时，无锡梅园游客摩肩擦踵，熙熙嚷嚷，状如集市。梅园，当易名“梅市”了。 在此写生的我，不堪其扰。但并无怨言。我因画梅而来，游客因赏梅而来，同为爱梅之人，可视为同道者。 一日之中，赏梅最佳时刻，在上午八点前，下午四点后。时游客稀少，疏影横斜。林中鸟语，枝头暗香，令人心旷神怡。我无锡梅园写生佳作，大多出自这一时刻。 梅和尚 荣氏梅园内，有一座庙，叫开原寺。 开原寺的和尚，大都比较年轻。和尚有朝气，寺庙便充满了生机。 置身于梅花中的寺庙，全世界大概就这一座。 如果有一天，我剃度出家。一定要来开原寺，法号“梅和尚”。 一生低首拜梅花 无锡梅园西坡，有诵豳堂，为梅园的主体建筑。诵豳堂前，有室名香海轩，匾额为康南海所题。香海轩下，植梅数百树。康南海、刘海粟等都曾到此赏梅。 香海后门匾额题曰“一生低首拜梅花”，妙极！ 画梅不分系 朋友热心，将我画的一套梅花小品做了微信推送。 不料，翌日文爽兄来电，说江苏大丰旅游局的朋友看好微信中的梅花，邀请我去参加即将举办的大丰梅花节。 我让文爽告诉人家，自己是书法系的教师，并非国画系的。画梅只是个人爱好而已。 几日后，大丰迮兄来宁约我面谈。见面便笑道“我们领导说，画梅还要分系？” 遂有大丰之行。 秃顶梅王 大丰梅花湾的梅后与梅王，被移植在一座仿明清建筑的院落里。 我来时，天尚寒冷，花期尚早。加之风大，无法写生。我便与两位学生，去建筑的厅堂内喝茶。 茶艺师是一位少妇，面容姣好，身材玲珑。右眉间，一颗美人痣。我问她，如何看待梅后与梅王。她莞尔一笑，说：梅后婀娜，枝条茂盛，花蕾繁密。有母仪天下之风范。梅王主杆被砍断，枝条稀少，像一位秃顶的中年男子，成熟而不失雄伟。 将梅王比喻成秃顶男子，妙绝！ 蜡梅，非腊梅 同来参加大丰梅花节的，有北京林业大学副校长张启翔教授。席间，他讲蜡梅被大家错写成“腊梅”了。 回查有关书籍，果然。南宋范成大《梅谱》载：“蜡梅，本非梅类，以其与梅同时，香又相近，色酷似蜜脾，故名蜡梅”。看来，腊梅是根据花色命名。 唐人作品中也有“腊梅”之语，但只是泛指梅花，犹言冬梅、寒梅而已。 蜡梅非梅类，梅属于蔷薇目蔷薇科梅亚科杏属，而蜡梅属于樟目蜡梅科蜡梅属，二者相去甚远。 五百年之爱 ——大丰梅花湾的梅后与梅王 她，婀娜多姿，顾盼含情；他，伟岸健壮，英姿飒爽。 在江南的一座深山中，两株老梅比邻而居，相互守望。 不知从那一天开始，他们相爱了。 历史上的爱情故事，或是凄美，或是残缺。比如，化为蝴蝶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比如，天各一方的董永与七仙女；比如，一年才可相见一天的牛郎织女…… 她与他的爱情，却是甜蜜幸福，天长地久。他们相濡以沫，经风霜雪雨，历斗转星移，一爱便是五百年。 黄海之滨，有一块叫做大丰的地方。 麋鹿，非驴非马的“四不像”，属于濒临灭绝的世界珍稀动物。在大丰，竟然生活的怡然自得，种族兴旺； 郁金香，本为荷兰、土耳其、匈牙利等异国国花。引进大丰，却开出了汪洋般的花海； 三峡人，作为大丰的第四批移民，在这里安居乐业。甚至连六十多岁的老农，也讲起了地道的大丰话。 大丰，可生稔万物，是一块适宜移居的热土。 大丰的母亲河，名斗龙港，相传因白牛斗青龙而名。斗龙港逶迤百里，水草丰茂，清澈见底。在大中镇，人们引河筑湾，湾边划地三千亩，置梅两万株，置小桥流水，建亭台楼阁。于是，一个崭新的梅花王国——“梅花湾”诞生了。“疏影横斜水清浅”，梅花喜欢临水而居。有了水，梅花便更加灵气了。 她与他，被人们以最高的礼仪从深山里请来。拜她为后，拜他为王。她与他的爱情故事，将在大丰继续演绎。 梅花湾的中心，有一座两层的仿古院落，当作他们的王宫。她在左，他居右。他含情地看看他，她娇羞地瞅瞅他。枝干向彼此倾斜，根须在地下疯狂生长，直至相互缠绕，紧密拥抱。被封王封后，原本平淡的他们，有些不自在呢！但自然法则，长寿者为王。何况，他们之间有着那么迷人的爱情故事呢？ 没错！五百年之爱，使得他们的花骨朵儿都洋溢着甜蜜的味道。四面八方的鸟儿，成群成群地飞来，落在枝头时而欢唱，时而啄食。人们不得不支起网架，以防它们伤到花蕾。 在梅花盛开的三月，一些追求爱情的青年男女，自远方一路寻来。在梅后与梅王前，他们虔诚地鞠躬膜拜。甚至有的情侣，会偷偷越过围栏，双双抱住梅王与梅后，将耳朵帖在树干上，一起聆听梅树心跳的声音。据说，这种膜拜与聆听，能得到一种特殊的洗礼，一种特殊的治疗。情侣之间的爱情因此而变得纯洁而专一，会像梅后与梅王一样，忠心不渝，长相厮守。
南京的酒席上，一位年轻的大丰朋友，讲起梅后与梅王的故事。他与妻子，即在梅后与梅王前相识相恋，如今结婚生子，幸福美满。“真蹊跷（奇怪）着呢！”他呷了一口酒，由衷感叹道。 我决计去一趟大丰…… 刘元堂，1972年生，山东乳山人。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副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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